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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这世间苦难,为何一样也不肯放过我?! ...

  •   众衙役自然也察觉到了,再无暇与扶疏几人纠缠,留下一句“快逃命”便急急往异士那边去了。那边已布好术法,严阵以待了。

      扶疏对乐幽说:“我去叫谢二出来,你们就在外面等我。”

      乐幽二人说好。

      扶疏进屋领了谢二往外走时,大门忽被大力震得山响,要不是那些异士在门上贴满了符咒,怕是早就坍塌了。

      扶疏大声道:“莫拍了,我带谢二出来!”

      门口果然消停了一瞬,然后又响起了打斗声,想来是异士们趁厉鬼消停的时机发起攻击了。

      扶疏打开门道:“先莫打,让我们问个话先!”

      异士们哪里会听,扶疏便大声说道:“你们不想弄清来龙去脉,一次性解决这厉鬼吗?”

      一衙役道:“杀了它就解决了!你休要多言,快带谢二躲起来!”

      厉鬼本正与异士们酣斗,听到谢二两字,即刻撇下众人,往扶疏这边袭来。

      衙役们大惊失色,“快跑!”

      扶疏自然不会听,谢二看到厉鬼那刻,先前说的什么都忘了,鼓的勇气也瞬间没了,撒腿就要跑,然而腿已吓软不听使唤,眼看厉鬼越来越近,谢二惊慌失措,一个白眼翻上来,竟是吓晕了。

      扶疏低低责怪了一声“没用”,便将谢二提起往屋里甩,而后关上大门,又顺手捏了个诀,厉鬼今日要想进那门,是万万不得行了。

      厉鬼叱问扶疏,“谢二作恶多端,你们为何一个个都要护着他!”

      扶疏道:“谢二做了什么事,我们多少知道一些,按道理说不该阻碍你报仇,但今日我既答应了他保他性命,今日便不能是他死期。我本来是想让他出来认认你是谁的,没想到他恁的胆小,看到你话还来不及说就晕了,也是无用!不过,就算谢二今日认不出你,你的身份我们也猜到了七八分了,如今,你是愿好好说话呢,还是要先打一场?你也看见了,你是打不赢我的。”

      厉鬼戾气上头,哪管它打得过打不过,怒吼一声向扶疏冲去。

      扶疏哎一声,“看样子是要先武斗了。”也不接招,领着厉鬼绕圈圈,边跑边说:“我知道你是谁,也晓得你为何要找谢二与那几个被你吓死之人。你真不好奇我猜得对不对?又是怎么猜到的?”

      厉鬼道:“你若猜到便更不该插手管我复仇之事!”

      “我没想管啊!我说了,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扶疏说着,指指回川,“看,你还记得他吗?”

      厉鬼抽空看了一眼回川,那张扭曲失形的脸上也看不出神情有没有什么变化,转过头来继续追扶疏,“你带他来做甚?莫非还想劝我从良?晚了!”

      扶疏见它认出回川,便有九成确认它的身份了,道:“从良确实晚了,我们也不是来管你的事的,只不过我这弟弟脑筋直愣,觉得即墨这几桩命案许是因他而起,他非要弄个明白不可,我们这才来找你问话的。”

      “与他无关!你的话我答了,莫再挡我复仇!”

      扶疏停住,“还有几句,问完就走。我们能停下来说不?我年纪大了,跑累了!”

      厉鬼果真停了下来,看着扶疏,“快问!”

      扶疏看着它唤道:“蒙娘子!”

      厉鬼既已知道扶疏几人猜中了它生前身份,被叫破名字便不惊讶,就是有些恍若隔世之感。衙役异士们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它不是蒙倛?而且蒙倛的娘子?”

      扶疏点头“嗯”了一声,不再管他们,唤乐幽与回川二人过来,乐幽给扶疏递了条帕子,扶疏接过擦汗,“让你们见笑了,多年不活动,身子骨懒了,哈哈。”

      乐幽笑笑,接过扶疏拭过汗的帕子收好。

      扶疏问回川:“回川,你可要自己问?”

      回川点点头,问蒙娘子:“蒙家娘子,真是你?”

      蒙娘子在回川面前化了原型,果真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妇人,虽一身破败,又披头散发的,但那副顶顶好的相貌却是一点未被掩去,反倒更显得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她点点头,“奴家再次谢过恩公当日救命之恩!”

      回川摇头,“我若真救了你,你家如何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蒙娘子说:“后来的事都与恩公无关,恩公莫要自责。”

      回川又问道:“蒙倛真是我打死的?”

      蒙娘子摇头,“不是!”

      “你如何得知?仵作也不曾验过伤。”

      “是有人为我杀了他!”

