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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哪有什么天大的坎过不去 ...

  •   扶疏走不动,不耐烦的踢开惕栗,喝道:“解释什么!”

      惕栗哭道:“扶疏哥哥,我与悒怏姐姐旡夊哥哥三人不是故意要祸乱世间的!是不乱姐姐趁我们不注意,祸了我们的心智!我们心中不愿为非作恶,却又身不由己,直至近日才清醒过来!今日贪火哥哥不乱姐姐和介子大师三人想要冲出去,还是我们阻拦了他们,不然哥哥梦中无防备,差点就坏事了!”

      “是吗?!”扶疏显然不信。

      “是真的!扶疏哥哥!你问悒怏姐姐和旡夊哥哥!”

      扶疏往那二人望去。悒怏含着泪叹气道:“惕栗所言不虚。但我们大错已铸成,上神怎么惩治我们都不为过!”

      旡夊也流着泪点头,比划道:“悒怏姐姐说的对,错就是错了,不分缘由,哥哥杀了我们吧!”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们?!”扶疏屡动杀机,可他无论如何都只能将他们重伤,怎样都杀不死!

      旁边不乱听出玄机,哈哈大笑道:“你们听见了吗?!他杀不死我们!杀不死我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疏也不隐瞒,怒气冲冲的又打了不乱几百掌,打得自己手累了才停住,狠狠道:“杀不死,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不乱已重伤昏迷,这回不晓得要养多少年才能醒转过来。

      余人看得心惊胆战,纷纷默默的爬起来往各自屋中去了。

      唯独旡夊留了下来,对扶疏比划道:“哥哥,你也将我打昏吧!我无颜见你!”

      扶疏起初最喜欢的就是旡夊,他怎么也没料到旡夊也会害他,时至今日,他虽心中怒极恨极,却还是问了旡夊一句:“你,究竟为何那般对我!”

      旡夊见扶疏肯与他说话,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比划说:“哥哥,惕栗没有撒谎,真是不乱祸了我们的心智,她是欲,最是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弱点,我们几人又从不对她防备,便让她一击得了手。但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哥哥原谅我们,只是想让哥哥知道,我与惕栗悒怏姐姐三人,不曾真心背叛过哥哥,怪只怪我们心志不坚,闯了弥天大祸,害了哥哥与溪午哥哥!全都是我们的错!哥哥,你快些将我也打至重伤吧!”

      旡夊闭目等扶疏出手,等了许久不见动静,睁眼看,扶疏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旡夊瘫坐在地,心中感叹他的扶疏哥哥怎的到了这般地步还是这般良善啊!

      扶疏出院睁眼,打开房门,见男子还守在外面,问他:“你在我脸上看到了几副面孔?”

      “三副。”

      “是男是女?你详细说说。”

      男子回忆道:“两男一女。男的一个中年模样,一个老僧模样。女的大概二八年纪,有些娇媚。上神,他们是?”

      看样子惕栗他们没说谎,扶疏心道。又问男子:“你还看到了什么?”

      “除了还有其他几道不明神气隐现之外,并无其他。上神,你一人身上为何有六七种不同神气?”

      扶疏盯着男子,良久问道:“你说你身居重位,是何位?”

      男子想了想,也显出元神,“上神,我乃上界天君。”

      竟是天君!扶疏没想到他一个自甘来凡间历劫,做着最脏最累最苦活计的仙君竟是仙界最大的人物!

      “我叫扶疏。其他恕我不能告知。”

      天君点点头,“那我便不问了。”

      扶疏看看天色,“我走了。”

      “扶疏上神,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既无处可去,不如就在此处与我为伴?我还要再待个数十年。”

      扶疏犹豫了下,不说话。

      天君似是知他所想,道:“无论上神有何难言之隐,我都不会追问了,也不会将上神之事告诉任何人,上神可信我!”

