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番外（BL慎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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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霁川有些头疼地望着那个兀自在生闷气的人。
明明早已飞升成为了真正的神仙，早已载誉人间，却还是个小孩子脾气，生起气也要闹出千百种花样儿来。
大约上天都格外偏爱他，给他鲜妍脆嫩的脸，给他令人艳羡的天赋，给他世人永爱的偏心。
“凌成蹊。”他望着那个背影唤道。
于是，气哼哼的人顿时更更更气了，扭过脸来拧着眉看他：“没大没小！连你这个小崽子都气我！”
霁川看着眼前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轻轻挑了挑眉毛——这位凌医仙大概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原本就有些圆的脸颊就愈发显得鼓鼓的，反倒显得整个人愈加有种钝钝的……可爱，叫人忍不住地想要上手戳一戳。
“好了，”戳是自然不能戳的，霁川若无其事地别过眼，“这次又怎么了？”
“还是因为钟桦那个臭小子！”凌医仙兀自气了半晌，早就等着这一句了，抱怨立马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往外倒，“年纪不大，管得倒宽，我是医仙还是他是医仙？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一样，烦都烦死了……”
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茶太凉了酒温过了……世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一样裹挟在鸡飞狗跳的凡尘中。
“你说说他，他就是在故意气我的！”凌医仙还在生着气，明明嘴里都是抱怨，漂亮的眼中却弥漫着说不出的温情。
“那就赶他走吧。”一直沉默寡言的霁川突然道。
“……啊？”凌医仙大约没想到霁川会突然这样建议，望向霁川的目光顿时发飘，抱怨都磕巴了起来。
霁川认真地望着他：“他总惹你不开心，把他赶走了就是了。”
“也不是……”凌医仙头一次见到有人不劝和，当即更磕巴了，“他……也不全怪他……”
“嗯，想想其实……”
明明来抱怨的人是他，可拼命往回找补的也是他。
霁川望着仔仔细细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在说服谁的凌医仙，心中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生在澜川，望你日后每天都是霁日光风，就叫你‘霁川’，如何？”在他最孤苦最绝望的时候，一个人将他抱入了温暖的怀中，赐予他名字，带他成长，教他在这世间行走。
那时，他以为他找到了终身所归。
那时候凌成蹊距离成为医仙尚有一步之遥，那张青春娇俏的脸更显稚嫩，他们一人一猫，倒是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意思；凌成蹊从不教他应该叫他什么，他便只是乖乖跟在凌成蹊身后，缩在凌成蹊怀里，以为那边是永远。
直到后来，他跟着凌成蹊行走在这世间历练，见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最终，他在第一次化形时，才磕磕巴巴地叫了凌成蹊一声：“师父。”
凌成蹊听到这二字时是怎样的呢？
他只是伸手点了点那个才刚刚化为人形的奶团团，忍俊不禁道：“你生为散仙，我还是一介凡人，当不得你一句‘师父’。若是日后我飞升了，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父’，那时再说吧。”
霁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没想到，那是他第一次叫凌成蹊“师父”，也是最后一次。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凌成蹊还是那个单纯如初、一心沉醉于医术和修炼的医修，可他已不是那个可怜兮兮、所求只是一个遮风挡雨之地的小灵猫了。
他渐渐长大了，随着凌成蹊看了许多世间风月，渐渐地在无数次拉扯当中，认清了自己的心。
都说雪灵猫天生品性高洁，所以生来便是散仙。
可他大约是雪灵猫中的异类吧。
他不高洁，甚至对救他、养大他的那个人心生邪念，明明那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动作，落在他的眼中，都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惹得他心中梦中只有他。
“无需在意许多，万事随心便好。”这是当初凌成蹊教他的。
“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他问。
“如果于旁人无碍、于世间无碍，那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凌成蹊摸着他的头笑道，“怎么，霁川长大了，有想要做的事了吗？”
凌成蹊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熟悉而又安心，叫他恨不能将人叼回到自己的窝里，占为己有，永远也不叫他出现在旁人面前。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他问。
“我啊……”凌成蹊那张看似稚嫩的脸上写满郑重，“我只想好好修医术。虽不敢说能够拯救苍生的大话，可我一直在全力以赴。”
他才是真正的神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洁而又温暖的光芒。
那一刻，霁川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对于凌成蹊而言，不过是他全力以赴想要拯救的弱小中的一个。
像凌成蹊那样的人……大约，心中真的只有苍生吧。
若是有一天，凌成蹊知道了他心中龌龊，是不是会后悔将他救下？
想要将那人占为己有的晦暗欲望，和被看穿心思被抛弃的恐惧交杂在一起，令霁川备受折磨。
终于有一天，他于一场缱绻梦境中醒来，才终于下定决心。
“还真是长大了，”凌成蹊这样说着，却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明明他已经高出凌成蹊半头了，“既然你想去快意地生活，那就去吧。”
凌成蹊分明就是个傻子。
明明他望着他的目光里是他自己都难以遮掩的占有和爱慕，可凌成蹊半点儿看不出来，甚至在他提出他要出去游历、要去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时，还在那儿学着别人感慨什么“吾家有儿初长成”。
