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礁往事：轻推你的摇椅》梦犸MengMall

7、叔叔的温柔

　　即使是决定了不参和进他们之中，却还是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日，在经历几天连续的阴雨之后，天气久违地转好了。叔叔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些。正当我们在一起用餐、罗先生去厨房盛汤时，随着身前突然而来的激烈的碰撞声、叔叔呕吐的声音、厨房汤勺撞击砂锅的声音，一片血沫飞到我的脸颊上、罗先生大步跨出——

　　我倏地起身。

　　“病人血小板低，急需输血！”

　　“病人血型——”

　　“病人有亲属随行么？”

　　“我！我是。”

　　“我可以——”

　　“快，进行急救——”

　　“叔叔为什么会吐血？”

　　“医生说是胃出了点问题。”叔叔坐在病床上，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身形更加单薄，同样，面色苍白。“也许是最近觉得好些了，便没多注意。我这身体，还真是大意不得。”

　　他嘴角挂着一缕虚弱无力的笑，似乎是想让我稍稍放心。我看过他的病历——胃黏膜破溃，确实是他所说的那样。看叔叔至少还完好地坐在我面前，我终于是舒了口气。那一幕实在是吓到我了，叔叔俯着身子，用手去捂嘴，从指缝中流下的全是血水、血水。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竟无比清醒，在罗先生扑去扶住叔叔的时候，直直奔向书桌，抓起手机便呼叫了救护车——直到叔叔被送上那印着红字的车厢，在赶往医院的车里，我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了些许。

　　感到手心湿漉漉的，一看，满是刺目的鲜红。

　　而现在，叔叔已经被清理过了，身上是干净的白色。

　　他看出我的忧虑，伸手拂了拂我额前的碎发，用较为轻快的语调说道：“对不起，叫你担心了。我现在好多啦。”

　　我抿了抿嘴唇，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是吗……那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叔叔，疼吗……？”

　　“我要说不疼，你肯定不会信。”他突然坐起身子，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疼吗？”

　　“有点。”我看他，不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也就这么疼了。”他又笑起来，靠回了枕头上。

　　“……”

　　叔叔又不想说话了，我感受得到。他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人坐着，似在神游，完美诠释着“岁月静好”。于是，我也就陪他这么坐着，床头的手表依旧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咔嗒、咔嗒……

　　“咔嗒。”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划破了这片宁静。我望向门口，发现是罗先生提着一个保温盒进来了。“医生说只能吃流食，我赶回去熬了些清淡的粥。乔，麻烦照顾一下小叔，刚刚护士给我送了单子，我去楼下把费用交了。”

　　他说着走进来，我便起身，拿过的却是他手中的单子：“我去缴费吧。”

　　我想，这种时候叫罗先生陪着叔叔会更好。

　　（也许当时我是带有几分烦躁吧，因为想着罗先生总是离开）

　　（很想他不走）

　　可正当我擦着罗先生的肩膀走过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情绪潮水般朝我涌来，推我转过身去，叫出了罗先生的名字——

　　那时候，我切切实实地想要将叔叔真正的心意告予他，好叫叔叔不必再那么难过。我心里狂叫着：告诉他，告诉他！叔叔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对往事多有忌讳，难道就该让这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么？但是，当我转过身，对上的却是叔叔那双温柔依旧、似笑非笑的眼睛。

　　“乔。”脑海中，有人在叫我。

　　此时此刻，无言胜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