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灵》成绩记录员

3、第3章

　　喧哗的街道上，人海茫茫，逐渐拥挤起来。在人群的簇拥下，一辆点缀着金鸾边纹的花轿、华丽又耀眼地从世俗的风尘中脱颖而出，一路璀璨夺目。
　　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了下来 ,人们心中暗潮涌动，表面却无声无息。他们的容颜严肃了起来，带着不多的恭敬。
　　人愈来愈多，金色的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神圣不可侵犯。那明黄色则充分地诏示着来人的身份。
　　“砰——”忽地，一道素白色的白影疾驰而来与花轿发生了碰撞，迫使花轿应声停下，灰色的烟土立刻弥漫开来，遮住了视野。
　　素白色马车在烟雾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帘内的少女仍闭目养神，无有一丝举动，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直至烟尘消散，她才深吸一气，睁开了眼睛。
　　那修长的瞳中，带着一丝脱尘的美。柔眉星目，令人惊叹；甚至还拥有几分令人望而生叹的柔雅，身后三千墨发齐束，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便已是生得如此上等之貌。
　　少女掀开车帘，柔和一笑，却未达眼底，颇有几分风华绝代的味道。可是，心中却在滴血。破碎的记忆，刺痛了她的心。
　　“不知公主殿下来此，多有冒犯。”她站在人群中央，不顾众多投来的目光，抬眸望向花轿蒙看纱的窗口。
　　她的声音带着恭敬，却仍能找到那熟悉的感觉。闻言，金鸾花轿镶着玉绫的车帘缓缓揭开，走出一名身着金色及地长裙的花季少女，她脸上戴看面纱，长发上轻晃的金步摇在颈间血红色红宝石的映衬下，闪着金光，步步生辉。一双美目中含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令人忍不住向她臣服。
　　她缓缓下了马车，一举手一投足间无不透露看优雅。是了，她是沁儿。普经的沁儿，现在的……尚芸公主！
　　沁儿抬眸，凝上少女平静的眸。少女也望着她，眼中深深地藏着什么不易察觉的事物,似要将她看穿,不留一丝余地。
　　沁儿微愣，面前同龄的女子，有着与凌诺倾同样的眼睛。她的身上，有凌诺倾的影子,甚至令她恍惚。
　　心在滴血，麻木的疼。少女目中风平浪静，心中却翻江倒海。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她。但是，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与慰籍。
　　“诺……”沁儿红唇轻启，眼中有了一层白雾。
　　“公主殿下 ，打扰了，在下告辞。”少女敛去微笑，打断了沁儿的话语，转身钻入了马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望向逐渐远行的马车，沁儿久久也停在原地，她无奈地苦笑了下。隐藏在面纱下的容颜，无人得知此刻是什么表情。
　　马车略显颠趣，她皱了皱眉，闭上眼睛。
　　灰色的天空，乌云弥漫；持剑的少女，熟悉的面容……还有，一颗破碎了的心。记忆飞快地流转着，最后，停在了那片空白处，她想找回那段遗失的记忆，却无法触碰一分一毫。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模糊得无法分辨。尚芸公主……她怎么会是沁儿？明明以为可以遗忘，但是，沁儿却又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闯入了她的世界。
　　“唰——”刹车的声音传来，颇为刺耳，打断了她的思路。抬眸，马车已是停下。出了马车，抬头便望见两个醒目的大字：华府。
　　“影儿！”单调又不显庸俗的庭院中，传来一声带着焦虑的声者，令她的心头一暖。
　　“娘。”她换上一副柔和的面孔，胆底深处却流露出一丝犹豫。这份亲情，原本不是她的。但是她流恋这份亲情，也珍惜。她，不是华颜影，也不属于南洵。她是凌诺倾!
　　“影儿，这几天你都去了哪儿”院落内走出一名美妇，紧紧地与她相拥，眼中满是爱惜。
　　“没事。”凌诺倾摇了摇头，脑海中闪过沁儿冰冷的神色。
　　美妇叹了一口气，得不到她的回答倒不再问了，反而拿出手绢，拭去她脖颈上渗出的鲜血，眸中闪着怜惜：“真苦了你！身上这么多伤，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了!”
　　“嗯，我会注意的。”她垂眸望着臂上长痕,心中已不再惊异。当初华颜影是华府唯一的后裔，可是三年前，华颜影已经被凌诺倾删去所有的记忆，凌诺倾则李代桃僵，取而代之。这一切，都是她所不得已的。若是以后能够相遇，她定当补尝华颜影所失去的一切，包括记忆。
　　凌诺倾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她将其反锁，走向墙边悬挂的铜镜。轻抚铜镜，将发上发冠飞速地解下。
　　双眸紧盯镜中之人 ,竟令自己愣了下来。那样修长的羽睫半垂着朦胧地半掩着墨色的眸，清澈的瞳中含着点点萤火，宛如夜空中灿烂的星光般迷人。白暂的皮肤不施一丝脂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发冠的解下倾泻而下，纤细的发丝映衬着还未长开便已是倾成的容颜，惊艳了时光。
　　“蝶羽……”她的手开始颤抖，肩上的血浸透了衣衫，还未愈合的伤口泛起火辣辣的疼。她不知那是心在痛，还是伤口在逐渐地溃烂。
　　“啊！”她向那面铜镜狠狠地砸去，碎裂的碎片将那绝美的容频映村得狰狞起来。凌诺倾摊坐在地上，宽敞的房间凌乱起来，那道娇细的身影在房间中显得异常沙小。
　　“影儿！你怎么了....”剧烈的敲门声传来，美妇急切地站在门前，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反锁了。”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美妇旁，说：“撞开！”
　　“砰——”门被打开来，房间内的场景不堪入目。凌诺倾坐在那里，秀目中生出了水雾，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手指紧紧地抓在心脏处，脓黑的血顺着指尖滑下，容颜上没有丝毫血色。娇小的身躯颤抖着，四处是碎了的铜镜。
　　“影儿！”美妇抱起她，疼惜地凝望着凌诺倾肩上不时流出的血。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道：“叫郎中来，快！”
　　凌诺倾被抬起，她的目光迷离地望向已碎的玻璃。无尽的痛苦，一次双一次地折磨着她的心。前世的一切，在她的心中吞嗜着她的理智。而这一年，她只有十六岁。
　　她的记忆是混乱的，她承受着二次失忆。人们说，失忆对于曾经的自己来说，莫过于一次死亡。可是，她忘了九岁之前的一切，忘记了一个人，却为什么没有忘记……前世的一切！自她清醒以来 ，九岁之前与一个重要的人,若隐若现的，都成了空白。而她的容颜，则与前世，一模一样！
　　凌诺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伤被包扎，已没有了疼痛，但是心，却在抽搐。她生来便带着满心的伤痕，手背上若隐若现的淡蓝色蝴蝶印记，正昭示着前世的一切，与她生命的起伏。
　　那是她无法抑制的痛，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年间；而忘记，则需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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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漆黑如墨的天幕中，月光如水，繁星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可是幽幽的风中，传来一阵凄凉的笛音，撩人心弦，如泣如诉。仿佛在倾诉着斯心裂肺的痛。
　　笛声在空中荡漾，泪水在风中飘洒，莞尔的身影屹立于城外，城门被破，血流如河。