别人家的儿可不会对长辈怀有这样的心思。
这个傻子。
也好。他想，凌成蹊这样迟钝，大约，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可他终究错了。
在凌成蹊飞升成仙、深杏谷成为世间救命所在的那些年，他极少同凌成蹊见面。
因为他绝望地发现，各种历练都没用，各种术法都没用，他每见一次凌成蹊，对凌成蹊的执念就越深。
于是，他只好选择少见，再少见。
所幸凌成蹊成为医仙后，一心忙着拯救苍生、忙着收徒授业，百年来，相见不过寥寥。
直到，那日重逢在澜川。
凌成蹊竟是亲自去找他了。
“你呀你，”凌成蹊还当他只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灵猫，伸手便去摸他的头，也不管如今他们站在对面，单看面孔辈分大概能够直接反转过来，“是不是又调皮了？”
他在那一刻几乎要流下泪来。
算了，他想，就这样也很好。
就这样吧。
可他很快就打脸了。
这次凌成蹊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少年有一双漂亮的凤眼，望向人时，专注而又热烈，像是一只等着主人投喂和夸赞的小狗……果然，猫猫最讨厌狗什么的了！
在见到钟桦的第一眼，霁川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后来凌成蹊的身边，每次都有钟家的那个少年。
什么风华绝代，什么举世无双……霁川看着乖乖跟在凌成蹊身后锤肩捏背的少年，恶狠狠地想着——分明就是个哈巴狗！就只会做这些他们这些高洁的猫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凌成蹊是什么人啊？凌成蹊根本就……
什么鬼？！
霁川看着对钟桦愈发依赖的凌成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我能怎么办啊，”凌成蹊垂头丧气道，“我认错了人，把他当成负心汉揍没了半条命，种下了因果，欠他良多，只能对他好点儿了。”
是吗？
霁川看着忙前忙后为凌成蹊添衣加水的钟桦，心中冒出了些许的疑惑。
后来，这疑惑就越滚越大，仿佛是个雪球滚在雪原里，没有个尽头。
终于有一天，雪球大到了难以支撑的程度，碎成了无数碎块，每个碎块上都写着个令霁川傻眼了的真相——钟桦这个王八蛋，居然，居然……居然做了他最想做的事，他，他，他居然把凌成蹊给拐了！
不仅做了，还成了！
怎么会这样？
霁川茫然地想，凌成蹊的心愿不是拯救天下苍生吗？怎么拯救着，拯救着，拯救到了钟家那个不开眼的大公子头上了？
“钟桦也是苍生中的一员嘛。”对此，凌成蹊毫不羞愧地解释道。
可是，可是我也是苍生中的一员啊？为什么，你看不到我呢？
“我欠他一条命，想来想去，无计可施，无命可还，所以就按凡间的惯例，以身相许了嘛。”凌成蹊理直气壮。
可是，你救我一条命，我也欠你一条命啊。那么，我也能对你，以身相许吗？
“傻霁川，”那人仍是像从前一样摸他的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等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可是，我早就遇见了喜欢的人，我早就明白了，不明白的是你。
明明啊，明明……
原来看着所爱之人转投别处，是这样痛彻心扉。
他从前错了，现在还有修正的机会吗？
霁川想，大约是可以的。毕竟，他认识凌成蹊比钟桦早多了，他们相识时，钟桦他祖父都未必出生了；是他们一起并肩走过凌成蹊还未成仙的日子，怎么看，他都该比钟桦有胜算。
可是，他又错了。
钟桦看着风流潇洒，实则跟他那个不知变通的妹妹一样死心眼儿；明明他只需要跟钟家人说，他是被凌医仙看中，留在深杏谷修炼，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钟家那一群人精能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不过给彼此留一个余地罢了。可钟桦偏偏不肯，他应是直愣愣地回钟家跪祠堂了，要同凌医仙结为伴侣，将钟家搅和了个天翻地覆。
钟桦天赋再高，再有可能飞升成仙，那他现在也只是个凡人而已，身为凡人觊觎神仙，甚至想要成为其伴侣，原本就有违道心。
钟家才失了一个钟杉，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钟桦走这不归路？
于是，闹了个一塌糊涂。
但再怎么闹，钟家总不会真的打死钟桦。
不过皮肉之伤罢了，看着吓人罢了，又没伤及本元，也值得凌成蹊落泪吗？
霁川认识凌成蹊那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个心怀苍生又有些没心没肺的人落过泪。
成仙路漫漫，那么多的艰难险阻；拯救苍生苦，那么多的人间惨剧。
可凌成蹊皆是坚定无比，从未有片刻的迟疑。
但在受伤的钟桦面前，他落泪了。
那样漂亮的眼睛，平日里装的都是悲悯和温和的眼睛，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着眼泪。
眼泪滑过那张依旧稚嫩的脸，让他看着像是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又委屈又难过，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将他抱在怀中安慰。
“哭什么？”委屈的眼泪落在昏迷中的钟桦脸上，使得他有极为短暂的一瞬清醒，可他也只是粲然地笑了笑，好似下一瞬重新陷入昏迷的人不是他一般，“我又没事。”
霁川默默地离开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那个能将凌成蹊拥入怀抱的人，到底是别人了。
“哎，等你以后就懂了。”絮絮叨叨的凌医仙终于察觉到自己在霁川面前说了太多，即使他一向信奉率性而为，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霁川但笑不语。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你喝酒，我一定把酒温得正好，然后你喝多少我陪多少，不就是头晕眼花三天醒不过来吗？怎么能比得上让你不开心了这件事大……”那位绝代风华的钟大公子带着一身茶香赶来，时间卡得刚刚好，让霁川每次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一套专门针对凌成蹊的精密计算方式。
“行了行了，霁川还看着呢，你少得寸进尺……”凌医仙老脸更红，一手抓住钟桦往外赶，回头冲霁川挥手笑道，“改天让钟桦来煎茶谢你。”
让钟桦来煎茶谢他？
乖巧的钟大公子，和被秀了一脸的霁川，望着对方，十分默契地朝着对方翻了个白眼。
那还是算了。
霁川躺回原地，任澜川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得如同当初那只落在他身上的手。
这样也很好。
他想。
作者有话说第101章 番外（BL慎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