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先生与鹅小姐》凡岁

13、第 13 章

　　午宴的自助餐吃得沈桐极其想去火锅店里再续一摊。她扫了坐在旁边的罗颐菲一眼，罗大小姐正在跟盘子里的面包作斗争呢。

　　“这面包不是用面粉做的，是用牛皮做的吧，我牙都快咬掉了都啃不动。贺爽她是打算把我们集体谋杀掉么。”罗颐菲不满的小声抱怨。

　　好不容易熬到午宴结束，之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交流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因为来参加聚会的人不止是沈桐她们这届的，所以有一些人她看着很面生，不太认识。

　　“你看到那个女生了么？”消息向来灵通的罗颐菲指了指坐在不远处圆桌旁的一个年轻姑娘，“听说前年她差一点就能去参加皇家名媛舞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京城的那个邵家大小姐。据说她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把邵家准女婿给抢过来了，是京北集团的公子哦，和邵家大小姐还是初恋呢。啧啧，男人啊。”

　　虽然罗颐菲提到的人沈桐全都不认识，但不影响她津津有味的听八卦。她吃着盘子里的小块慕斯蛋糕，偷瞄了那个学妹一眼，乍一眼看挺漂亮的，但总感觉鼻梁那里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动过刀。

　　沈桐和罗颐菲在学生时代都不算八面玲珑的人，所以除了自己那届的同学以外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只是稍微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录足了素材就准备走了。

　　本来想低调的闪人，谁知道快到门口了却被几个“长舌妇”纠缠住了。这几个人在学生时代就喜欢拿沈桐的爸爸在家族里名望地位最低来埋汰她，还经常因为青春期时的沈桐打扮朴素而嘲笑她。哪怕过去了十年，哪怕现在的沈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不擅打扮的小姑娘，在她们心目中，沈桐就该永远是那副卑微的模样，就不配吃好穿好，拥有更好的生活。

　　“哟，这不是沈桐么。”“长舌妇”一号先说起了开场白，“今天穿得这么好看呐？是九十九块包邮的么？”

　　“什么啊，赵茗熙不是说了么，是人家老公送的啦，只有市中心的门店才有，你们懂个屁啦。”另一个“长舌妇”酸里酸气的附和。

　　“哦对对对，怪我有眼无珠。不错啊沈桐，嫁了个有钱老公，比当初那个四眼仔靠谱多了。”“长舌妇”一号故意提起那个陈年往事，想往沈桐的伤口上撒盐。

　　她说的四眼仔是高中的时候隔壁普通公立学校的一个男生，因为沈桐经常在放学后去图书馆看书的缘故两个人就认识了。本来两人在图书馆纯粹是为了因为交流学业，奈何那个男生长相实在抱歉，被几个“长舌妇”看到了后故意在学校里散播两个人关系匪浅，甚至会故意跑到图书馆揶揄那个男生，问他是不是喜欢沈桐。

　　本来嘛，十几岁的年纪情窦初开，那个男生情急之下就承认了对沈桐确实不只是单纯的友情。虽然后来沈桐渐渐和这个男孩子疏远了，但“得益”于那几个长舌妇，两个人的事迹仍旧广为流传。甚至后来只要见到沈桐，这几个人都一定会重提旧事。这一提就是十多年，沈桐自己都快忘记这段过去，她们却记得比谁都清楚。

　　“有意思么？沈桐都结婚八年了你们还提那个四眼仔干嘛。”罗颐菲照例站出来护犊子。

　　“我们和沈桐开玩笑呢，你凑什么热闹啊罗颐菲，你家水泥最近几年卖得怎样啊？估计不太好吧，不然怎么连车都开不起，还得自己打车过来？怎么不把你们家的水泥搅拌车开来？”这几人多半是看到沈桐和罗颐菲是坐出租车来的。

