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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皇帝发话让呆在宫里不准出宫,婉仪虽然是个积年的太岁,但该怵的地方还得怵,很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怂性。

      “唉,这日子真是要淡出鸟儿来了……”婉仪搂着睡眼朦胧的二五眼坐在廊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腿,一人一虎眼巴巴的盯着被宫墙围出的四四方方的晴朗天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自由的渴望。

      听听主子说的什么话!太过粗鄙!吴嬷嬷听了直皱眉,拎着板子站在不远处气势雄浑的咳了几下示警:“殿下您金尊玉贵,言语应该……”

      话才开了个头,婉仪搂着小白虎扭过屁股看向吴嬷嬷,呀了一声:“吴嬷嬷,好端端的怎么咳嗽了呢!这可不行,快下去让底下人给你烧壶热茶,弄点清口化痰的药喝一帖子。”

      知道主子是成心要堵自个儿的嘴呐!吴嬷嬷当下也没了辙,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垂手应了声,快步往上所里帮她那个被要求打点器物的好姐妹干活去了。

      婉仪惆怅地叹了口气,这几日她那些飘在水上的家底终于千里迢迢到了京城。长公主的排场自然很大,那么苦的就是这些做下人的了。

      红果儿冬果儿整日忙的脚不着地,帮她打点箱笼,整理礼品,列出单子,清点入库,着急上火的嘴角生了几个大泡。

      而她作为唯一一个富贵闲人,成日只能枯坐。没有了逗闷子的人,只有一只呆虎作伴,简直无趣极了。

      她瞧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一脸肃容登记册子的郭鸿永,苗福唱一句,他就记一笔,简直就像个科举时认真写卷的考生。

      她将二五眼放到地上,慢悠悠地朝那里晃过去。

      “写的什么呀?”

      郭鸿永正握笔一心一意地写“点翠镶和田白玉凤鸟簪一对”,婉仪冷不丁的从后面窜出一个小脑袋悠悠一声,吓的他笔尖一颤,在宣纸上洇开一个略粗的墨点。

      他本想蹲下来行礼,可手里拿着册子握着笔属实不便,只好拘谨着略略倾了倾身,口里道:“主子。”

      婉仪点点头,瞅了一眼他手里的册子,什么簪啊扣啊佩啊,密密麻麻挤满了整张纸。这些都是属于她的财富,单拎一件出来就能让人咂舌。

      可是她是富贵窝里出来的宝贝,向来对这些首饰不爱重。婉仪愈发觉得没意思,咂了一下嘴:“眼下蟹爪正痒痒,该是吃肥螃蟹的时候了,你帮我把那盒菊纹银制蟹八件单独提出来,回头我要吃螃蟹时候使。”

      她浑身上下氤氲着沉水的馨香,同她说话时的温暖气息丝丝缕缕将郭鸿永包围,简直令他手足无措。

      他涨红了脸,声若蚊呐:“…回头记完了单子,奴才就给主子把这物件呈上来。”

      不远处的苗福正瞪着眼虎视眈眈的盯着一件一件拿出来的物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要知道错漏了一件可就是大罪过!

      忽闻郭鸿永那处有说话声,苗福心道这小子挺老实一人怎么开小差呢!

      百忙之中抽空往后梭了一眼,刚准备提点一句,没想到就瞧见自家主子笑盈盈地拽着郭鸿永聊天呐!

      他简直头大如斗,哭着嗓子道:“主子,我的好主子,奴才们眼下有正事儿要办,您能劳驾去别处玩不?”

      唉,这主子当的真没劲,连奴才都嫌自己添乱!

      婉仪瞧见个个都忙的脑袋上炸毛,只好怏怏地走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别忘了啊,蟹八件!”

      得嘞,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玩吧!她踏着一地碎金出了宫,也没叫人抬辇,就一个人在甬道上溜达着,倒很有几分闲散劲儿。

      太阳真不错,晴空朗日遍洒金辉,顶端琉璃瓦流淌着耀眼的金光,衬得甬道两旁朱红的宫墙有种巍峨的美感。

      婉仪哼着小曲儿背着手慢慢晃荡着,夹道里人来人往的,见了她都纷纷蹲身请安。她跟个大爷似的一挥手示意免礼,还不忘拽了一个太监问:“上书房怎么走?”

      那太监见她一身打扮知道是得宠的元庆长公主,忙不迭哈腰点头道:“长公主是想找皇子们玩吧?您去上书房准能遇上,就在乾清宫的正门东边,就是得劳累多走几步路。要不要奴才使人抬辇或者叫个二人抬来带您去?”

      婉仪摆摆手说不用:“我走着去就行,全当遛弯儿了。”

      说完迈着鹤步慢悠悠地往东走了。

      启祥宫离养心殿近,婉仪担心又碰见皇帝,先前儿她是真的被吓的够呛,现在心底还有点阴影。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决定抄近道儿。虽然她不认识路,可是总归跟应天旧宫差不离吧!

      壮志满怀的拐进一个偏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一溜儿矮所房。婉仪心道坏菜,老天不眷顾,走错路了。

      当下也没法子,走到一道门前刚准备问问这是哪儿,没想到里面传来吆五喝六的“七万”“八索”“九钱”。

      婉仪先前在应天跟着常徽卫到处瞎混,听大戏,逛园子,溜集市,淘古玩,出格儿的连秦淮河的花船都上去过。论玩乐她虽够不上行家里头的老江湖,但也算个半吊子的玩家了。

      一听这声气她就知道,嘿,这是打马吊呢!

      她心头直乐,手也觉得痒痒起来了。将门一把推开,大马金刀地走进去,嘴里喊了声:“哟,打马吊呢!”

