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大悲大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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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一会儿，凌小刀才摇晃着站起。她的整个人半倚在洞壁上，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凌小刀的一生，从出生那刻，似乎就已经注定是一个悲剧了。先是娘亲，然后，是最疼爱她的爹爹——
她眼看着爹爹、哥哥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最亲的亲人都相继着离她而去，只有她，她凌小刀还活着，似乎还会一直好好的活下去。原以为，老天爷会就此遗忘掉她，把她忘记在那一片安静无尘的槛外世界，许她去念那些经、消那些业、也许一段来生福缘。
然而——
老天爷似乎还不肯放过她凌小刀。
老天爷如今又来带走了冷血大哥。
此刻的凌小刀，仿佛又是当年那个被人追杀着逃入山洞的无助女孩，她瑟瑟的抖着，却知道：自己的背后再不会冲出一个英雄，替她用剑洞穿心下那种种可怖。
“冷血大哥——”凌小刀又一次泣不成声。她很想说一句：别走。可是，她也知道，她的冷血大哥不会再听见。她还能做什么呢？为她的冷血大哥？
心神未定间，凌小刀摇晃着踱回山洞。山洞一侧，有一些居士们留下的旧物。她蹲下身子，借着摇曳的火光，胡乱在其中翻检。此刻的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不想让自己的手停下来。
一些土布，几套衣衫，都还是干净的。还有一大圈绳索，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绳索下还放着斧子、柴刀等工具。
凌小刀木然的捧起那些布和衣衫，她首先想到的是：要让冷血大哥干干净净的走。此时的凌小刀，早把什么修行、什么男女大防统统丢下了，她也根本没时间去想起那些。借着洞里的火光，她笨拙的替冷血解下已然血污的外衫。
冷血的脖项里仍是那一块家传的碧玉，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不过，为什么，他还会带着一串兽牙链呢？好像就是她替他修补过的那一串。那根绳子上的补上去的那些绳结，每一个都是凌小刀她打了很久才打出来的，即使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也一样不会认错。他不是说过破了就扔掉的吗？怎么居然还带在身上？
凌小刀没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随着她视线的移动，冷血身上那一处处新伤旧伤，落进了她眼里，看得她心中一阵阵抽痛。回避似的，她抓过一套粗布衣衫，在冷血的身旁比了比。两者似乎看上去大小长短差不多。
只是——
凌小刀又仔细看了看冷血，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冷血脸上还有身上的那些血污和伤口上。
她自怀里掏出了一方丝绢。那是爹爹特意从江南替她买来的，她一直贴身藏着，轻易并不拿出来用的。凌小刀就这样用丝绢小心而轻柔的替冷血擦拭着脸上的那些血迹。
这就仿佛他，此刻，还活着一般。
凌小刀觉得有些恶心，但是她忍住了。可她还是没有忍住那些眼泪。它们扑簌簌的、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手，随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又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凌小刀她才把冷血的身体给收拾、包扎的干净。
还剩下最后的一件事了。
凌小刀没顾得上喘一口气，又开始笨手笨脚的给冷血穿戴起来。
没想到，如今，她会帮冷血穿上这一身衣服，送他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冷血大哥——”凌小刀哭喊出这一句时，嗓子已然是沙哑的。
她竟已哭了整整一夜，也忙了整整一夜。
她，实在，太累了。
一刹那，仿佛整个山洞都黑了下来，洞顶如夜空般璀璨着，好多好多的星星。
凌小刀晕了过去，整个人软到在冷血的胸前。
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本能的说了一句：
“别离开小刀！”
