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娶赘婿》城北说书客

4、丹桂宴

　　第二章丹桂宴
　　你若是真的不想同我在一起了，你和我直说就好。
　　01
　　长安，丹桂宴。
　　那是传自大辰开国便一直延续下来的盛宴，帝王共百卿饮酒。
　　李算倚着亭台处，看着陈商被一群长安的世家子弟围着。
　　“当年我父亲可是没少拿陈公子来训斥我们，说是让我们少些玩乐，多和陈公子效仿，读圣贤书，习百兵之术。可如今，当年堂堂的将军之子，竟也成了别人的男妻。”为首的人正是梁太师的次子，梁闻道。
　　“是啊，不知道今天陈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丹桂宴？可是以燎原侯之妻的身份？”

　　李算拎着壶酒，遥遥看着那些围在白衣青年身边的嗤笑。
　　李算：要我去解围吗？
　　系统：不必，你只需要冷眼旁观。
　　李算笑了笑，他可还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他这般置身事外，任凭陈商被众人嘲笑，也怪不得后面陈商会亲手把他送入天牢之内。
　　他闭上眼，想着这几日闪回在他脑海中的剪影，他看见，镇府司内，当朝的权宦锦服绣芳草，亲自逼问着白衣染血的陈商。而在最后，陈商吐出了他的名字——李算。
　　分明他与那桩事毫无瓜葛，而谁又会信一个风流跋扈的侯爷的言语。于是他被投入天牢之内，陈商以一次审问和刑讯，换了圣上降下的离书。那是他复仇路上为人称道的一笔，是后来那个将天地算尽的朝中右相以自己为棋换得的一记妙手。

　　“梁公子，是仍记得当初练马场上一枪被陈商挑下马，今日终于找到机会，这就想要给自己争回面子吗？”如玉石相击般的声音从庭廊后遥遥传来。一个穿着蜜合色长袍的公子走到了陈商身旁。
　　李算眯起眼，看着那个衣冠雅致的男子，他知道这个楚王是陈商的青梅竹马。

　　系统：【人物介绍：楚王龙怀章，当今圣上的第二子。本该今年迎娶正妻的，但不知为何将婚期一拖再拖，至今仍未娶妻。】
　　李算：是原本打算迎娶陈商的，对吧。但却不知怎么，被我抢了个先。
　　某次饮酒的时候他听着王柳琴拍着他的肩膀，“侯爷可真是好本事，要知道那个楚王本来是要迎娶礼部尚书之女的，结果今年把婚期一拖再拖。听说就是想要趁机娶了您家那位将军之子。可谁知道到底还是被你抢了先。”

　　李算：若没猜错，他便是书尽处，最后成为了帝王的人。
　　系统：也不算书尽处，只能算是你领了盒饭的时候。毕竟你死的时候，这本书的剧情也不过过了三分之一。
　　他死后，楚王登帝，再次求娶陈商。可后宫之小，又怎么困得住陈商的鲲鹏之志。陈商在九殿之上宁可以死明志，血洒丹樨。终究帝位上的人只能拂袖而叹，而后十年间，陈商一步步成为大辰的右相，最终，终成一段君臣佳话。
　　而这十年间，再无他李算的故事。
　　史书上也唯记掩昴帝龙怀章，与那位和他携手三十余年共理天下的右相陈商，君臣相辅，中兴大辰。再无一字记当年燎原侯。

　　“帝王都娶不来的人，倒让我娶来了。”李算轻笑道，拎起酒壶，将壶中酒饮尽。

　　“那个燎原侯也真的是荒唐，就这么放任你被欺辱。”楚王龙怀章拉着陈商走到有千条锦鲤跃出的清池旁，“别人同我说那个燎原侯荒唐纨绔，我还有几分不信，毕竟是你执意要嫁过去的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就如此放手。就算拼的父皇圣怒，我也该跪求圣上……”
　　“够了，事已至此。”陈商皱着眉说。
　　他回头看向亭台处饮酒的李算，少年一身青金软袍，正将整壶的酒饮尽，眉眼尽是风流荒唐。
　　就是这个眉眼风流的少年，在方才众人对他欺辱时不闻不问，冷眼相加。