      这里是东西六所的东六所,是太监下差歇脚儿的地方。说来也巧,婉仪也叫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里离上书房其实并不远,屋里打马吊的这几个正是伺候皇子们的小太监,年岁都是十几来岁。

      年轻人都爱玩,太监也不例外。皇子们在上书房读书习字,由师傅们带着骑马射箭,暂时也不用他们伺候,索性开趟小差打打马吊。没想到正好儿被婉仪碰上了。

      里面人正打到高兴处,没想到忽然有个人闯了进来。

      大家先是一恼,待看清了来者何人之后三魂没了七魄。四个人吓的马吊也不打了,哐叽往地上一跪直嚎:“长公主殿下,您老怎么有雅兴来奴才这儿了?”

      婉仪负着手唔了一声,通身一派官架子:“你们好兴致呀,宫里头严令不准太监聚赌,合着规矩全撂到脑袋后头了?”

      大家一听这是要兴师问罪啊!暗叹自己运道不好,难得开趟小差就栽在这位魔星手里头了。

      能怪谁呢!时运不济,认栽吧!

      于是个个趴在地上耸脖塌肩,活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哭天喊地就差喊奶奶了:“殿下,求您大发慈悲,这是奴才们头一回开小差,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们这一回儿。奴才们到死都记住您的恩典。”

      婉仪也不吭声,站在那儿吹了吹指甲,面上瞧不出喜怒。

      大家一看不好,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了,扣着地砖浑身上下抖的跟筛糠似的。

      没想到峰回路转,大家只瞧见宝青织银牡丹团花褙子下一双攒珠云头锦鞋慢慢走到他们眼前,头顶飘来元庆公主的仙音:“起吧,只要你们陪我玩几圈马吊,这事儿我保管谁也不说,下不为例。”

      大家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面面相觑又犯了难——陪长公主打马吊就能免罚纵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万一赢了她,她老人家一个不高兴把他们拖出去斩了,那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瞧见四个太监脸上是同样的为难,婉仪心下了然,昂头含笑道:“你们要是赢了我,赢得钱算两倍归你们自个儿。若是被我瞧出来故意放水,我就告诉皇帝你们偷懒耍滑,让你们人财两空。”

      大家一听,老老实实地应了声是。

      婉仪瞅了一眼桌上堆着的几个铜板碎银,问道:“先前儿谁赢的最多?”

      三人齐齐指向一个人:“回殿下的话,就是钱六。”

      “那钱六就不用打了,反正赢钱了。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吧!”

      得,赚大银子的机会是轮不到自个儿了。钱六苦脸应了声是,迎着婉仪上座,四个人重新坐下来,开始洗牌拈牌。

      打了几圈,婉仪手气不赖,连赢几局。

      三个太监跟着她玩的渐入佳境,赤着脸高声喝道:“天伤星行者武松,千万!谁能大过我!”

      “哟,不好意思了各位!如三叠峰,九钱!”

      “压他,压他!别让这孙子赢!”

      ……

      门内众人马吊打得火热,殊不知门外一道长身玉立,两肩织金盘龙在金辉下怒目圆瞪,衬出乌纱益善冠下一张金质玉贵的俊容越发漠然,浑身散发令人退避三舍的寒意。

      邓满偷觑一眼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立马咬牙发狠道:“这帮龟孙子,没了差事就跟壳上闲出绿毛来了!宫里明令严禁聚赌,全当耳旁风呢!奴才这就去料理他们!”

      皇帝当然不是去上书房看他的皇子们的,他天生就是个冷清薄情的性子,在他眼里这些孩子和后宫里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只不过一个是传宗接代的用具,一个是传宗接代的产物罢了。

      他还年轻,对皇后也算尊敬,觉得太子位置当然要留给她的孩子。既然没到立太子的时候,那么多与这些孩子互动反而适得其反,会让后宫这些女人们增长一些不该有的想头。

      皇帝不管后宫,但政务却十分勤勉。刚在左顺门同通政司、六科给事中商议军务下了午朝,准备回养心殿。

      他觉得路程不算远,不愿意费事坐肩舆,便让仪仗先行回养心殿。邓满心疼主子,就劝皇帝抄近路。领着皇帝左拐右拐到了这里的所房,结果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打马吊的吆喝。

      皇帝也面色不虞,但他依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扫了一眼邓满示意不要妄动,寒声道:“朕倒要看看,谁敢顶风作案,不把皇令看在眼里。”

      说完阔步往所房门口走,邓满心里头也憋着气。他是乾清宫的大总管,十二监里头的大拿。结果底下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玩忽职守,简直是拿鞋底抽他的脸。

      “万岁驾到!”邓满尖着嗓子喊,“咱家倒要看看那几个不要命的在这打马吊……哎哟…我的娘……小姑奶奶,您怎么在这儿啊!”

      皇帝看见屋中景象,气的眼角一跳,胸膛直颤,说是七窍生烟也不为过。

      只见自家妹子跟三个太监一道儿坐在牌桌上,手里稳稳当当地攥着八张牌,面前堆了不少银角子,转过头时脸上还犹带赢钱的笑意。

      宫中抓赌抓到了长公主头上,真是一大奇谈!

      皇帝伸出一根修长莹白的玉指,指向婉仪。那手骨节分明,骨相极佳,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保养出的润泽。

      不过眼下不是欣赏万岁手的时候,因为那指尖颤微微的直发抖,昭示着皇帝内心的愤怒。

      他一声怒喝:“慕容婉仪,你是缺银子使么!竟然聚赌!你…你!成何体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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