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平行线》黑泽明英

1、她卑微如尘埃

　　狭小逼仄的黑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一只贪吃的老鼠正在翻找塑料袋……

　　“哐当”，一把长柄的铁汤匙应声落下，只见一只干枯的手拽着门把手，一个老人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奶奶——”难掩虚弱的声音，陈艾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头脑一片混沌。

　　努力让自己清醒之后，看到眼前狼狈的场面，想必奶奶一定是想要上厕所吧，瘫痪多年的奶奶，总是不愿意在夜晚叫醒她，奶奶够不着门把手，所以那把长汤匙成了她的帮手，但是这一切对于年迈且身体不便的她来讲还是太难了。

　　陈艾努力的撑起身体，却一连失败了两次，最后她终于摇摇晃晃的起身，使出全身力气，把奶奶扶进了厕所里，帮奶奶解下裤带后，陈艾抬头迎上正迎上奶奶尴尬又心疼的笑容。

　　房间太小了，陈艾总是在扶奶奶进厕所的时候撞到门口的柜子，或是厕所内的洗手台，虽然这比不得几年前家境上好时住的大宅，但只要奶奶还在，一切总能熬下去。

　　趁着奶奶上厕所的间隙，陈艾无力的坐在榻榻米上，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这让她几乎想要死去。

　　陈艾猛锤了几下脑袋，又捉起茶几上的水杯大口喝起来，于是记忆才开始一点点回来。

　　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香气的包厢里，围坐着一群推杯换盏的年轻男女，男人们西装革履，却解开了领带和领扣，而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们个个蜂腰肥臀，衣着清凉。

　　陈艾被酒吧老板领进包厢里，不施脂粉，装扮朴实的她，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进来前，老板告诉她，受了这些客人的要求，要找当天的驻唱来单独献艺，只要客人满意了，老板愿意给她不错的回报，当然不用说，这一点回报比起老板的收入可就九牛一毛。

　　陈艾自然是答应了，现在她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和钱过不去。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紫色西装，留着小撮山羊胡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的问道。

　　“Casey”陈艾对于这样无理的富家子弟当然见多不怪了，多年驻唱酒吧的经历，让她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事。说出这个用来应付场面的英文名，也仿佛货真价实。

　　“好的Casey,给我们来一曲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哈哈哈哈”一个满脸麻子，身材臃肿的男人，左拥右抱着，也没正脸瞅陈艾，只顾着卿卿我我。

　　……

　　陈艾找了一把高一点的凳子，在众人正前方摆好，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把相伴多年的老吉他，调了一下琴弦，稍作停顿，便弹奏起来。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首歌换做以前的陈艾是怎么也唱不出来的，但是在酒吧里时常遇到一些酒客要求唱一些艳俗的曲子，自然就不得不开始对这方面的流行背书了。

　　还好，这首歌虽然名字艳俗了些，歌词也还正常。

　　随着音乐的响起，对面的男男女女开始安静下来。

　　“他长的不帅不是富二代，却吸引漂亮女生一排排，有时想不开有时乐天派……”

　　一嗓清脆，不拥俗套，甜美而又有韵调的歌声，从陈艾的嘴中唱出，对面的几个男人开始调整姿势，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陈艾。

　　这个不施脂粉，衣着朴素的女孩，竟然有另一种他们没有见过的美好。

　　那个穿着紫色西装上衣的年轻男人，摘下眼镜，从钱夹子里拿出一沓钞票，径直朝着陈艾走过去。

　　刷刷刷！一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像是秋天里的枫叶，又带着几分血腥的味道，从陈艾的头顶落下来。

　　除了陈艾的歌声依旧，周围的一切都有所不同，众人正在等着看好戏，若是言情偶像剧看多了，自然觉得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子，会因为屈辱而愤然离席，然而，陈艾没有离开，这种屈辱对她来说仿佛这富人的炫技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她只顾着唱着歌。

　　一曲终了，表演结束，陈艾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钞票，面无表情，耳边传来那群人的奚落和嘲笑“哈哈，还不是故意装清纯，装清高的臭娘们，钱才是她们最想要的，哈哈哈哈！”

　　满脸麻子的胖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小沓钞票，摔在桌子上，然后将面前的五个杯子斟满酒，带着一副猥琐的丑态，说：“来来来，看你挺能挣钱的，这五杯酒，你喝掉，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他搂着的一个大波□□人，媚笑着说：“你这样可不是要人家小女孩的命吗？这酒这么烈，两杯下肚，你都得晕过去……”

　　女人的话音还没落下，陈艾已经拾起杯子一杯接一杯将烈酒喝下了肚，趁着酒精还没有上脑，抓起那沓钞票。

　　“谢谢！”陈艾深鞠一躬，抱起吉他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讥笑声，随着满屋子的纸醉金迷，陈艾昏昏沉沉的出了酒吧，叫了一辆的士，也不知如何艰难的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