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叶生半花》文风元

5、包子

　　苏暖觉得沐玄表现的有点过于熟稔了，好像十分熟悉的久别老友般。但感觉并不让人讨厌，苏暖决定接受这番好意。
　　沐玄继续笑着问道：“你去了何处，可有遇到有趣的见闻？”
　　听着这温润的声音，苏暖有几分赧然，她极不想承认自己只是吃了几口土，另外结识了一个自诩脸圆就是美的敦厚少年。
　　苏暖不情愿地说道：“我……我被传送到一片荒芜之地，什么……什么都没有……”苏暖觉得鱼享把结巴传给她，自个儿痊愈了。
　　沐玄疑惑：“荒芜之地？是不是有鱼姓人在看守？是了，那是闽崖，虽说荒凉却位置特殊，世代由鱼氏族人看守。你怎么就到那里去了？你进入通道后难道脑中没有想像自己要去的地方？”
　　苏暖一楞：“还要自己想，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啊？”
　　若事先不想好去何处，通常不是去了闽崖，就是去了越海，这两处偏僻的很，去的仙人少，指环像做弥补似的，但凡你不想好去处，就把你送往那两处。
　　沐玄没料到苏暖会不知道这些，幽幽说道：“还好是闽崖，鱼氏都是忠厚之人。若是越海，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苏暖终于知道跨入通道后要想着地域的名字，不知道名字想些标识性的景观特色也可。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越海，是怎样的虎狼之地？
　　沐玄笑了：“听说越海的龙王正缺个儿媳，你去了，正赶上热闹。放心，他们不敢捉你做媳妇，顶多就是唬你一唬。”
　　苏暖立马掐灭了好奇的小火苗。咱这容颜虽比不得眼前这位，那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万一被瞧上了，敢不敢的委实难说，不是有色胆包天之说吗？逃脱还要费时日气力，真真划不来。
　　苏暖正想着等会儿去哪里好，看到小喇叭花正撑着圆滚滚的手臂奋力往外爬，突然就想起哥哥给自己带的胖包子，那可不是寻常包子，薄薄的皮，香而不腻汁溢四方的大馅，这么一想苏暖觉得口水都出来了。苏暖决定，就想包子，包子在哪就去哪！
　　正想的美，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苏暖以为是安叔，想着这些日子他待自己好了许多，给他带些回来也不是不可，头也不回说道：“吃包子吗，喜欢什么馅的，保管你吃了念念不忘……”
　　说着那人已至，余光瞥到袍子一角，不是安叔常穿的灰色，抬头一看，沐青站在面前，少年眉目俊美，端的是越看越舒服。
　　要说跟沐青有什么深仇大恨，真真没有，小仇小恨也谈不上，不过就是此人冷冰冰令人看着不顺眼，说话也不讨喜罢了。想着这些时日他待自己还算礼遇，苏暖决定也给他带个包子。为着这一个包子的交情，苏暖朝他笑了笑。
　　顿时，沐青像得了宝贝似的脸上花开烂漫，片刻，又似乎想要保持冷静自持的姿态，这一热一冷在脸上徐徐交替出现，就像有病。苏暖被镇住了，敢情自己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子，看看这想认又不能认的表情，还真有半分可能。
　　另外九分半是不可能。
　　沐青绝对不会是自己亲哥哥，依着自己阿娘的性子，绝对不会替别人养孩子，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养。所以只能说沐青此刻应该比较激动。没听哥哥说过他有这毛病。是了，往常自己一看到他端着一张冷脸就不待见，早早跑的没踪影了，也没机会知道他情绪这么容易激动。
　　苏暖怀着悲天悯人的心境示意他可以先坐下。此刻，小喇叭花终于完全挣脱了木盒，直直奔过来，抱住沐青的腿，大喊：“沐青沐青，我要嫁给你，嫁给你。”
　　苏暖真怕沐青再一个激动，抬脚将她踩死。
　　还好，听到这句话，沐青十分镇静的用手将她拨开。
　　沐玄淡淡出声：“这话说了几万遍了，能不能换一个？”然后又对沐青说道：“阿青，你来了。”
　　怪不得如此从容，原是听的多了。
　　想必是因为自己“霸占”着沐玄的缘故，这段时间沐青并未前来看顾哥哥，苏暖想着是不是要出去让兄弟俩个说说话。
　　沐玄又淡淡开口：“晚间阿青常来看我，只是你不在，不知道而已。”