      扶疏道:“多谢!不过我已逗留此处太久,该换个地方了。”

      天君想了想说:“那我与你一起!”

      “你跟着我做甚?”

      天君笑道:“既是历劫,自然要体会尽人间百态才算,我总在这一处卖粪收尸也无甚大用,也该换个地方了。上神既要磋磨自己,倒是正和我意,我就跟着上神再去别的地方受受苦再回去!”

      扶疏顿了顿,“随你!”率先往外走去。

      走没几步,又回头将他洗刷粪桶辛苦挣银换来的衣裳收一收带上了。

      天君好笑,也跟着收了几件衣裳行礼,两人一道往远处行去。背后的院子在二人身后慢慢化为无形,空留一处荒地,似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扶疏并无目的地,择了一处方向,走到哪算哪。他为挣银买酒喝,也学着凡人卖力气,做小工。攒够银两便大醉一场,一睡数月,梦里皆是溪午与木头。

      天君也不叫醒他,扶疏睡着,他便自己去找事做。扶疏醒时,他便依样学样的扶疏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反正如何都是吃苦,怎样吃又有何分别。

      扶疏领着天君一路西行,渐渐风土人情大不相同,两人都是找磋磨,再苦再累也无妨。倒是吃了些千奇百怪的苦头。

      一晃又是数十年过去了,天君屡屡被催,耐不住烦扰,要回去了。

      扶疏冲天君抱抱拳道:“此一别,后会无期,天君好走!”

      天君看着扶疏数十年来愈发沧桑冷峻的脸道:“上神心中的苦数十年间竟丝毫未减,让人看着实在不忍。看样子上神这般一味磋磨自己并无甚用处。不如换个法子赎罪?”

      “赎罪?我何曾告诉过你我有罪?”

      天君笑笑,“心中无罪缘何要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呢?我不知上神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又愧对了谁,若是无法挽救弥补,又不能以死谢罪,倒不如想想你愧疚的人最想要你怎样?你按着他的想法去做,或许能稍稍减轻心中罪过。”

      扶疏闻言静默,天君等了他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行礼道:“如此,告辞了上神!”

      “嗯。你……保重!”

      “上神也是!”天君笑笑,腾云去了。

      扶疏望着天君去的方向,心中沉思天君的话:我愧疚的人最想要我怎样做?……哥哥定是想要我好好活着的。可我害死了他,还能如何好好活?!扶疏仰天长叹口气,哥哥啊!这漫漫长生,我该如何做啊!

      天下起雨来,扶疏却站着不动,任由倾盆大雨浸湿他全身。正懊恼不知该何去何从时,身子被谁拉动了下,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傻站着做甚,快些躲雨呀!”

      扶疏睁眼瞧见是一老一少两人正拽着他往远处破庙跑,他也不反抗,随那对爷孙进了破庙避雨。

      此处荒僻,庙中只有他们三人。老者先为那小儿脱下破笠,拧拧衣袍上的水,又自己胡乱拧了拧。在庙中找了些杂草碎木,掏出火石要生火。也不知是因为他太过年老手抖,还是那火石不管用,那火怎么都生不起来。扶疏看不下去,偷偷弹了颗火星到那火石上,杂草便着了,老者很是高兴,“着了着了!今日冷不到了,哈哈……”

      老者小心翼翼的将碎木一小块一小块的往上加,火势越来越大,庙里终于暖和起来了。

      老者生火时,扶疏仔细打量了老小一番,发现他们在这凄寒深秋里竟只着了两件单衣,还都是破破烂烂的,看样子是一对苦命爷孙。

      小儿三四岁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冻习惯了,不搓手也不发抖,任由老者将他衣裳扒光了拧干烘烤,他自己乖乖的凑近火堆烤着身子。

      老者瞧见扶疏还在远处站着,唤他:“年轻人,你还站在那处做什么,快来将衣裳烘干了,小心得风寒!”