　　“我嫁过去前，便知他荒唐，知他风流。”陈商的眼尾染着红色。
　　“那你还！”龙怀章转过身，一脸恼怒地看着陈商。
　　可陈商的眼仍旧看着亭台上用青金色大袖擦去唇下清酒的少年，风流潦倒，不知天地。李算像是疑惑着壶中的酒怎么没了，微张着嘴去够从壶嘴中落下的滴酒。然后他抖了数下酒壶，都不见再有酒落下，只好满脸委屈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壶内。
　　“是我自己选的。”他转过身看着龙怀章，“不嫁你，是我自己选的。嫁给他，也是我自己选的。”

　　“烟卿，你知道的，你若嫁给我，我能给你更多！你想要翻案，我可以陪你一起查，六省二十四司，我都可以让他们再去彻查陈老将军当年的事。你想要入身前朝，我可以做你在这虎豹相伏的朝中最大的助力。”龙怀章握住陈商的手腕，俯身看向他。
　　烟卿是陈商的表字，但极少有人知道。

　　——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不再是机械而冰冷的声音，而是直接浮现在他面前的一串字。
　　李算挥手拂去那串冰冷的蓝色字行。
　　“你老婆跟别人跑了，你能开心吗？”他在亭台的横栏处歪着身子，有些不开心地说，“我可没那么大方。”
　　——都只是数据，都只是虚幻的故事。不要当真。
　　“可我毕竟才娶了人家。”李算嘟囔着说，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只手虚虚地拎着已空的酒壶，不肯放下。

　　“诶，我的香囊落水了。”宴席的女眷处突然有人惊呼道。
　　只见清池上一只绣着玉兰的香囊在水面上缓缓地飘着，那些鱼群以为是鱼食，争先啄着水面上的香囊。

　　——都只是假的，你只是负责推动剧情的人。按着任务要求的去做。不要带有自己的情感。
　　系统的文字仍旧冰冷地提示着他。
　　“我知道。”李算红着眼，抬起头看着万千红白的锦鲤在水下游弋，“但我做不到。”
　　他笑了笑，将空掉的酒壶放下，然后站上云游亭的横栏，他抬眼看了眼天，然后纵身跃下。
　　青金色的软袍在水中铺开，像是笔墨流染的山水画。万千锦鲤绕着水流，啄食着他的青碧衣摆。

　　他从水中一跃而出，清池中的水打湿他鬓上发，“谁的锦囊，在我这里！”
　　李算抬手握着锦囊说，但他的眼却看向了站在楚王身边的陈商，只是一眼，随即转身看向那群跑向清池旁的女眷。青金色的长袍在水面上浮动，像是一片荷叶。
　　那些女孩以扇遮面，轻笑着将他从水中扶起。
　　像是捞起一尾青色的鱼，鳞光如水波。

　　“是你的吗？”李算抬起眼看着他面前桃花颜色衣裳的女孩。
　　“是我的。”女孩说。
　　“拿好。”他从地上站起，青金软袍上的水落在地上的青砖上，晕染开了一滩滩积墨颜色的水渍。
　　旁边的女孩都推着正中的女孩。
　　——还不道谢。
　　——是燎原侯，知道吗？长安的公子中数他最风流。
　　那些女孩调笑道，一层层嬉笑的言语中桃花颜色衣裳的女孩接过锦囊。

　　“你可还没道谢。”李算扯着锦囊不肯放手。
　　可还没当女孩说出一个谢字，李算的手腕突然被扯下。
　　陈商扯着李算的手腕离开人群，李算衣服上的水落在青砖上，像是一串小尾巴。

　　“你干什么！”李算的手腕被陈商扯得生疼。天光透过回廊上的缝隙时明时暗地落在两个人身上。
　　木质的回廊木板吱呀作响，陈商扯着李算的手腕，他走的很快，像是把醉酒的丈夫从酒宴上愤怒带走的悍妇。