      “哦!”回川不关心那人是谁,只要蒙倛不是因他而亡就行。又问道:“你又是如何身故的?当日蒙倛虽将你打得狠,却也不该致命才是。”

      蒙娘子想起自己的事,万般委屈不甘与愤怒皆涌上心头,长叹一声道:“我乃是被家婆所害!”

      “你家婆?她为何要害你?”

      “家婆说蒙倛之死全都怪我,她要我给蒙倛陪葬,便端了鼠药逼我喝下,我自是不肯,家婆便以我儿性命相逼,说我若不喝,她便要将我儿尽皆杀了给蒙倛偿命。”

      “你们为何不逃?”

      “我们孤儿寡母又能逃到哪里去?吃什么?住哪里?以何为生?我虽在蒙家受尽折磨,但我三个孩子在这好歹有片瓦栖身,有稀粥果腹,家婆虽厌恶我与大女,但她待我二小子和三儿却还尚可,且蒙家有些田地,蒙倛为非作歹也给家婆存了不少银钱,我儿留下来日子总是要比当乞儿强一些的。我那时问家婆,我若去了,她可能善待我三个孩子,家婆说只要我不在了,看在三个孩子是他蒙家血脉份上,会好好将养着继承香火,我若不肯自裁,我们娘四个便一个都别想活!我不忍三个孩子跟我受苦,况我也早已厌烦这尘世,若我一死既能换得我儿来日安生太平,又能换我自身解脱自由,那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便答应她喝下了那药。”

      “这般说,你的孩子们该是活得好好的才对,为何竟与你一日间相继去了?”

      蒙娘子眼里的恨意更深,脸上隐约有要化成厉鬼形态之兆,她看看回川,压下心中怒火回答道:“我在阴间路上走了没多会儿,我儿女便追来了,我见着他们如遭五雷轰顶,急急问他们为何也来了,大女说是家婆给他们灌了药,这黑心的老虔婆,骗得我好苦!她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我们娘四个一起给他儿子陪葬!”

      原来如此!回川弄清楚了他与蒙倛夫妇的恩怨,便不再多问,转头看看扶疏。扶疏便接着问道:“蒙娘子,你家婆,蒙倛两个痞子兄弟,余姓菜贩子,匡山郑老爷,这五人,可真是你吓死的?”

      “没错!”

      “可否告知我们为何?”

      蒙娘子看看回川扶疏,又环顾一圈将自己围起来的衙役道人和尚等人,叹一声道:“告知你们也无妨,也好叫你们知道他们个个都是死有余辜!”

      “家婆常年辱骂殴打我们,又杀我娘四个,我杀她,这没什么好说的。”

      “蒙倛那两个兄弟,黑子与蒙倛商议要将我女儿卖去花楼,且他平日里对我女儿眼光不善,行的也多是贩卖良女的勾当,这般禽兽,我自要亲手了结他出口恶气,也省得他再为非作恶,残害其他女子!至于马痞子,且不说他与黑子是一丘之貉,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单说我家祸事皆因他那日诬陷我与米贩子眉目传情而起!他一命抵我娘儿四命,已是太过便宜了他!”

      “至于郑姓菜贩子,那日我被蒙倛打到吐血,他正好路过看见,我求他叫人过来救我一命,他却无视我径直走过,害我那回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月起不了身,如此冷心冷肺之人,我如何不恨!但我杀他却更多的是因为他当菜贩子前乃是杀人掠货的山匪,巢穴被官府端了后逃命躲来即墨的。他娘子也是他抢来的,又因他常年凌辱身子极差,这才难产而死的。”

      “至于匡山郑老爷,他杀了我妹妹!死上成千上万次也难泄我心头之恨!”

      扶疏听完心中有太多不解,他捡了最要紧的问:“郑老爷杀了你妹妹?郑小夫人路儿真是你妹妹娟子?”

      “没错!”

      “他为何杀她?”

      “姓郑的不想纳小害得家宅不宁,又一心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便起了毒心,去母留子!”

      原来是这样!这般在郑小夫人身上的疑点就全能解释通了!也能明白为何郑老爷的小厮小李子那日提起外室会是惧怕的神情了,这些事,小李子定是全都知道或是参与了的!

      “令妹十年无音讯,想必你生前是不知她之祸事的,那你死后又是如何得知的?”扶疏又问。

      “有人告知我的。”

      “什么人?”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人。他笼在黑雾里,看不清相貌,将我从阴间提出来后,告知了我诸事。”

      “他为何这般做?”

      “我没问。”

      “怨有大小,你吓人为何不是那般顺序?比如你杀了你家婆,该是先找郑老爷报仇才是,为何却先害了那两个痞子和余姓菜贩子?”

