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娶赘婿》城北说书客

84、与天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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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算在皇轩离玉的营帐中逗弄着那只毛色纯白的漠北狼，“皇轩少主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皇轩离玉摸着那只漠北狼的毛发，“三日之后，漠北的铁将军脱鲁鲁花会带三千人袭城，我希望你来帮我。”
　　“少主如今已有假节钺之权，统领五万人，怎么还需要我一个荒唐侯爷。”李算摇了摇头问。
　　“圣上虽赐我假节钺之权，但我毕竟是突然来此，副将薛望在军中比我的威望更胜。皇轩家的死士还在路上，如今只有几个当时听闻消息后，舍命日夜赶来的皇轩家家臣在这嘉峪关，是我能够全然信任的。”

　　皇轩离玉苦笑着，“如今我在这军中，看似统领全军，实则孤立无援。”
　　“可多我一个，也没什么用的。三千人来此，会在乎他们的敌人是一百人，还是一百人零一个吗？”
　　“可你是我的兄弟啊！”皇轩离玉抬起眼，看着他。
　　那一瞬，他像是草原上炙热而真诚的汉子，那些只要一见到兄弟便会欢喜而舞，饮酒长歌的汉子。

　　“可你为何会视我为兄弟呢？”李算却问：“我们只是偶然相遇。”
　　他知道他已经拥有了太多他本该没有的东西，他本该只是个荒唐侯爷，是个死在这个故事三分之一处的陪衬，他就算有朋友，也该是是王柳琴范晓原之流，而不该是镇守家国，负八百里英雄气的皇轩离玉，不该是剑入鬼神，技惊天下的赤发鬼林开。
　　他当是被陈商厌弃之人，又怎能得佳人眷顾再三。

　　他虽知道，或许这世上有很多可改。前朝名将郑如意的身死可改，乱世可改，颓倾的城池也可改，可他却总觉得自己所拥有的，是一场镜湖水月空中梦。
　　那本不是他的，是他不该得的。

　　“可这世间，朋友的相聚本便都是巧合，不是吗！我们是朋友，只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们跨过漠北的阿喀琉蒂斯山脉，经行过岐地的四水十八山才得相遇！我们是朋友啊，是兄弟！登大雪山，沐大清凉，生大欢喜，得大寂静！”
　　皇轩离玉摊开手臂，他看着李算，那双眼炙热真诚。
　　我们是朋友啊，在刹那间而遇。
　　仗名剑，着斗笠。
　　纵是巧合，却终究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

　　“还有，我叫你来，是有东西要送给你。”皇轩离玉看着他，将身侧一块罩着什么的黑布猛然扯开。
　　仿佛有血腥的风吹过，是战场和帝王的风息。
　　李算看着他面前执槊而坐的沉重铠甲，仿佛真的有一位庄严肃杀的王者坐在他空虚的王位之上。
　　那是世界的尽头，王位上是孤王的甲胄！
　　而他抬起头，看着巨大威严如高台的王位和甲胄。

　　“黑槊龙骧军的重甲，曾经幽州刺史就是用这个和姬千重换了五县之地。”皇轩离玉说。

　　姬千重，起于楚明元年，亡于玄鸟九年，皆在岐山。
　　楚明元年，那个生于岐山，长于岐山的恶少年赤足而归，拉着他新绑来的军师，少年在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个刚刚走过大半个二十四诸国末年的说客齐晟。
　　“——来，和我说说天下。”

　　于是齐晟为他讲青徐二州富饶地，讲为天子守幽州的幽州刺史，讲屠城数万的襄阳王。
　　他说这连年战乱，那些诸侯割据四方，有自封成王的，有自封成帝的。可独那幽州刺史，明明有着封王拜帝的实力，却自封刺史，他说，他只愿在这乱世，为天子守幽州。他愿以此身在人命如土的战乱百年，护守一境百姓安居也。
　　终有人来这二十四诸国，不是为了帝王名，只为了护守一境黎民。

　　而终究，姬千重也终于在楚明三年，在古阳关，遇见了那位以一身护守一境之地的幽州刺史。幽州刺史怜惜五县百姓，以八百甲胄换取了姬千重手中的五县之地。而玄鸟三年，病亡前的幽州刺史将幽州并此五县，尽数赠给姬千重。
　　英雄与英雄相惜，是值得唱诵的事情。可更幸甚的是在那乱世中，得二人护守的一方百姓。

　　李算看着那副威严凛冽的玄色甲胄，仿佛见到了虎牢关上横槊临江的帝王姬千重，那年他帐下文臣躬身而叹，“陛下此战，必青史留名。”
　　可那位天地间的雄主却说：“青史载名又如何？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写英雄若我！”

　　“我若来帮你，你就把甲胄送给我是吗？”李算问。
　　“你来不来，我都送给你。”皇轩离玉却笑了笑，一瞬间他像是又变成了降娄郡那个狡黠的小乞丐黄小玉。

　　“我答应过你要送给你一把惊世的剑的，可你已经有了大夏龙雀。”皇轩离玉看着那副甲胄说：“黑槊龙骧军的甲胄自然要去寻握着妖刀大夏龙雀的人，我若是不把它送给你，它会哭泣的。”

