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前堂春

7、半生风光

　　第七章:
　　深海里的水凉的刺骨，敖广身上挂着重重叠叠的银链，被束缚在东海底里。
　　那是千万年来透不进一丝阳光的深海，有的只是冰冷潮湿的海水和无数个破碎的梦和期望。
　　敖广在海底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他有多憎恶东海永远冰凉的海水，又有多渴望阳光的照射。他第一次见他就是在东海边的树林里，那时他还小，不懂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却总是偷偷上岸去林间晒太阳。那种温暖，似乎可以一点点泡化他身体中蚀骨的凉意。林子里有风有光，有春露秋霜。还有他想要的自由。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以为遇见帝俊是穷其一生的幸运，可是他却夺走了他的阳光，他的自由，和他一千多年来炙热的真心。
　　敖广在东海底迷迷糊糊的想。他不后悔么？他不会心痛么？明明他说他亦心悦他的。可是他做的事为何如此决绝。
　　昨天晚上，他还那么温柔，还一遍遍吻他的龙角，在他耳边说他心悦他。可是今天他就反手一刀，砍得他那点欣喜灰飞烟灭。
　　“好冷。”
　　他在海底冻得发抖。
　　几千年了。都不曾像现在这样觉得东海的水这般寒凉，冻得他有点想哭了。可是龙族有眼泪么？
　　从来没有哭过，不知道。
　　就这样冬拉西扯的胡思乱想着，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了。
　　没了期望，日子再难熬也不过浑浑噩噩，过得飞快。
　　转眼就是几百年。
　　可是敖广在海底呆了这几百年，都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有的人明明看着那么多情温良，对你好的时候可以溺死你，可是真到了同你算账的时候，却可以如此冷酷无情，反手就是地狱。
　　婆婆来看过他。带着妹妹。那个小孩长大了。有些陌生。眼中有不解更有好奇。敖广很清楚她在想什么。明明曾带兵夺权，功成之后却被囚于深海，说是震慑妖族，其实不过是生刑。
　　可是敖广什么都不想说。他想着千百年前东海边的礁石上，激荡的浪花拍在海岸边的声音，翻滚的夜色撩人，身边的少年眉间有淡淡的笑意，讲着他从没见过的风景。那才是他半生中的好时光。
　　所以，说到底，敖广还是不怎么恨帝俊。他只是想不明白。想听个解释。
　　就像曾经帝俊失约五百年漫漫时光，只要他一点解释，敖广还是不怨他的。
　　不怨。

　　直到他感受到身体的失常。
　　发现了五百年间孕育出的一个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