　　“你说过，你会等我的。”她的眼泪不断地滑落，望着血染苍天的城池，漫山遍野的尸体，血染红了她的眼。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助，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她的心中滋生，吞噬了整个心灵。来自心脏的痛，令她无法呼吸 。只要触碰，便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她的心为什么会痛。自出生以来，她便从未流过泪，从未心痛过，甚至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恐惧和绝望。
　　而今天，她怎么了？是因为那个人类吗？她修炼了几千年，吞噬过多少精气与灵魂，她是妖啊！
　　甜蜜、痛苦？她在为一个人类动七情六欲。这就是人类世界所谓的爱？她是只妖，是第一个体悟到情感的妖，也会是最后一个。
　　她活了几千年，便虚度了几千年的光阴。她见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过同类相残，纷杀争斗。直到，那一双温暖的眼睛，闯入她的生命里。
　　她曾问，为什么我看不见世界的色彩 ，闻不见花儿的芳香，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体会不到喜与悲的感觉。而现在，她看到了，闻到了，听到了，也体会到了。但是，这样的生活，太苦太累。
　　人们说，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是人脑，而她却感到，最强大的，是爱。
　　爱，融化了她心中的冰山，唤醒了沉睡的甜蜜。但是，她还未等爱的花苞盛放,就只能看着它凋零、泯灭。这是一种微妙的情感，让她甜，也让她痛。
　　原来，人类都未必拥有情感，妖也未必没有丝毫的情。只是妖从未感发到自己内心的那么一抹多情。它们受过伤，折断过双翼。它们残酷，凶狠，只是在掩饰脆弱。妖也是有心的，却没有跳过。只要不再冷酷无情，只要不再吞噬灵魂，它们的心也会跳，它们也会与人无异。可惜，最后明的这一切的，却只有她一个。
　　妖就真无容身之地了吗？整个世界都在由人类统治。她一直以为她憎恨人类，但是在不到几年的时间里，她竟然就这么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人类。
　　爱，可怕吗？在和他相处的日子里她曾问过自己。整整七千年，她都不知道，爱是什么，恨是什么。但是，这一刻，她知道了。爱是甜蜜的，也是撕心裂肺的、恐怖的。
　　“我爱你。”大军袭来 ，她闭上眸，真挚的，含着泪地说。
　　她的声音是淡淡的、清雅的，却包含了所有的情感，刹那间倾尽所有。
　　一串长枪刺向了她的心脏，血流淌在指间，此刻连那最纯洁的墨发，也染上了鲜红的血。
　　视线渐渐模糊，她仿佛看见了过去的七千年，也仿佛看见了他。
　　她倒在了地上,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着：“我来....找你了。”
　　她的手背上，淡蓝色的糊蝶印记愈来愈弱，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