　　……
　　风吹过嘉峪关，陈商已经与军中的军需官问过军中所需。近日以来军中多有疫病，需要不少的草药，还有守城所用的桐油、箭矢都需要补充。他一一记下，筹划着后续如何将这些东西送来。
　　“还在忙这些？走，陪我去城墙上走走。”李算在军中找到他，然后拉着他到城墙上，“看那边，听他们说那条河叫讨赖河，自祁连山而来。”
　　远望江水，如白银素练过万里莽原。

　　“来这里一趟，总要看看漠北的风色。”李算远眺着这春日的浩瀚天地，他突然笑了一下，“燎原侯，我倒是当真喜欢这个名号。不知这燎原，是否烧的便是此般万里原野。”
　　远处有战鼓声声传来。

　　“听说啊，这嘉峪关的长城有两段，一段在关内，当年青溟帝本是在林谷关修的长城，可没等林谷关的长城修好，皇轩且尘便已将战线推到了此地。于是青溟帝连忙让人又在这里修了新的长城。”
　　“你说，若是这嘉峪关仍修在林谷关，你运起粮草是不是更轻松些，也免得溜上一遍百丈的滑索。”李算回头却发现陈商面色有些苍白。

　　他凑过去看着陈商，“怎么？你又怕高了。”
　　陈商点了点头。
　　李算将手伸到陈商面前，含笑看着他。
　　陈商抬眼看着他，最终将上前握住了李算的手。

　　李算却突然挑唇而笑，一把将他拽了过去，而后拽着他从高耸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陈商：“！！！”

　　未等落地，李算便再次跃身而起，在这雄伟的城楼中穿行着。
　　烈烈作响的旌旗在他身边掠过，他侧眼看着那些架在城墙上的神臂弓，看着万里浩然的祁连山。

　　“谁！”
　　城内的守军看着一闪而过如大雁般的身影立刻聚集了起来，抬着弓弩对着在城墙望楼之间穿行的少年。
　　李算赶紧落在地上，然后将陈商放下，“自己人，别动手。”

　　军帐内，陈商喝着李算端过来给他压惊的热茶。
　　“烟卿，我不就玩了一下吗，别动气啊。”李算少有地叫着陈商的表字，做小伏低地求饶着。
　　“很好玩吗？”陈商放下热茶，抬起眼看着他，目光平静但却让李算莫名害怕。
　　李算最终没忍住，点了点头。

　　两个人围着桌子开始追逐，李算抬着手，“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叫人了。”
　　“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你饶了我，好陈商，好烟卿。”李算一边绕着桌子逃跑一边求饶着。
　　却最终还是被陈商捉住，陈商拽着他往床榻上走去。
　　李算连忙推着他的胸口，惊慌道：“大白天的，干什么啊。”
　　“你说呢。”

　　陈商正压身而上，军帐的帘子却又被人掀开了。
　　“李算，听他们说你又来陈主事军帐了，我给你带了点羊□□还有茶酥。”皇轩离玉一边吃着茶酥一边说，然后他就看见了帐中的一切。
　　皇轩离玉整个人呆愣了一下，然后上前掀起陈商，“陈主事，我还当你是个斯文君子，你怎么能对我兄弟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兄弟是有正经男妻的！”
　　皇轩离玉虽然至今没有婚配，但始终觉得感情之事应当忠贞不二。他对长安的事情了解不多，但知道他这个兄弟在长安有个男妻。其实他昨日就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一般，但他觉得可能是李算这个荒唐侯爷贪图人家陈商。
　　可今日，他来这里却分明见到是陈商在行那禽兽之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这个斯文君子般的陈商贪图他兄弟李算的美色！
　　还有天理吗。

　　“我自然知道。”陈商淡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你知道你还做此等辱没家门之事。”皇轩离玉怒道。
　　“我便是。”陈商却说。
　　皇轩离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在下陈商，户部降娄郡清吏司主事，燎原侯男妻。”陈商向着皇轩离玉行了一揖。
　　“啊，这……这茶酥和羊□□不错，你们尝尝。”皇轩离玉指了指桌子说。

　　当晚，陈商终于如愿和李算睡在了一个军帐内，二人盖着小被，一夜无事。
　　只是半夜嘉峪关的主将房内，皇轩离玉突然睁开了眼，“天啊，陈商怎么是李算的男妻。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直至数年后，皇轩离玉仍会常常在夜半回想起此事。
　　——天啊，我当时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那天就不该过去的。

　　“所以你不是来看我的是吗。”第二天皇轩离玉盯着疲惫的双眼跑过去找李算。
　　李算看着他憔悴面容点了点头。
　　“你能把黑槊龙骧军的重甲还给我吗，毕竟是姬千重的，很珍贵的。”皇轩离玉哭道。
　　“不行，你已经送给我了。”李算决绝道。

　　而在统计好关内军需之后，陈商也要回去了，他看着和他一同走到城门口的李算。
　　城门缓缓打开，陈商转身看着李算，“你打算留下是吗？？”
　　李算看着他，最终点了点头，“你知道了。”
　　“这里的风都带着血腥气，我就知道了，你会留在这里。”陈商看着他说。
　　有些人终究是天上流云，是无双烈马。
　　你该如何去拘无双烈马？
　　只能以豪风，以烈酒，以万里的江湖。

　　“侯爷在此，我必使此间粮草军需不绝也。”陈商看着他，许下他所能给的最庄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