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姬云君

99、第 99 章

　　钟杉在深杏谷养伤多日，凌依依每日都在“去送药”和“让她自己喝”两种情绪中反复横跳。
　　可无论怎样纠结，最终出现在钟杉床前的还是凌依依。
　　只是钟杉喝一次药，凌依依的脸便要红上大半天，魂不守舍大半头，于是一日过去了，又到了送药的时候。
　　凌医仙哪儿能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除了对着自家这个情根深种的小徒弟跌足叹息外，却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钟杉自毁修为、只为抢得易凌牌位这件事，确确实实也触动了他不少。
　　那样一个冷心冷肺的人，竟是会为了依依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仍是不喜欢钟杉，却也不愿强行出手，再令依依伤心。
　　于是……
　　“你看啊，这世间负心人多报应，落得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下场，啧啧，叫人唏嘘啊。”
　　“钟桦啊，虽然你们钟家门风不咋滴，但你既然在我这深杏谷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始乱终弃、心口不一的人了吧？啊？你说对这样的人我会怎么样？那当然是把她——挫！骨！扬！灰！了！啊！”
　　“钟桦啊，你这年纪小小，切莫以为那风流是什么美名，日后议亲可是叫人家瞧不上的，你知道吧？”
　　……
　　莫名其妙被敲打的钟大公子：“……”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谁让你是凌依依的师父呢？
　　被迫旁听的凌依依：“……”
　　主要被攻击的对象钟杉：“……”
　　但作为的的确确前科累累的人，钟杉十分自觉，虽然做不来像钟大公子那样，被指桑骂槐以后还能狗腿地送上一盏茶给凌医仙润润嗓，垂首听教还是会的。
　　“师父就是这样，”凌依依自是知道师父都是为了自己，可她看着低眉顺眼的钟杉，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反倒先出言安慰，“最近迷上了看话本，过段时间便好了。”
　　钟杉原本就没有十分将凌医仙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她已知晓自己的心意，现在所愿不过是能够同凌依依相携一生罢了，其他已别无所求；凌医仙所担心的那些始乱终弃、心口不一的事，是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既不会发生，那她便能行的正坐得端，又怎会因此就感到愧疚，更不会知难而退。
　　只是，凌依依能够出言安慰，她依然感到无比开心。
　　许是同凌依依呆久了，钟杉虽看上去还是冷冷的，但表情比从前可是多了许多，也大了许多，她迎着凌依依担忧的目光，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
　　那笑如同雪原灿阳，当即要将凌依依的心都融化其中。
　　“依依，谢谢你。”钟杉伸手想要握住凌依依的手，凌依依怔愣了一下，却将她的手甩开了。
　　钟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愕与难过，像是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连难过都十分直白。
　　凌依依勉强绷着面孔道：“你谢我什么？”
　　钟杉掩下眼中的落寞，再抬眸时，凤目之中流转的分明还是喜悦，那喜悦中包含了太多失而复得的庆幸，她道：“谢谢你，还愿意让我出现在你面前，还愿意，给我重新走向你的机会。”
　　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掐了一下，虽然不至于痛，却酸软得叫人想要流泪。
　　到了此刻，她无比清楚地明白，钟杉终究是懂了。
　　那个高不可攀、生在云端的少女，终于一步一步地走下云端，走入凡尘，正在用着她自己的方法，走向她的世界。
　　她曾经绝望地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可钟杉拼命地给她展示了她的勇气、她的选择，她又怎么忍心一直困于过往、一直耽于怨念，而拒钟杉于千里之外呢？
　　最悲伤的时候，她也曾尖锐地想过，若非钟杉亲尝过她曾经的痛、她曾经的绝望，否则，她们是再无可能的。
　　可钟杉真正一身鲜血地倒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若有可能，她绝不希望钟杉吃那些苦头。
　　真正爱一个人到骨子里，是舍不得她吃同样的苦的。
　　哪怕她曾经为钟杉泪流满面，可钟杉只落一滴泪，她便觉得心疼，她便觉得，罢了，她们之间算是扯平。
　　“对不起，”直到钟杉的手指落在她的面上，拂去那不知何时滚落的眼泪，凌依依这才恍然发现，她竟是在钟杉面前没出息的落泪了；她很是狼狈地擦了眼泪，却被钟杉一把拥入了怀中，钟杉侧脸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对不起。”
　　“过去是我不懂，以后我会好好表现。”
　　“大家都说我天赋异禀，”钟杉的声音伴随着呼吸落在凌依依的耳畔，痒到了她的心里去，“一学即会，绝不再忘。”
　　凌依依的心软到一塌糊涂，却又忍不住地破涕为笑，也只有钟杉这个人，才能一本正经地将这般话说得好听又不显得强词夺理。
　　“依依，你信我一回。”钟杉的声音有些颤抖，“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一个就好，我绝对会抓得紧紧的，绝不会叫你再失望。”
　　这个傻子一样的钟杉啊！
　　凌依依又好气又好笑，明明这些日子叫她喂药的时候，理不直气也壮，接着喂药的功夫不知明里暗里占了她多少便宜，她可有说过什么？
　　明明做的时候半点儿不知害羞不知收敛，半点儿也没有心理障碍，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畏手畏脚，反而没有了信心起来？
　　钟杉的确没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到现在。
　　从一开始钟杉就不知道，她同她那个齐名的兄长、甚至比她的兄长更加耀眼夺目，以至于她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心折于她的绝世风姿，即使忘却一切重新来过，也仍是一眼倾心，毫不犹豫地给了整颗心去。
　　直到现在，钟杉也仍然不知道，她对凌依依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凌依依也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干脆利落斩断二人之间的一切，可她高估了自己——那完完整整、毫无保留给出去的一颗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收回来的呢？
　　被拥在梦寐以求的心上人怀中，凌依依的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她靠在钟杉的肩窝处，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那可不行。”
　　“你还没有追求我呢，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就给你机会？”
　　钟杉的紧张瞬间松弛了些许，她紧紧地抱着凌依依，觉得她已经幸福到了极点：“好。”
　　这次换我来追求你，而你，可以用尽一切你想要的办法，来考验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