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秩序废墟

12、聚龙山

　　眼看山路愈窄，林海愈密，爬犁不好行进，设在林子里的车店却到了。大林和翔子从上面跳下来，换了两匹马。
　　大林把装许东顺的袋子往马背上一甩，一抽鞭子，疾驰向丛林深处。
　　又是一个冬天，一路上的车痕和马蹄印被纷纷而下的大雪盖住，骏马穿过一大片密林，前面陡然是平阔的缓坡。
　　爬了一阵，只见两边巍峨的巨石拥着“聚龙山”寨的正门出现在视野，那门十几丈高，十几丈宽，铜墙铁壁似的，比城门不遑多让。
　　只听一声高喝——“开虎口！”那巨石门缓缓向上拉开两米宽的口子。

　　许东顺在马背上颠得昏天黑地，他隐约感觉到马停下来了，周围都是人声。

　　“林哥，你们不是用十三爷给的假身份，去江大富那儿听戏去了，咋还绑了票子？”
　　“我和你们翔哥和马哥他们，这回绑的可是江大富的娘儿们！”
　　“就那个、顶漂亮得那个？你绑她干啥玩意儿，咱大当家的不是和江大富交好了？”
　　“呸！江大富那狗贼好不是东西！表面上跟咱们合作，实际上和吴大脑袋早合计好了！这孙子阴咱们呢！今早在黑熊沟，他的人帮吴大脑袋抢了咱的军火和粮食，折了十好几个弟兄，只有英子跑出来，在城外酒馆给我撞见了。”
　　“要不是哥几个人今天进城，这消息传回聚龙山还得个把天，江大富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先把自己摘干净，等到大雪封山，让咱吃哑巴亏！”
　　一个高个的麻子脸怒道：“他娘的，绑得好！”
　　众匪跟着应和。
　　“宰了肥羊好过年，银钱换军火，粮食给崽子们打牙祭。要是不换，他的女人就留在这儿当大伙儿的女人吧！”
　　“不管怎么样，姓江的威风是折定了！”

　　“翔哥，要不您跟我们说说，你们几个是咋把这司令夫人绑回来的？”
　　“没眼力价儿的，先去报大当家的！”
　　“......”

　　许东顺被扛进一间暖和的大屋子，那是聚龙山的议事堂。过了没多久，有人吆喝：“大当家的要来了！”
　　装着许东顺的麻袋终于被打开。
　　他看见高低胖瘦的土匪围了一圈，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坐在木桌上，几十双眼睛炯炯地盯着他。

　　许东顺看土匪们，土匪们也在看他。
　　他身上还披着那件刺绣团花宫衣，略长的额发乱作一团，刚见光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惊恐地四下张望着。
　　“豁，真是漂亮 ......”
　　“又细又白，比我见过的娘儿们都漂亮！”
　　“真是便宜了江老贼，不知道玩儿起来是什么滋味。”
　　“就是nai子太小了，”起先是抄着手的矮胖崽子生了疑窦，“我瞅着咋有点不对劲儿呢？”
　　许东顺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躲不过了。
　　“楚曼瑶的头发有这么短？”
　　麻子凑近一看，“大林，你这小子真尿性，这能是司令夫人吗，这明明是个带把儿的！”
　　大林冲上来拧过他的脸，一看，果真和黄昏时见到的不是一个人，“我这不是切了他家电管儿，这黑灯瞎火的谁能......”他倍感没面儿，一脚踹在许东顺的肚子上，“不是夫人你穿什么戏服！狗娘养的找死！”
　　许东顺被踹的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到临头、穷途末路生出一股英雄气魄，他梗这脖子叫骂道：“你这对招子不顶事儿，有脸怪我？你当谁谁愿意来这种鬼地方！”
　　这句话一出惹了众怒，土匪们嚷嚷着：“他奶奶的，把这二椅子插了（杀了）！”
　　又有人说：“插之前给弟兄们先玩玩儿，眼见着猫冬逛窑子不方便，逮个漂亮的小二椅子泻火，也算不错。”
　　众人哄笑道：“男人有什么好搞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男人后道儿紧，搞起来比女人还爽利！”
　　“真的假的？”“骗你们干嘛！”
　　眼见土匪们三两句安排了许东顺的结局，先前出去请大当家的翔子回来了，他扒拉开人群：“大当家的真的来了！都先省省！”一面就看见了他绑的肉票的真容。
　　他怔愣了片刻，不确定地叫了声：“......小许兽医？”
　　许东顺抬头，却见一张有点眼熟的圆脸。
　　翔子一看真的是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快来看！这是小许兽医！”
　　人群让出一条道，疾步走出一个特别出挑的高个汉子，肩宽腿长，披了件熊皮大氅，头戴水獭绒帽。
　　这汉子鼻如刀削，倒梯形下巴。腮是方的，收得很窄。帽檐下是一双圆眼，被高眉骨罩了两潭阴影在上面。
　　男人一撩大氅，在许东顺面前蹲下，把水獭绒的帽子拿下来，错愕又惊喜道：“小许哥？”
　　许东顺眼角还挂着泪痕，模样十分可怜。他看着眼前的土匪头子发怔——
　　这人赫然是他以为葬身断崖的胡望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