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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吴家小姐慌慌张张跑到院墙边时,叶松正在院内老槐树边吃茶看书。
      老槐树有些年头了,据说在小院落成之前就有了,叶松买下小院时,前一任主人告诉他,这棵树有灵性,可以鉴鬼。
      “鉴鬼?怎么个鉴法?”
      主人却支吾起来,“怎么说……它会变……”又停顿下来,想了想,“对,它会变得和平时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主人的神色变得奇怪起来,“反正就是不同……”欲言又止,猛地摇摇头,“兄台,这事就当我没说过,你是读书人,怎会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摸不着影的事儿,我若说出来徒增笑耳。”
      叶松便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客气的打着哈哈:“鬼神之事向来虚无缥缈,兄台不愿细说便罢了。”
      叶松在小院中一住便是三年,槐树常年葱郁绿翠,伸展着自己的枝桠,毫不忌讳地翻过叶松家的墙头,向隔壁付大婶家逼去。他从未见过老槐树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翠绿的树冠已经远远超过房梁了,粗壮的树干要两三人才能合抱。
      放下喝茶的小瓷杯,瓷杯和木制的矮几撞击发出沉稳而包容的声响,叶松看着吴朵,吴朵也看着叶松,缓缓向他行来。
      半晌,叶松发现有些不对劲。与其说吴朵在看他,不如说是盯着他身后的槐树,任凭他怎样叫唤她也丝毫没有回应,就如同鬼上身一般。
      叶松奇怪的支起身体凝视吴朵,他不是很害怕,对待许多未知的事物,更多的是充满好奇,秉持着敌不动我也不动的信念,叶松只将肌肉渐渐紧绷,随时准备逃之夭夭,毕竟小命要紧。
      吴朵还在缓缓逼近,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叶松仔细辨认,才发现是一件过年穿的夹袄。按吴朵和叶松间的距离,他的视力还不至于连手中偌大的夹袄都要辨认许久才明白,可这使叶松意识到,天竟然暗了。
      眼前像是有一团浓稠的迷雾,伸手用力试图挥散,却反而搅起一阵迷雾的漩涡。一转头,吴朵近在咫尺。叶松无路可退,借槐树树干,侧踢翻身,从吴朵头上越过,轻巧的落在她背后。一记手刀,吴朵软躺在叶松怀里。
      身前人手指颤抖一瞬,眼球转动,是要转醒的趋势。“醒了?”叶松托盏翻书悠然道。
      “我怎么……”
      “你进门时有点不对劲,我就把你打晕了。”
      “你怎么……”
      “我学过些许功夫,许久不用了。”
      “不是,”吴朵摸着酸软的后颈,麻意沿着脊柱直到尾椎骨,“你怎么把我放在地上?”
      吴朵怒视叶松,叶松大笑:“放在地上我才能好好看护你啊。”
      放屁。
      “哎,我可是还把你的袄子给你垫背呢。”
      吴朵起身抖灰,“你这破地方多久没扫过了?”
      叶松装作吃惊,“有眼无珠,我这地板可是上好的苍石,石块从云南苍山龙脉千里迢迢运来,于顶好匠人手中打磨成型,可花了我不少银子。”
      “你要是有钱还穿成这样?”
      叶松故作高深,本想摇着扇子抬头看天装出一副世外高人飘飘仙然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一摸袖子才发现平时绝不离手的扇子不见了,只能随手拿起矮几上放着的书扇几下子。“咳,你如何知晓我的住处?”
      “街角有个算命的老头子告诉我的,然后他就死了。”吴朵耸耸肩,“瞳孔早散了,尸体僵硬得,少说也死了有五六个时辰。”
      绕到叶松身后朝他脖子里吹气,“你说,是不是有鬼?”
      叶松全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翻下。他突然想起今早才遇见过那个算命先生。
      “姑奶奶,别唬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从未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叶松咽下口唾沫,“你……你是人是鬼?”