　　“算了，我们走吧，不要理她们。”沈桐懒得和“长舌妇”们再继续没有意义的纠缠，她知道，这帮人无非是自己的人生不顺，就总喜欢拿别人的不幸来慰藉自己。

　　“沈桐，你老公舍得送你裙子，怎么不舍得亲自送你来这里了，让你跟着水泥公主坐出租？”

　　“该不会裙子是自己买的，却硬要说是老公买的吧。”

　　那几个“长舌妇”依旧不依不饶，大有要把沈桐用唾沫淹死之势。正当沈桐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带着罗颐菲踹开几人冲出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起初沈桐以为是宴会厅里的侍应生，因为整场午宴除了侍应生之外就没有男性了。这人穿着休闲皮鞋，驼色的长裤，沈桐本能的想要绕开他。

　　她拉着罗颐菲，罗颐菲却站着一动不动，沈桐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静如止水的瞳仁。

　　沈桐张了张嘴，脑海里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称谓。她平时和别人提起万宸都是戏谑的称他为“万总”的，但当着几个“长舌妇”的面，她似乎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抬头去呼喊他。叫“万总”必然是不对劲的，但要她去叫“老公”，无论如何她都喊不出口。

　　“结束了？”万宸的表情虽然是冷漠的，但语气还是平缓的，也许是看在在场的人有很多的份上，多少还是要给沈桐留点面子。

　　他替沈桐打破静默的僵局。一个简单的问句，既可以表达亲密，也可以表达客气。不用刻意去假装什么，只需要一如往常一般去交流。

　　“嗯……”沈桐点点头，偏过头躲开了万宸的目光。

　　“宴会厅门口不能停车，我怕你找不到地方就先过来了。”

　　万宸对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关注视而不见。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转身就朝外走。沈桐自然跟在他身后，扭头想叫上罗颐菲一起，罗颐菲却朝她摆了摆手，做着“不用管我啦，我一个人可以”的口型。

　　离开宴会厅，外面阳光明媚。沈桐始终和万宸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直到来到万宸的车旁，她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姑妈让我来的。她说这里太偏了，你回家会不方便。我算了算，你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就直接过来了。看来我算得很准。”说着，他还看了眼手腕上戴的手表。

　　上了车，万宸径直启动了引擎。他把方向盘往左一打，然后就开出了这座高尔夫球场。

　　沈桐很快就收到了罗颐菲发来的前方情报。她说沈桐走后会场里就议论开了，那几个“长舌妇”脸都绿了，还不甘心的说万宸是沈桐硬要叫过来的。

　　“我看好你哦！”末了，罗颐菲还附上了某知名情景喜剧中的经典台词作为结束语。

　　沈桐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在她看见万宸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她并没有觉得感动，没有觉得喜悦，没有任何积极的情绪产生，她反而觉得抗拒。

　　她太清楚了，万宸不会拒绝他姑妈的请求，她也知道，姑妈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让两个人有更多相处的机会。正因为如此，她心里明白，万宸给她买裙子是因为姑妈，来接她是因为姑妈。万宸对她所有的好都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姑妈的要求。如果不是姑妈，万宸怕是理都不想理她。

　　“再过两礼拜就是你表姐的婚礼了，到时候穿什么想好了么。”

　　“……没有。万总有什么高见么。”沈桐用胳膊肘架在车窗旁，然后用手背支撑着自己的脑袋，对万宸莫名其妙突然的发问表示不解。

　　万宸听见沈桐叫他“万总”，不自觉的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称谓有些不满。他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沈桐，问道：“还穿这条裙子？”

　　他是指沈桐没来得及换下的纱裙。

　　“嗯？不太好吧，我大伯最不喜欢除了我表姐以外的女孩子穿得花里胡哨了。要是他看见了肯定要当众批评我的。”

　　“你穿什么还需要经过他的批准？”

　　“沈家的人做什么都要经过他的批准。”

