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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叫吴朵,小名如花。农村里为了孩子好生养,故意取贱名,如狗子、二傻……,叫这阎王爷以为是畜生,上来捞人时放过一马。我的祖父却不信这个,给吴家长孙女,我,一个像花儿一样的名字。
      我祖父白手起家,在下海经商的浪涌中一扎一滚,家中就有了这城里城外几家药铺,再交由我爸和二叔,像滚雪球似的,药铺散布遍省内,渐渐省外也有零星几家,最后在我出生的时候,这药铺也算是遍布我中华大江南北。
      随着药铺走的,还有我吴家医馆。吴家三个兄弟,老大也就是我爸和二叔,专管药铺,而这医馆,全权交给我曾经去美利坚留过学的三叔来管理。三叔受过中医的熏陶和浸染,又研习了西医的技术和手段,中西合璧,颇有几分名气,连首都的政要几次访问南方城市都要特意来我三叔的医馆来看上一看。因此,在我三叔身上发生的奇闻趣事多不胜数,要是写出来就是一篇妙趣连生的长篇小说,此处暂且先不表。
      吴家三代,算上我,也快有百年了,我家所经营的,却单单只有医,药,二字。我祖父立下了规矩:无论经营的如何惨淡,都不准改行。为何如此,还得从我祖父早前的经历说起。
      新中国成立前,我祖父还小,给城里一家药铺做学徒,识得几个大字,整天给掌柜的跑腿,抓药,打打下手,也练就了一个灵活变通的脑子和一副手脚麻利的身材。
      新中国成立后,“三大改造”,这药铺归了公,这掌柜和学徒都荣升为国家企业的公职人员。掌柜的是总经理,还有政府机关派来的一个书记,姓王,却是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东北大汉。
      那时来南方的东北人很少,大多是因为先前战乱逃难,跟着解放军一路南下,分散到南方诸省。又因国家“一五”计划,东北大采油田,大炼钢铁,国家急需人力,这大部分南下的东北人又跟解放军回到东北。
      有人问这书记:“为何不跟解放军回去?”王书记只憨憨地挠头笑:“东北太冷,就不回去了。”
      书记确实怕冷,逃难时跟国民党打几场游击战,不幸腰腹中弹,九死一生,每遇严冬必隐隐作痛。
      而这药铺掌柜有一秘方,用这红血玉石浸一味山参泡的药酒,给人刮痧,活血通於,舒经通络。只要冬至日王书记来药铺刮上一次脊背,整个冬天痛病不犯。
      “那年冬天,真冷。”祖父说着,抬眼望向窗外,仿佛依旧记得,官兵冲开药铺大门时,霎那间的寒意。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掌柜不堪官兵的辱骂和责打,自缢身亡。随后官兵火烧铺子。
      祖父就站在药铺门口青砖白缝的大街上,紧紧的裹住了年初新买的棉袄子,虽然火烧得这样旺,身上却一点暖意也无。只有怀里用油纸紧紧包裹住的物件和一本他从未见过的书,让他感受到了师傅仅存于世的余温。
      就在三天半前,祖父清晰地记得,师傅坐在四方院子里那把自己常坐的太师椅上,桌案前就放着一个油纸包和一本书,半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祖父走近,才缓缓道:“世事难料,吉凶叵测。”祖父将茶水恭敬的递到掌柜的面前,“师傅,请。”掌柜的稍抿了口茶水,“我就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十余年来,相依为命,我待你如亲子。现今,我就将这本《医术》和祖传的红玉传于你。这《医术》耗我十年心血,中西贯通,我已没有什么好教给你的了,只愿能传于后人。而这红玉……”祖父第一次听到师傅讲起这红玉的来由。
      师傅的眼神飘忽,似乎穿透了祖父的身体,穿过大街小巷,投向远方微微起伏,薄雾笼罩的山脉之中,似忆往昔峥嵘岁月。师傅脸色阴沉起伏不定,又忽地转为平静,似乎种种往事须臾间在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却片刻又归为青烟,风吹即散。
      “他们应该都不在了吧……新中国改天换地,改头换面,他们都走了,有人要来了。”师傅挣扎地支起身子,注视着祖父的眼睛,“你一定要将我的衣钵延续下去,这是我的遗愿!”
      祖父平时看着还算沉稳,却总出其不意回复吊儿郎当的本性。他答道:“师傅您身体强壮地很,再活个八百年都不成问题,您还要看着我娶妻生子,侍奉您颐养天年,时不时游玩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嘿嘿,赛神仙!”“赛神仙?活八百岁,赛王八还差不多!”师傅说着瞪了祖父一眼,“你个小兔崽子。”被祖父这么一搅合,原本沉重的气氛腾出些许欢快,而祖父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难险些将他拖入深渊。
      大火熄灭了,药铺的小院也不复存在。祖父仓皇出逃,躲入深山老林。□□一家一户搜寻,人没找到,却将各家各户藏匿的私货翻了个底朝天。
      一个月后,风声稍松。
      傍晚,夜色渐袭,万物朦胧,这是活动的最佳时机,一是尚有天光,人未歇息,其警惕也稍松驰;再者,朦胧天色不易被他人所发现。
      一个衣衫褴褛的佝偻影子敲响了王书记家的门,一张脏兮兮的脸凑进门缝,“是我!老王。”祖父悄声说,“上个月说好了要来给你刮痧,却……今年冬天怪冷的,鼻子都要给他冻掉喽,你的腰怎么样,我来给你看看。”
      就凭这个善良和真挚,脱险后的祖父并未远远逃离,而是记挂着在城里的病人,他刮完痧后,老王夫妇说什么都不愿意他走,硬是要他在家中住下。
      左右邻里从前都是被药铺掌柜医治过的,无论大小病痛都找药铺,包好。他们听闻祖父逃回来,纷纷施以援手。
      祖父真正是东躲西藏了,今天躲这家,明天藏那家,和这官兵斗智斗勇。正是街坊邻里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帮助温暖了祖父被寒冷冬夜冻伤的心,才使祖父走出胜似亲人的师傅之死的阴霾。
      几年后,真正的阳光将角落的灰暗一扫而空,祖父才得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世间。
      几年的躲藏生活,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并不好受,却磨练了祖父的心智,也对很多事情有了大致的认识,回想起师傅死前的种种经过,一个又一个一疑团浮出水面。
      为何当年官兵专门只搜察城中一隅的小小药铺,并残忍毒骂拷打师傅?师傅死前所说的“他们”是谁?师傅当时在回忆什么?为什么又说“他们走了”?师傅在收我为徒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师傅已死,一切无可知晓。
      但还有他留下的医书和一块红玉。
      祖父决定开个医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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