　　“侯爷，你又是怎么惹到嫂夫人不开心了？”路上正遇上拿着酒壶喝酒的王柳琴，笑呵呵地调笑道。
　　“回聊，回聊。”李算连忙摆着手说。

　　两个人终于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李算咬着牙说：“陈商，你发什么疯！”
　　“免得你丢人现眼。”陈商转过身对他说。
　　“丢人现眼？我怎么了？”李算嗤笑着说：“我可没有嫁了人，还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你知不知道丢了香囊的女孩什么身份。”陈商说。
　　李算不以为意地摇头。

　　“她是礼部尚书之女叶霜痕。”陈商说。
　　“哦！我知道了！”李算一副顿悟的样子，“原本要嫁给楚王，结果婚期被一拖再拖的那个女孩啊。还是真，同是天涯沦落人。”李算摇头晃脑地说。
　　“沦落人？”陈商问。
　　“是啊，你若是同那个楚王情投意合，青梅竹马。那就直接在一起好了，何苦害了旁人。我对你没有半点情分，却不得不娶你。楚王中意你，却又只能望而不得。你是想要干什么？非要做别人的白月光是吗？”李算轻哼道。
　　“白月光？”陈商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你，看不得别人好！”李算用指头戳着陈商的心口说：“想娶你的人你不嫁，我不想娶你，你嫁给我干什么！和那个楚王一样，明明想娶你，那就直接取消和叶姑娘的婚约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一拖再拖。人家姑娘的青春才几年？就这么平白被拖着吗？”
　　“你在为叶霜痕抱不平？”陈商看着李算。
　　“为……为我们两个人抱不平。”李算低着头嘟囔道。

　　“好了，我不和你争论这个了。”陈商拉着李算的手腕进了宴席的一处客房，“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
　　宴席上难免会有人醉酒污了衣裳，所以便设了几处供人更衣的客房和可供更换的干净衣裳。
　　“虽然比不得你身上那身，但总也比湿衣服好。”陈商找出了一套衣服递给李算。
　　李算握着衣服说：“你先出去。”
　　“我是你妻子。”陈商说。

　　“那你背过去。”李算又说。
　　“好。”陈商背过了身，李算像是仍旧不放心，走到了屏风后边才开始放心地换衣服。
　　被池水打湿的衣服被李算扔上屏风，李算一直都是有丫鬟伺候着换衣服，一直没自己穿过这些繁琐的礼服。扯着那些解不开的绳子，他整个人都心烦意乱的。
　　“陈商……”李算扯着衣带突然喊道。
　　“嗯？”陈商拿着骨扇偏过头，回头看他。
　　屏风中映出少年有些瘦弱的身躯，被那些繁复的衣服缠绕着，理不清头绪。

　　“你若是真的不想同我在一起了，你和我直说就好。”李算低着头，像是有些委屈地说。
　　系统：【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告声在李算耳边响起，但他还是执拗地说：“我知道你嫁给我并不情愿。但你不想，我也不想啊。我……”
　　他最终自暴自弃地说：“我不想去坐牢！”
　　手腕处的银镯烫的他的手腕刺痛，这是惩罚。

　　“坐牢？”陈商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了屏风，走到了他身后，“怎会扯到坐牢。”
　　他站在李算身后，解开被李算弄得一团糟的衣带，然后将衣带绕过李算身前，像是搂着李算的腰，“你为何觉得我不想嫁给你？”
　　他在李算身后问，呼吸落在李算的脖颈上。
　　“我荒唐纨绔，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除了个爵位，一无是处。”李算像是不管不顾了地说，任凭银镯烫着他的手腕。
　　“这个我早知道。”陈商说。
　　“你是将军之子，富有万兵之才，更使得一手破军之枪。”李算又说。
　　“这个我也知道。”陈商说。
　　“所以，你当然不会愿意嫁给我。”李算低着头，看着陈商在他腰间系着玉佩结环。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陈商轻笑着说：“换好衣服了，走吧，圣上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