　　有关大伯极强的控制欲沈桐是体会得太深了。她记得在她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因为在过年的时候穿了条蓝色的连衣裙就被大伯批评了。他说过年就要穿红色，这样才喜庆吉利。从那以后，每年过年她都得穿红色的衣服，哪怕她很不喜欢。更令她忍受不了的是大伯区别对待和她同辈的亲戚，会根据他个人的好恶给每个人发不同金额的红包。平日里最喜欢跪舔表姐的二表姐从来都是拿最多的，最不受大伯喜欢的沈桐往往都是拿得最少的那一个。

　　虽然这些都早已成往事，但回忆起来，沈桐仍旧会忍不住在心里对大伯一阵咒骂。

　　沈桐原以为万宸会直接带她回柏雅花园，没想到车越开越往市区去了。沈桐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忙坐直了身子，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给你买婚礼穿的衣服。”万宸回答得理所当然，“虽然我对女装不太了解，但平时我买衣服的地方似乎也有女装卖。”

　　沈桐对万宸的审美是不怎么抱希望的。车又开了近二十分钟后才停在了一家看起来还挺高级的商场的地下车库。沈桐之前来过一次，还是陪罗颐菲来的。那次罗大小姐好像也是被逼来买一条连衣裙，原因是她父母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对方表示自己喜欢端庄贤淑的女子。罗颐菲翻遍了自己的衣柜都没能找到一条可以和“端庄贤淑”靠上边的连衣裙，无奈之下只得现买。

　　万宸说的那家店并不在商场里，而是在离商场有一段路的巷子的角落。上到一层，万宸领着沈桐又走了几分钟，才来到了藏身于繁华都市一角的一家手工制衣铺里。

　　里面一个老裁缝见了万宸很自然的同他打招呼，说着：“万先生，好久没见了。”

　　万宸点点头，“李师傅，有裙子的版式么。”

　　“有，有。”李师傅从手边厚厚的一沓已经有些破旧的书堆里翻出了一本，递给了万宸，“挑一挑，有没有喜欢的。”

　　他虽然是在对万宸说，但目光却落在站在万宸身后的沈桐身上。

　　“你看吧，想做哪条就跟李师傅说。”万宸又把版式书转给了沈桐。

　　沈桐哪里在外面做过衣服，只觉得很新鲜。她翻着那本画着各式连衣裙款式的书，眼睛都快看花了。挑了半天，挑中了一条淡粉色的直筒连衣裙，款式看起来比较简单，但白色窄边的衣领是一个亮点。
　　“李师傅，能帮我做一条这种模样的裙子么。”沈桐指着那条裙子说道。

　　“可以，可以。来，过来，我给你量量你的尺码。”

　　沈桐去量尺码的时候万宸就坐在一旁看手机。大约十分钟后沈桐量完了尺码，李师傅又来找万宸，说做这条裙子的工期得三个礼拜，除非再出去找几个裁缝帮忙，那样的话又得加钱。

　　三礼拜肯定赶不上婚礼了。沈桐下意识想放弃，毕竟她觉得没必要为了表姐的婚礼加钱去做什么裙子。但万宸似乎犹豫了，他考虑了一会，告诉李师傅可以加钱，但要保证在规定时间里保质保量的完成。

　　“万先生，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是这条裙子做的不好，岂不是砸了我自己的招牌，您大可放心。”说着，又看向了沈桐，“夫人尽管放心。”

　　沈桐很好奇这个李师傅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夫人”而不是万宸的表妹堂妹干妹女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把自己来做裙子的事告诉了罗颐菲，结果立刻就收到了她满屏的感叹号。

　　“Word天？李师傅？你确定是那个李师傅么？”

　　“应该是吧？但李也是大姓吧，不保证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李师傅。”

　　“那个李师傅以前是给大牌做定制的，后来觉得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就出来自己开了个小裁缝铺。他可不是给钱就干活的，要挑人的！天呐，万总竟然带你去他那里做衣服？之前我找过他好几次他都不肯接活，我现在好酸啊，我就是一颗柠檬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