　　苏暖总觉得这俩兄弟有些奇怪，若是自己哥哥躺在那里，自己是呼天喊地搅得他一刻不得安宁，还是也是如此这般安安静静。也许，男子的感情本就内敛，做不出这么厚脸皮的举动，又或许事情过了这么久，当初的鸡飞狗跳早已平息如斯。
　　沐青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碍着自己哥哥在的缘故，比平日多了些生气，他缓缓开口：“命轮如今已转至第九圈，想必是要结束了。”
　　沐玄“嗯”了一声，接道：“是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兄弟俩都不再言语，苏暖觉得有些别扭，忍不住碰了碰小喇叭花头顶扭来扭去的小喇叭。
　　“沐青沐青，我要嫁给你，嫁给你。”小喇叭花像刚睡醒般又喊了起来。
　　苏暖逗她：“为什么啊？”
　　小喇叭花大喊：“沐青沐青，长得好看，好看。”
　　又是一个分不清美丑的傻孩子，躺着的那位才是绝色。沐青虽也好看，苏暖却总感觉面上有些修饰的痕迹，仿佛照着模子做出来的一般，与那位躺着的比，差了一些，与自己倒是可以接受，勉强般配。苏暖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就想到般配二字，若自己身边有个这样的人，要么自己憋死，要么他被逼疯，这两个结局都不好，何来般配？
　　苏暖点点她的花朵：“沐玄也好看啊。”
　　小喇叭花纠结地皱着小眉头，之后不管不顾地又去抱紧沐青的腿：“沐青沐青，更好看，好看。”
　　连刚进殿门的安叔都被逗笑了。
　　沐青开口：“听说你要去下界？”
　　也未必是下界人间，妖界也可，但是那个好吃的包子大约就在凡间。
　　苏暖点点头，应了声“是”。
　　沐青缓缓道：“一起去吧。”
　　苏暖不想同他一起去，虽然不再讨厌着他，但也不算是朋友，两个陌生人一起去玩，那多没意思。
　　沐玄也开口：“让阿青送你去吧，不过片刻时间，他很快就能回来。”
　　沐青抿唇不言。
　　苏暖突然想到，不知越海的龙王还缺女婿否？最好龙王的女儿长得……富态些，至少要有鱼享的体格。虽然沐青个头高，但奈何人瘦弱，仔细瞧瞧，袍子穿着空荡荡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甚至不及躺着的沐玄的面色红润，这样的美貌弱少年，哪里逃，一扑一个准。苏暖听哥哥说过闽崖越海之地颇为偏僻困苦，连仙人都懒得踏足，那龙王的女儿定没有见过多少男子，更别提样貌出众的了，若是豪放些，说不准当日就拉去洞房。想着沐青被压迫着，毫无反手之力，苏暖就特别有成就感，仿佛那个施暴者就是自己，哼哼，看你个万年冰山脸变是不变？！
　　这沐家人果然不愧神仙的威名，苏暖正在纠结要不要舍弃包子去越海，就听沐青说道：“越海我去过了，龙王很好客，只是他的子女顽皮，有些意思，你……”
　　您都去过了，感觉都培养出友谊成了朋友，再去岂不只会折腾我这个陌生人，苏暖生怕他下一句就说：你要不要去看看？赶忙接道：“既然去过了，还是换一个去处吧。”说着竟拽起沐青的衣袖入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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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是之前在凤栖山那会儿，苏暖觉得靠近沐青三尺都会冷上三日，同他讲一句话必会冰上三年，更别提拉扯了。如今听着街头小贩的叫卖声，苏暖觉得自己这么快就叛变当初的自己了，有些羞愧。
　　苏暖讪讪地说：“那个，还好是出现在空巷子里，否则定会被当作妖怪打了。”
　　沐青也有些不自然，好歹没有像上此那般情绪激动：“这都是算好的，不会出现在人前，惊扰到凡人。”
　　苏暖心道：若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岂非要在通道里长久憋着？
　　这当然不可能，再富庶再人丁兴旺也不可能处处有人，否则如何生存？再不济，大不了去个偏远处落脚，比如闽崖，想起闽崖，也不知鱼享究竟找没找到哥哥。
　　苏暖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出来，赶紧去寻那心心念念的包子，只是这人怎么还不走？
　　苏暖福至心灵，蹭蹭蹭往前跑了几步，转弯，一个大大的包子铺出现在面前。这指环挺可靠，想着包子就停在包子铺附近。