      扶疏依言走过去,坐在爷孙对面,也不脱衣裳,就这般不经意的烤着。

      老者不知是躲着了雨高兴,还是得了火高兴,满面笑容的问扶疏:“年轻人,你一人来这荒山野岭的做什么?”

      扶疏不想显得太过无礼,答道:“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老者审审扶疏面色:“年级轻轻的,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你看我,又老又病又饥又寒,居无定所,老无所依,挣不来银钱,还拖了个小孙子,可谓占尽了世间的苦,你可见我愁眉苦脸了?”

      “那老伯为何不觉得苦?”

      “哪里是不苦!只是有希望罢了!我家十几代单传,到我儿子这辈却迟迟不见子孙音讯,我们都以为要断后了,不曾想他媳妇四十几岁了竟得了个儿子!可把我们一家子高兴得哦!日子瞬时便有了指望!”

      “老伯的儿子儿媳如今在何处?”

      “被打死了……屋子土地都被抢走了……哎!我这孙儿是我一家一家沿路乞讨拉扯大的,好在世上还是好人多,妇人们见我孙子乖巧,时不时的舍他一口奶,东喝一口西喝一口,竟这般无灾无难的长大了,你说是不是我好福气?!”

      福气吗?这老伯实在是惨,哪里来的福气!扶疏答不出口。

      老伯继续道:“只要我孙儿在,我再苦也乐呵!人不就活这一口气嘛!年轻人,你没得这口气让你活得有生气些?”

      “……没的。”

      “那只是你没找到罢了,年纪轻轻的,哪有什么天大的坎过不去!我若还是你那年纪,这世间便无事于我不可能!”

      老伯说的豪气冲天,扶疏却只觉他傻。

      老伯见说不动扶疏,叹口气道:“总之,为自己活不下去,就为别人活着,你这般年轻,莫非心中真没的个你愿为他好好活着的人?做自己没意思,把自己当成他也行啊。”

      扶疏低着头没答话,老者也没继续说,翻翻烘干的衣裳,给赤条条的孙子穿上,哄他睡了。

      扶疏无眠,为那爷孙守了一夜的火。次日天都大亮了,那孙子已醒来继续烤火了,老者还沉睡着。扶疏想他可能太过劳累,篝火烘在身上又舒适得紧,所以多睡了些。可他等到了午时老者都还未醒,扶疏觉着不太对劲了,走过去探探老者的鼻息,又碰碰老者手臂,眉头皱起望向小儿,说:“你爷爷过世多时了!”

      小儿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扶疏讶异小儿三四岁不仅懂事,话也说得利索,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早起时碰到爷爷,他身体已然僵硬了。”

      “那你为何不说?”

      “你不过是陌生人,告诉你作甚?”

      “为何也不见你伤心?”

      “我伤不伤心,你又如何知道!”

      扶疏被这小儿呛住,“小儿无礼得很!你几岁了?”

      “七岁。”

      “七岁?!可我看你不过三四岁模样啊!”

      “吃不饱穿不暖,自然长不大。”

      “……那你爷爷,你准备怎么办?”

      “我再陪他一会儿……烧了。”

      “烧了?为何不埋?”

      “爷爷说过,不要埋他,他怕黑怕虫怕野狗。”

      ……扶疏也不知为何,竟陪那小儿坐到了天黑,小儿望望天色,跪在他爷爷身边磕了九个响头,将火引到破庙各处,连庙带爷爷,一起烧了。

      扶疏站在他身边,望着那冲天大火道:“破庙无辜,你烧它作甚!”

      “……我不想爷爷去了地下还无片瓦遮头。这庙,我日后定会赔座新的!”

      ……

      两人等了几个时辰,大火终于完全熄灭了。小儿找了个破瓦罐洗净擦干,将他爷爷的骨灰装进去抱在怀中,随意择了一处方向走了。

      扶疏望着他动作,终归没忍住,追上去说:“你……以后跟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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