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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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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在茶里下了青丝!”
少年淡漠的眼里浮现出一种近似疯狂的神色,咬着牙一字一顿,“没想到你这么好命,竟然让你弟弟喝下去了!”
“霍子烟!”雪衣公子柔美的面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你真是疯子!”
“你说对了。”少年冷冷地笑了,“我就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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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凨阙甲午年,殊影楼平地而起,楼主自称公子自在,常年以银色面具示于人前,喜美色,频繁出入青楼酒肆之地。殊影楼自成立之日起未曾失手,世人称没有其查不到的事……凨阙己亥年,殊影楼公布中原十大高手榜——”
桑子规的手指在纸张上划过,停留在那十个名字之中——
“雪衣公子晏配天,年少成名,雪衣剑法精妙绝伦,凝水为雪……出手快而准,从未有偏颇……”
桑子规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了手里那本江湖大事记。
“琥珀。”他唤了一声,那娃娃脸的小厮已经从门外忽的一下闪进来,接过他手里厚重的书灵巧地跃起放到了书架最高层。
“琥珀,”桑子规道,“我们出门吧。”
“出门?”琥珀惊讶道,“这种时候出门……”
桑子规皱眉道:“我的伤好了。”
琥珀撅着唇,有点不高兴,“只怕出了门会添新伤,出了昨天那事,晏公子怕是想杀了你……”
桑子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很简洁地道:“我要出门。”
“不可以啦少爷!”
“我要出门。”
“不可以不可以!”
“我要出门。”
“……我说了不可以。”
“我要出门。”
“……少爷!!!”
“我要出门。”
“……”
最后,琥珀找了套小厮穿的衣服,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添添画画,把桑子规变成一个有着大刀疤的小厮,看着还很唬人。
“出去之后要听我的哦少爷。”琥珀帮桑子规穿上衣服,换了普通的靴子。
“好啦少爷。”琥珀围着桑子规转了几圈,欣赏自己的易容成果,“你要叫什么化名?”
桑子规想了想,“……杜鹃。”
“……”琥珀沉默了。
潞州是江南比较富饶的一个地方,这里是潞州北部的小镇,并不算什么大的城镇,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个小镇名为永宁,最大的特色便是美食一条街。
整整一条街上,都是江南特色的小吃,来永宁的人,都不会不来这里。
桑子规正坐在一家豆腐摊子上,一遍用勺子搅动碗里的豆腐花,一边等琥珀买东西回来。
“小哥怎么不吃啊?”卖豆腐的大婶过来热情地催促他,“我王大婶的豆腐花,可不是吹嘘,来永宁镇的人谁不知道这里的豆腐花最好最公道?……”
桑子规听着她喋喋不休只得低头尝了一口。
豆腐香滑爽口,虾米的鲜味自然地融入在其中,腥味却早已被葱白的鲜香盖掉。
的确是难得的美食。
“小哥是外地来的吧,来玩还是定居啊?”王大婶问道。
桑子规自然道:“我是从外地来的,我哥哥在霍家做工,就介绍我去。我刚来永宁,还不大清楚这里。”
王大婶啧啧道:“霍家的规矩严的很,小哥你可要小心,前天我才见那个常来这里的秋水姑娘,左手竟然没了……唉,造孽啊,还以为霍家那个小少爷走掉了,会好一点……”
桑子规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答话。
“王大婶,你怎么不顾客人来这里闲聊呢?”琥珀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王大婶起身诚惶诚恐道,“呦,琥珀小哥来了,这么久不来,喝碗豆腐花,就算我的……”
“你这么怕做什么,我是拆过你的摊子还是收过你的保护费啊?”琥珀冷冷道。
“哪里哪里。”王大婶赔笑着退回去,“琥珀小哥真是说笑了。”
“那就别乱嚼舌头,少爷是你可以议论的吗?”琥珀冷着脸坐到桑子规旁边,立马换上了和他的娃娃脸相符的笑容。
“杜鹃,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哦。”琥珀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上桌子,“这是糖藕,家里的厨子也做过,不过要数这里街角的崔叔做的味道最正。”
“这是福临客栈的五柳酥,名字怪怪的但是很好吃!”
“还有苏记铺子的煎馒头,吃着可香了;阿旺叔的鸭血羹,每天都卖的一丁点不剩;待会再去徐妈那里喝碗酸梅汤,保准喝完了还想再喝……”
桑子规迟疑一下,正想说够了不用介绍了,琥珀却自己停下了,脸色阴晴不定。
他盯着桑子规身后,黑色的眸子积聚着沉郁的色彩。
“斐薄,我记得我说过,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琥珀的嗓音很清脆,他又露出那种带着小酒窝的可爱的笑容。
“杜鹃,等我一下。”琥珀踩着凳子,借力飞出,桑子规后方传来了金属相击的清脆声音。
桑子规回头看到琥珀用的是一柄短匕,刀锋泛着幽幽蓝光。
而和他相斗的竟是个书生模样的人,一柄软剑舞的极其漂亮,纤细的身子在琥珀的攻击下左闪右躲,口中不知在念叨什么。
桑子规看清那书生的脸时呆了一下。
当然不是因为书生是什么绝世的美人或者书生的脸丑的吓人。
而是书生的脸上竟有着厚厚一层白色的粉末,随着身子的动作,便有簌簌的白粉落下。
“那是白面书生斐薄,是十大高手之一哦。”桑子规身旁有个声音道。
那个声音很熟悉,桑子规不久前才听过。
声音的主人靠近了,呼出的气息扑在桑子规的脖子上,他下意识地感觉到全身寒栗骤起,想要避开,后颈却是一阵剧痛。
一双手臂搂住他,接着便毫无知觉了。
这一下桑子规睡的很沉。
虽然后颈很痛,但是桑子规却醒不来,耳边似乎有很多人的声音嗡嗡作响。
很多脸闪现过,白隐的,霍夫人的,琥珀的,丫鬟秋水的,甚至还有方才的白面书生……当那个漂亮的晏氏少年的脸闪过时,桑子规醒来了。
晏氏少年的脸离他很近,长长的睫毛几乎碰到了他的脸。
“晏配心。”桑子规缓缓叫出这个名字。
那人却皱了皱好看的眉,撅起唇来,“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好难听。”
“晏公子,”桑子规道,“你可以起来吗?”
趴在他身上的人一脸无辜,“不可以。”
桑子规抿着唇不说话了。
“我还有一个名字,扶摇。”少年的分量很轻,骨架也很柔软,压在桑子规身上并没有多大重量。
他侧过头的时候,桑子规看到他披散的黑发里夹杂着几缕白发。
“对啊,我已经发作过啦。”他的神情似是很愉悦,“发作过才发现,以前生的病受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对了,如果你叫我扶摇,我就起来。”他道。
“扶摇。”桑子规道。
自称扶摇的晏氏少年愣了愣,表情有些不甘心,还是依言起来了。
桑子规坐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干净很滑,方才画出来的东西似乎已经被洗掉了。
扶摇露出小白牙笑笑,“你家小琥珀的易容术还真不怎么样。”
他摸了摸变成白色的几缕头发,撅了撅唇,“你怎么不问我发作的时候痛不痛?”
桑子规皱了一下眉,“这需要问吗?”
“不需要。”扶摇点点头,“哥哥看了我发作的样子,所以,他想杀你了。”
桑子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竟然被带到了野外。
大片的绿色草地,远处隐隐的山林,天色隐隐暗了,一轮红日远远落在山腰。
“这是哪里?”桑子规问道。
身边没有回答。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转过头,方才还在的那个少年,此刻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寂静的野外,一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