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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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杉……”
“我喜欢你……”
浑身是血的少女伸手想要抚摸向她的脸，可力气已经快要流逝干净了，少女那从来亮晶晶的眼睛中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她断断续续地叹道：“早知，如此，我……我该早些告诉，告诉你的……”
“你啊……”少女又是一声叹息，望着她的眸子又是伤心又是自怜，“我都来不及……来不及让你，让你成为，我的人……”
“对不起……”
“对不起……”她茫然不知所措地抱紧了怀中那虚弱不堪的少女，变故太快，让她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伤心吗？感动吗？痛苦吗？可惜吗……
无数疑问从她脑海中闪过，她又一次地看到了神情麻木的自己。
少女的生命在流逝，可她对着那双悲伤而又美丽的眼睛，说不出任何一句少女期盼的回答。
“我钟杉，”她终于低声道，“在此起誓，定迎易凌入我钟家门，做我钟家妇！如违此誓，受万箭穿心之苦，此生不得入仙门，为世人厌弃！”
“易凌！”
钟杉记不清楚自己这是多少次叫着“易凌”的名字，从梦中冷汗涔涔地醒过来的。
她又梦到了她。
那个娇蛮活泼、古灵精怪的少女。
心口如同万千虫蚁在啃噬，疼得她忍不住地弯下腰，重重地把手按在了心口处。
痛吗？
痛。
可易凌当初离世之时，大概比这还要痛吧？
是她违背誓言在先，合该受此煎熬。
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催动着灵流行走在全身经脉之中，半个时辰后，钟杉额上冷汗尽消，平静得看不出她之前有经历过任何痛苦。
只是……钟杉有些恍惚地看了一眼计时的漏壶——近来，她压制下那些疼痛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修仙之人，誓不可违。
她有些自嘲地轻叹了一声，终于起身，走了出去。
“师姐早。”
“师妹。”
“三小姐。”
……
钟杉习以为常，只是略略点头，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只留下一个清逸的背影。
钟家乃是东陆世家，千百年来屹立不倒，不止是因为世家尊贵，更是因为钟家的确出人才——世家之中，唯有钟家人根骨最佳，曾飞升过几位仙人；惊艳绝伦，世人难忘。
但苍天也并非只垂青于一家，这近百年来，钟家竟是没再出一个不凡之人，眼看着要被别家迎头赶过。世家大族，心高气傲，自是不肯被压一头。
幸而，这年轻一辈中，还真的出了天赋绝佳的孩子；且还不止一个——钟家名门嫡出的一对兄妹，大公子钟桦，三小姐钟杉。
一门双璧，万年难遇。
故而，钟杉从小就知道，她与众不同。
人都是从一个小孩子长大的，可钟杉并不记得她有什么童年。
从她记事起，她就已经被各种修炼秘诀给包围了，备受瞩目，没有同龄的孩子敢靠近她，哪怕他们是血脉亲人。
年幼时，尚还有过不解与哭闹，仅有一次。
也就那一次，她被师父关在房内整整五天，静思己过，不准有人求情。
自此，她和钟家上下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的存在，就是光耀门楣，与兄长成为钟家双璧，才不负生在这高门之中，才不浪费她那绝佳天赋。
别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浪费。
“师父。”
钟杉淡淡地朝座上的师父行了个礼，并不见多余表情。
一众人早就习惯了，也只是点点头，看着她落了座，这才细细地看了一番她的脸色皱眉道：“你的誓印，务必要去掉了。”
修仙之人，如若违誓，自会留下誓印——当初曾立下什么誓言，违背之后，皆会应下种种，此为誓印。
旁人便也算了，但钟杉是钟家的希望，钟家怎么可能任由着她誓印加身？
“无妨。”钟杉沉默了片刻，却未松口。
上座的一众老人，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拒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钟杉身上——一身素衣，发间系了一根惨白发带——这是守丧之服。
仙门世家，竟是出了这般一个执拗性子，执得还是这般荒唐事。
钟家人无不头疼。