      吴朵嫣然一笑,收回放在叶松脉搏处的手指,“就算我是鬼,你想要制服我不是轻而易举?”安慰似的拍向叶松肩头,“天黑成这样,看来短时间我们回不去了。要不,出去看看?”用下巴指院门外。
      “你不怕吗?”叶松奇怪的看了吴朵一眼。
      天色越发昏暗,若有若无的雾气缓缓聚拢于头顶,现在本应该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刻,周围却安静得异常,像是处在诡异而扭曲的时空中。
      “你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么?怕个屁。”
      提上屋内的小油灯,二人并肩走在青石板的小径中,转过弯就应该是南城的主干道,再走过几棵相间的柳树,吴氏医馆就在道路最繁华的地方。
      叶松领先吴朵一步,走过拐弯,却生生停滞在路口。
      吴朵出声询问:“怎么了?”说着自己也走到了路口,眼前的景象使她狠狠的打了几个哆嗦。
      本应是豁然开朗的大道却变得狭窄,铺着青石板,蜿蜒曲折,竟然和吴朵他们来时的小径无比相似,不,准确来说,是完全一样。
      “你……你没记错吧,这前面是南城大道吗?”吴朵结结巴巴的问叶松。
      叶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迈步向眼前几乎和来时的路一模一样的小径走去,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正在思考。
      四周安静异常,只有叶松的脚步声在逼仄的小径中回旋,吴朵显然不想一个人被落下,想了想还是跟随在叶松身边。
      不多时,两人已经可以隐隐看到叶松小院里槐树茂盛的树冠和屋檐的一角,虽然是意料之内,他们都同时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斯……鬼打墙?”吴朵抛出了一个问题,叶松却看似并不想回答,只是自顾自走到小院有些简陋的门口,嘴里含糊:“339,340,341……”
      “操他奶奶的!”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温润沉稳如叶松也忍不住骂了声浑话。“他妈的,我们走过去的步数和绕过弯走回来的步数一模一样!这就像我们走过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原路回来了。”
      叶松扯着身上的衣服,向着院内的槐树狠狠踹去,槐树颤抖着树叶,默默承受着。
      吴朵忙上前拦住他,“你冷静点,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刚才这么暗,我们有可能被人误导走上了其他路又折回来,再走一次可能就走出去了,话说,你有没有更亮一点的灯,这灯太暗了,我们很有可能因此错过某些线索。”
      叶松放松下来,摇摇头,走向屋内,“门口的路我极其熟悉,过去和回来的路几乎……”说着打了个颤栗,“几乎一模一样,喏,我这里最亮的只有这个了。”
      看着他将床板掀开,手指关节沿着床体不轻不重敲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原来床底下别有玄机,这时,床侧弹出一个矩形小匣子,叶松示意吴朵将它打开。
      匣子虽然看起来小巧,上手却没有想象中的轻灵,略微沉重,匣子盖上用金线描着云石祥文,外部浅浅包围着清漆,仅仅略微凑近脸庞就可以闻到木材的清香。
      吴朵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一瞬间,整个内室顿时明亮起来,匣子中央赫然躺着两只巨大的夜明珠,只比成人的拳头稍稍小。吴朵不禁咂舌,这样大小的夜明珠在现代都十分罕见,更别说是古代,连京城皇帝家都不一定找的出一个,叶松这里竟然有一对!
      吴朵看了叶松一眼,他只是低垂着眼眸,似乎在看夜明珠。这个叶夫子真不简单,敢在龙脉中挖石头往自己家里搬,有这般丰厚的家底,也不足为奇了。只是这样非富即贵的人物,为何偏安于南城这一隅呢?