      “自是从胆小的开始,那人叮嘱过我,杀人愈多,戾气愈强。老虔婆虽嚣张跋扈了一辈子,但那是逞了蒙倛的能,又一大把年纪了,最是容易得手。黑子与马痞子也是不堪一击,想必坏事做多了更怕半夜鬼敲门。郑老爷经商多年有些气势,又手染血腥戾气足,要一举成功,自然是留在后面保险些。所以我先去吓了菜贩子试手。”

      “那谢二呢?他胆子可不大,为何还排在了郑老爷后面?”

      蒙娘子讪笑一声,“谢二身上人命只怕不比菜贩子少,他狡猾狠厉,犯事多年竟无人知,且他又敢在蒙倛眼皮底下辱我,我还以为他有多难收拾呢!早知道他经不起吓,我第二个便要找他!哪里会等到你们来坏我好事!”

      “你杀五人用了两月时间,想必是因为不全信那人的话,自己还去做了番调查吧?”

      “没错。”

      “蒙娘子,我看你化了厉鬼也没理智全无,杀人皆事出有因,也未累及无辜。不如就此罢手,也好早些投胎重新过活。这世上的坏人,又哪里是你杀得尽的!”

      蒙娘子仰天大笑,“是啊!坏人如何杀得尽!那便杀一个是一个吧!”

      扶疏见蒙娘子又有要化形之态,他还有话未问完,急急转移话题道:“据我们所知,郑小夫人,令妹是离家出走的,说是为了躲避仇人。此事可属实?”

      提起娟子,蒙娘子脸上又有了片刻温柔,答道:“属实。”

      “令妹走的那日你可知道?”

      “知道,是我偷偷送她走的。”

      “为何?因为蒙倛打她苛待她吗?”

      “打与苛待又算什么,我们姐妹十几年都那样过来了。是我看出蒙倛愈对娟子不轨,我不想她重蹈我之覆辙,这才与她密谋出走一事的。现在想想,我可怜的妹子竟是我一手带离狼窝又送入虎口的啊!”蒙娘子说完啜泣不已。

      “重蹈覆辙?蒙娘子可否说的明白些?”

      蒙娘子擦干眼泪,“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挖尽我心中痛事!”

      扶疏这才觉得他为了理清心中疑虑,已连番戳人伤口半夜,不好意思道:“我先前说了,我们追查此案,不过是为了给我这弟弟求个心安,其余诸事问多了些,还望见谅!蒙娘子既不想说。我们不问了便是。”

      蒙娘子望着回川说道:“恩公此时可是后悔救了我这样一个祸害?”

      回川坚定道:“不曾!那日见你被打,已是觉得十分可怜,今日听你说起诸事,更是痛惜你命之苦,我只悔我没有救人救到底,到底还是让你抱憾离世了。”

      蒙娘子闻言泪水滚滚而下,“恩公!……”她哽咽许久,终于压下心中万般起伏,接着说道:“是啊,我的命,为何这样苦!这世间苦难,为何一样也不肯放过我?!我自垂髻之年便被我父凌辱,告知与母,母亲却污我勾引我父,将我与娟子双双卖于蒙倛。蒙倛与家婆待我奴仆不如,打骂责难无一刻有歇。街坊邻居惧怕蒙倛,从无一人为我说过一句好话,哪怕我与娟子被打至命在旦夕,也无人伸过一次援手!男人们看我如饿狼盯食,婆妇们不敢责难自家男人心怀不轨,只将一厢怨气发在我身上,当面背面骂我娼妇勾人不知廉耻,说我被卖被打皆是咎由自取!如此猪狗不如的日子,要不是为了娟子与我那三个孩子,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忍辱负重养大的妹妹,却被我亲手送了命,我以死换来我三个孩子的一线生机,到头来却又是一场蒙骗!我恨啊!同样生之为人,为何别人就能幸福康健的过完一生,偏我就要受尽折磨,没活过一天人样?!恩公啊!二十几年来,恩公是唯一一个怜惜我之人,我如今将前尘往事尽皆告知与你们,也是为报恩公这番怜悯好心与当日救命之恩。如今一切都已无可挽回,我被人欺被人辱良善了那许多年,如今不愿了!今日谢二我要杀,余下待我不善之人,我都要杀!恩公既已了结心中疑虑,还请速速离去,莫要再管此事了!”

      回川说:“好!”看向扶疏与乐幽就要走。

      扶疏冲蒙娘子道:“你之事我们不能管也不想管,只是有一句话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与你,那个告知你所有恩怨之人,他怕是没安什么好心。他诱你犯的这些杀戒,起码害你几百年不能入人道轮回,你可要想想清楚。”

      蒙娘子道:“多谢公子提点,我自有分晓。”

      “行,那告辞了!”扶疏三人说完要走,其余众人却拦住不让他们走。一个衙役道:“三位公子,你们既与这厉鬼有旧,还请助我等拿下它,以免更多无辜之人受害!”

      三人理都未理众人,闪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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