“你并未违誓，”钟渡是钟杉最受尊重的师父，在钟家亦是德高望重，眼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只得缓缓开口，“易凌姑娘确实进了我钟家的门，成为了我们钟家的媳妇，你又何必执拗于此？”
钟杉漠然不语。
“若你执意如此，岂不是辜负了易凌姑娘待你之心？”钟渡提起易凌，满座皆是面色古怪，“易姑娘若有知，绝不会愿意看到你为她如此。”
“待你飞升成仙之时，兴许还能找到方法再见到易姑娘，可若你誓印在身，难登仙门，恐怕同易姑娘是真的再无缘分了。”
钟渡这一番话说完，钟杉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古书有云，仙家有起死回生之术，若她飞升，是否能寻得此法，将易凌重新给带回到世上来？
誓印加身，确实于修行有误，但若是……
钟杉寡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犹豫。
上首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朝着一直在一旁端坐着、却在试图减少存在感的钟大公子使了个眼色。
钟桦：“……”
他就知道，这种时候，总也跑不了他。
“三妹。”钟桦看着白衣素带的钟杉，心中其实也有那么一丝别扭——当初钟杉在易凌面前立下如此荒谬重誓，钟家满门震怒，可又无可奈何。这誓言是钟杉亲口说出的，字字皆是真心，并无可破。但钟家自来人才辈出，竟也很快找出了应对之法——钟杉只是说了一定会迎易凌入钟家门，并未言明是谁来迎。于是，钟家大公子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出来了。
当然，若是可以，钟家自然是想要最优秀的这两个孩子都跟易凌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娇俏小丫头易凌，喜欢钟家大公子——从这位易姑娘，见到钟大公子的第一面起，就毫不害羞地嚷嚷得满城皆知。
钟桦每每回想起此事，心情都很是复杂——毕竟，被一个漂亮姑娘毫不遮掩地诉说着爱慕，纵然他是静心修仙之人，心中也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愉悦的。谁知道，到了最后他才知道，那小姑娘真正喜欢的，竟然是他的胞妹；而他，不过是小姑娘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人生啊，谁没经历过一些大起大落呢？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修仙之人。
还没等钟大公子消化完“爱慕自己的小丫头其实喜欢自己的妹妹”这件惊天动地的事，家中长老们就已经决定了，由他来娶易凌过门——左右人已经没了，易凌喜欢他又闹得人尽皆知，如今他娶过门的不过是一个灵位罢了，既保全了钟杉，又能为钟家添美名，最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钟大公子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钟杉呢？
钟桦回想起那日，他这个三妹，仍是一脸漠然地听完了这些安排，沉默到了最后，却也未曾说出什么反对之言。
他和她都知道，反对最终也不会改变什么。
于是，钟家大公子不日迎了易凌的牌位入门，钟家也得了一个“重情重诺”的好名声。
只是，迎了易凌牌位的是钟家大公子，一身素服守孝的却是钟家三小姐。
世事皆无常。
这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方法，终究只是“看似”罢了。
那誓言毕竟是钟杉亲口在易凌面前立下的，纵然被曲解成如此涵义，但那终究不是钟杉的本意。
“成婚”不过一月，钟杉就已经时时地心痛难忍了。
只是，钟三小姐向来擅长隐忍，硬生生地撑了一年之后，才被长老和师父们发现不对。
自从长老们得知钟杉的咒誓应在了身上之后，一年来，已是想了无数办法，皆是无可奈何——既拿那誓印无可奈何，也拿钟杉无可奈何。
回想到此，钟桦也忍不住地轻叹了一口气。
同胞而生，他自然知道这个沉默而又固执的妹妹到底在执拗什么。只是，他终究是心疼她。
“三妹，”钟桦轻轻叹道，“前些日子有消息传说，深杏谷的凌医仙出手救人了。既然有例在先，钟家此去求医仙为三妹解了誓印，想必也可成行。”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