　　苏暖从乾坤袋中取出哥哥给的银子—自从见识过说书小老头看见银两那炽热的目光，苏暖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各种馅的包子都买了几个，整整一大袋，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递给沐青，心说：你现在总该走了吧。
　　沐青似乎觉察苏暖不甚欢喜自己，磨磨蹭蹭接过包子，说：“我不是不想理你，你别厌烦我，我只是，只是……”
　　苏暖还从未见过如此的沐青，她眼中的沐青就是冷冷清清，不爱搭理人，当然自己也从未主动去理睬他。现在看着他这般模样就是个寡言少年嘛。苏暖顿生磅礴的母爱：“我知道的，你不爱说话。我不烦你，真的，至少现在不烦你了。”
　　沐青有些委屈地抬头：“我从前不这样，就是……就是……”
　　苏暖扶额无奈，少年，我都说不烦你了！不过，沐青从前什么样，还真没有人知道。
　　他就像突然冒出来一般。
　　从前大家只知道水族沐家有一个小子，就是沐玄，小子聪慧，且越长越耀眼，无论修为还是长相，年少一辈无人可比，尤其还有那思慕他的女仙可从南天门排到北天门的传闻，简直连神仙也羡慕。只是有一日他开启命轮，沉睡了。
　　他沉睡那一日，沐青就作为沐家第二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原本有些闲的好事者觉得沐家少了沐玄以后必然光景不再，等着看看笑话，打发无聊，谁知又有了一个儿子。而且是不一般的儿子。
　　据说沐青在沐家百年一度的家族盛宴中出尽风头，究竟是打折了他二堂哥的腿还是踹弯了他五堂弟的腰，谁也不知。只知族中两家子弟远远离开不敢再挑衅滋事，从此沐家更加团结和睦。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了沐青，沐家的经分外好念。
　　至于别人看来，沐青就是个性子清冷的少年。他甚是低调，不喜结交，更极少在人前显露修为。看着倒也不低。但究竟高到几许，还真不好说，毕竟修为高到一定程度都是可以隐藏的，比如苏暖自己。也没有哪个神仙为了知道别人有多厉害，就约着斗一斗。能飞升成仙者，心境多少均有所成，须知这神仙之事，即便打得过别人未必仙路就更好走，仙劫不断，哪个敢保证自己次次化险为夷，真正寿与天齐？！
　　念及此，苏暖叹口气，说：“我原本不甚喜欢你，是觉得你孤傲，说话也不中听，现在看来或许是性格使然。我没有很讨厌你，现在更谈不上厌烦你，不必想太多，你怎样都是好的。”
　　沐青一下被鼓舞了，脸上绽满笑容，苏暖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从失散多年的亲妹子直接演变成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吓的她打了个哆嗦。还好他这次没有再马上冷起脸端庄回去，一直微笑，缓缓说着这里都有哪些好吃的。苏暖受到感染，觉得气氛轻松许多。
　　说到最后，他似乎有些犹豫。苏暖一拍胸脯：“如今咱们算是朋友了，还想吃什么，说！今天是来不及了，回头我给你带回去！”
　　沐青：“不是吃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做些善事，这样对我哥哥有益处。”
　　苏暖心说，能，太能了，凡人常说路有不平拔刀相助，纠正一下歪风，本来就是我辈仙者分内之事，反正自己也无它事，顺道弘扬一下正气有何不能？！
　　她一心畅想着如何除暴安良，倒也没有去想为何她做好事，沐玄反而会受益？
　　沐青显然不想提醒她，只说：“力所能及就好，凡人妄受了太大的福气反而会影响他以后的运势，过犹不及。”
　　苏暖昂首挺胸，颇有侠女的风范，又带着些山大王的匪气：“放心，我晓得分寸，交给我好了。”
　　沐青笑的眯着眼，活像只小狐狸：“拜托了，我没有指环不能久待，这便离开了。”
　　苏暖摆摆手一叠声说道：“走吧走吧。”
　　沐青尤不放心，又说道：“你若遇到强者，不敌，可将指环摘了……”
　　苏暖瞪眼：“你到底走是不走？”
　　沐青：“……”
　　苏暖心情不错，她如今都敢对沐青吼了，想着哥哥在沐青面前的服低做小的姿态，觉得自己形象无上高大，待下次见了哥哥，定要显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