冷血的眼睛亮亮的，映出洞顶石壁上明亮的火光。
是的，他当然没死，刚才，小刀的话、小刀的举动，他全都知道。
只不过，他刚才正在运功疗伤的关键时刻，无法分身去劝慰凌小刀这个傻丫头罢了。
他伸出依旧冰冷的大手，摸索着，摸索着那双温暖柔软的小手。他很想，告诉那双小手的主人：“小刀，我——”
后面的话，即使在他心里，也是一个不敢说的念头。
其实，冷血一直想拉住这双手，只是，他不敢。因为，他无论以前还是将来，都只是一个杀手。即使做了六扇门里的公差，他冷血依然还是在过杀手般刀头舔血的日子。
可凌小刀呢？凌小刀是凌落石的掌上明珠。凌小刀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千金小姐。凌小刀的名字虽然叫小刀，她的性子脾气却只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天真温柔。
所以，他一直躲着小刀。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躲一辈子。
然而，所有人，甚至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冷血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惯无表情的冷脸上不由挂上一丝依然有点冷酷的笑容。
可，那已经是冷血难得一见的笑容了。
“凌小刀，我冷血，发誓：这一辈子，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你，听见了吗？”
凌小刀依然沉睡，发出均匀、轻微的鼾声。自然，她不可能听到冷血那么轻、几乎完全是自言自语着的一番话。可是，她还是在睡梦中笑了起来，一脸温柔的笑容，仿佛梦到什么极好极美的所在。
冷血尝试着，慢慢的想要坐起身。凌小刀的整个脑袋和大半个上身，几乎完全压住了他。这让他想不惊醒小刀而又要坐起来的举动，变得格外困难。他试验了许久，终究不得不放弃。
冷血安静的再次躺下，尽力环抱着她。山洞的夜里，即使生着火，也依然很冷。冷血知道这一点，于是，在他心里是格外的生怕小刀会着凉。
一直以来，冷血总是在这样面对着小刀。自然到，小刀完全不曾察觉。自然到，连冷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那么深的爱着小刀了。
又不知过去多少时间，也许是山洞里的火堆，渐渐燃尽熄灭以后。冷血也伴着自己纷乱的思绪，沉沉睡去。小刀还趴在他的胸前。黑暗里，他们俩人温暖着彼此，呼吸间分明就可以听到另一颗一起跳动的心。
那么近、那么近。这是冷血和小刀自认识以来最近的距离。
但是，明天还是来了。
阳光叹了口气，洒在这两个可人儿身上，生生将他们从一段春梦里拉了回来。只听，小刀轻轻叹口气，半支起身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还没等她回过神，冷血那张冷冰冰的脸已凑近她的鼻尖：
“小刀，你终于醒了？”
不得不说，冷血这分明是在抢小刀的话。于是，小刀结巴着，半带着惊讶说：
“冷血大哥，你——”
“我要保护你嘛！”冷血笑着，第一次，他毫不顾忌的给了小刀一个阳光灿烂着的正脸。
“……”凌小刀突然又哭起来，不过她这次是喜极而泣。只见，她一壁厢的哭着，一壁厢的一头扎进冷血怀里，小拳头雨点般落在了冷血的身上。她很想说些怨怪冷血昨晚吓自己的话，奇怪的是，她一张口却半句说不出，只剩下那些呜咽的哭声。
冷血没说话，一直等她哭完，才安静的扶她一起站起来。
“我们再在这里休息一日。然后就回去，回去见世叔。”
“啊～～”凌小刀一时想歪了，不免叫了声。
“想什么啊，傻丫头。”冷血猜到小刀是误会了，赶紧解释：“我是说，世叔军营对你更安全。”凌小刀的脸红了，和天空的朝霞一样好看。冷血暗自在心底笑着，将她的头搂近胸前，小声的说：“我的心，以前就说过，现在，也还是一样的。”
“什么？”凌小刀这一次绝对是在故意装糊涂。
“小刀，等诸葛世叔他们打退了金狗，我就离开京城。”冷血说到此，竟突然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冷冷的许诺：“然后，我和你成亲！”
说话间，冷血将一样冰冷的事物硬套在小刀的右手腕上。
“还好，你昨晚没把我的旧衣服连同这个一起丢掉！”
凌小刀的脸这下可比红灯笼还红了。她知道冷血送给她的是什么，不正是他家那只田嫂留下的老银手镯么！这一次，凌小刀没再回避，她安静的点点头，半晌才小声吐出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大悲大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