      电光石火间,吴朵思绪万千。
      吴朵又看了一眼叶松,这次,他并未装作躲闪,坦然于吴朵对视,眼中透出坚定的神色。两个聪明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叶松明白吴朵看到夜明珠会想到什么,吴朵也知晓即使她发问,叶松也不会回答,就算说了,也可能是谎言。那还不如不问。眼下,更重要的是脱离现在的困局。
      “我们只能再走一次,那个连接路口或许就是关键,不过别放过路上的任何蛛丝马迹,我倒是要看看,这两条路是否真的完全相同。”叶松轻声说道,将一枚夜明珠递到吴朵手里,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吴朵也被他的镇静所感染,狂跳的心逐渐平静。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奇怪,当发现无法解释的事情可能是别人的整蛊时,仇恨和怒火会瞬间冲淡对魑魅魍魉的恐惧。
      这一次,吴朵和叶松走得很慢,也很仔细,检查小径每一个角落。说是小径,其实就是城中人家高墙间的一丝夹缝,墙的缝隙间歪斜杂乱地生长着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墙角还有几粒碎瓦片,上面铺着细小而厚重的青苔。时不时,叶松还会找到墙角的小洞,顾不上恶心,伸手进入探寻,生怕什么机关线索就隐藏于其间。却总是引起一大群老鼠的吱吱逃窜。“啧。”叶松瘪瘪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走完一遍,两人都是弯腰细细察看,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发现,更多的是印证了叶松对两条路的判断,路完全一样。抬头看见院墙里直挺挺的槐树,“木旁有鬼,你的前主人跟我说你可鉴鬼,你不打算给小爷我展示一下吗。”叶松喃喃对它道。
      第一次搜寻,虽没有任何机关的发现,但两人对整条道路都有了大概的认知,没有在叶松小院内作过多停留,两人匆匆开启下一轮地毯式搜索。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吴朵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抬头看向叶松院内的槐树了,每次都是匆匆抬头,又匆匆俯下身子。可以说,小径地面上每一条砖缝吴朵都用手抠过了,她的脑中飞快的闪过什么,却在她有所察觉时消逝。
      一旁的叶松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汗水湿透衣襟,勾勒出他精壮有力的身材。杂乱无章的呼吸着,猛一出拳,狠狠撞进墙中。墙体竟以叶松拳头为中心呈发散状龟裂开,摇摇欲塌,叶松收手时还带下几粒碎屑。吴朵蒙了,心中狂草,我靠我靠,这他妈也太强了吧,以后绝对不能和他打架,必输无疑,最多发发嘴炮。
      “可以把下巴合上了,”叶松瞥一眼吴朵,眼里竟带着些许笑意,“口水都要出来了。”
      吴朵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叶松一改之前的暴戾,又变回温润的模样。“吓到你了?”
      吴朵心说,这他妈翻脸比翻书还快,能不怕吗?嘴上却硬:“还好,还好……”
      “我就是这样的,小时候的毛病了,但凡遇事不顺心,就……”叶松兀地停住,看着吴朵缓缓附身贴近自己,用指甲抠动自己刚刚打烂的砖墙,神色凝重。
      吴朵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发现叶松将拳头放下时,墙里露出一小块鲜艳颜色,和灰白墙面对比,虽然只露出一点,但极易被捕捉。
      “这……什么玩意?”吴朵渐渐兴奋,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圆环图案,在东南角刻意留下了一个缺口,圆环上环绕细细密密的曲线,却不显得繁杂,但有序。缺口一端上勾勒出蛇头的图案,丝丝吐着信子。吴朵仔细观察了许久,才猛地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圆环,这是一条赤蛇,其首尾相接,浑身鲜红欲滴,似血的颜色。
      吴朵使遍浑身解数,学着现代看的小说里面的角色,不论是抠又是按,亦或用指节敲,然而周遭的环境未变化,也并没出现什么暗门,更没有仙侠小说中描写的遇到机关时的天旋地转随即瞬间移动。
      “哎哎哎,别愣着了,过来帮忙呀!”吴朵转头,看到叶松只是呆愣楞跌坐在身后,顿时心中有些不快,她最看不得一遇事情就往女人身后缩的男人,就像有些人打嘴炮打得欢,一听要动真格立马就怂。
      又叫了几次,没有反应,吴朵心头火起,转身揪住叶松衣领将他往前拖。叶松被她扯得一个歪斜,堪堪伸手支撑,抬头看着吴朵,满脸泪痕。
      吴朵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的举动带着报复性的玩笑心理,但看到叶松红了眼眶,湿了眼角,突然就慌了。手足无措的上前扶着他,看到他的脸,又慌忙想抬起衣袖帮他拭泪,不料发现几次和地面深入接触的搜寻下来,不仅是衣袖,整件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
      “不用。”一声浓浓的鼻音,叶松挣扎的想站起来,“我知道出去的方法了,先回去吧。”头也不回随意向前走去。
      吴朵忐忑不安的跟随,古代的男孩子这么娇弱的吗,一碰就哭,没看到刚才打墙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啊?不对,一哭就知道怎么出去,还不见的是件坏事。他是如何知道的,自己用尽浑身力气也找不到机关的突破口,他只消看一眼就晓得?
      叶松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在现代也才成年,这样闭塞的环境中精神上波动也十分正常,吴朵又想到了叶松微湿的眼角,眼尾处细细红润,着实……有些可爱。吴朵微叹,青春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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