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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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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躺下后,闭上双眼,看上去像睡着了。可细看过去,其实并没睡,魏青能听出来他的呼吸并不像睡着那般悠长缓慢,甚至能听出来故意克制的沉重的感觉。
没多长时间,细汗便从他的额头和两腮处沁出,尽管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却掩盖不住苏醒过来后,痛觉也同样苏醒的事实。
萧离压制着持续袭来的疼痛,这种程度的痛感倒是有好几年不曾经历过了,以他的经验,至少还要像这般疼上三五天,身体才能舒坦些,不过相比于他要借此获得的东西他觉得值得,也或许他对于自己这条命其实不是那么看重。
疼到深处,像被水闷住要溺死的时候,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帕子。
魏青坐在床边鸡翅木圆凳子上,把他脸上沁出来的汗擦掉,又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暂时没再烧起来,再瞥了眼被子下边轻颤的胳膊,知道他忍疼忍得辛苦。
她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她知道萧离并没睡着,便大着胆子小声说道:“王爷,能不能让太医给您扎几针?太医刚才不是说王爷要是实在太疼,他们可以想些法子让王爷疼的不那么厉害吗?”
萧离不吱声,只是胳膊抖得轻了。
魏青以为他不打算搭理她了,却听见他冷哼了一声,吐出来两个字:“不用。”
魏青倔不过他,只好坐在旁边看着,中途秋惠来敲门,问王爷要不要吃点饭食。魏青又来转告,萧离同样只说了俩字:“不吃!”
魏青只好走回去,跟秋惠说道:“让厨房随时预备着吧,等王爷想吃的时候再说。”
秋惠打量着站在门口的魏青,她穿着水蓝色的裙装,腰肢纤细,曵地裙摆行动间如风拂杨柳,颇有几分风姿。莫非黎王真的像传说中那般对广安伯府的姑娘另眼相看?
如果真是这样,也不是不可能,至少她在外边守了半天,没听到黎王对魏家三姑娘说一句重话,看来这桩赐婚是真的合了黎王的心意吧?
魏青怎么可能知道就这几眼,秋惠就能想那么多呢?她关上门踱回床边之后,发现萧离已经睡了,还轻轻打着鼾。地上铺着从异域进贡的地毯,所以魏青不担心自己走路声会把他吵醒。
她这时才有精力仔细打量黎王的寝殿,说是寝殿,其实也挺简单的。本朝从先帝开始便崇尚节俭,宫里每日只做两顿饭食,晚上御厨房不开火,若是宫里的主子晚间饿了,就在小厨房做点,或用些点心。至于宫室布置,皆不许过于奢华。
上行下效,至少表面上各府都学了宫里的风格,而背地里如何,那就各有各的说法了。
萧离这里布置的也很简单,除了常备的衣柜桌椅熏炉,便只有亮格柜上摆的一个未完工的巨形帆船模型最显眼。
模型旁边盒子里放着一把长短粗细形状不一的光滑木棍,想来是做帆船用的,另一个长形盒子里还放着小型的木匠工具,很明显应该是萧离自己用的,这模型也是他自己做的吧?
魏青看了一会,又瞧了瞧旁边书架上的书,只是瞧了瞧,她什么都没碰,不想看了就回到她晚上休息的里间,靠在塌上眯着眼想事情。
这次来的太突然,家里的事还没安排好就进了黎王别院,她得找机会试探下黎王的意思,看看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
亲生母亲虽然跟她交流很少,不过是偶尔说几句话,可每年换季的各色衣衫母亲都会托人给她捎过去,很多还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常年卧床养病还能这么做,对她这个女儿也不是不在乎的。总得把她的生活安排一下,她才能安心。
快午时正的时候,萧离又醒了,萧九给他端来热腾腾的馎托,他吃了半碗,便又继续靠着休息。
魏青见萧九似有话要跟黎王说,便借故去了一趟净房,回来的时候,萧九已经出去了,玉带勾上挂着的帐子被放了下来,魏青往帐里瞄了一眼,发现黎王果然躺下睡了。
她松口气,往里间小卧房走去。
原本围着万字不断头围栏的架子床上空空如也,铺的被褥不见了,枕头也不见了。魏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发现她没看错,架子床上只剩了一层包了锦缎的毡毯,原本是用来垫在褥子下边的。
魏青环顾四周,床边放被褥的柜子落了锁,其他地方更是看不到一点被褥的影子。
是萧九办的吧?魏青想。
果然,临睡前太医过来看诊时嘱咐魏青:“王爷情况已大好,您也不用整夜不睡守着了,只要在王爷身边陪着,夜里警省些便可。”
魏青瞧见了挨着萧离枕头放置的另一个枕头,上面的鸳鸯戏水纹样格外显眼,她没吭声,只点头表示知道了。萧离则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闭目养神似听非听的模样。
夜深了,魏青枯坐在凳子上,心想她一整天这样看着黎王的脸,他明明知道却依旧安然入睡,毫不受影响,不知是心理特强大还是完全不介意她这个人。
换成她肯定介意的,有个人在床边这么瞧着她守着她,真的别想睡了。
在她又一次困得身子歪了一下,差点掉地上时,萧离忽然睁开眼睛,没什么感情的说道:“你怕什么?不是不怕吗?困成什么样了还不睡?”
说罢又闭上眼睛不搭理她了,魏青被他噎了一下,咬牙脱了鞋子,把外衫褪下,穿着严实的中衣,从床尾他伸直的腿上跨了过去。
幸好床里边有另一个被子,不用跟萧离睡同一个被。她再怎么野,让她主动去掀黎王的被子钻进去,她也做不到的!
“睡吧。”萧离闭着眼睛听到细碎的声音停下来,便不耐烦似的说道。
魏青一时半会睡不着,眼睛闭着,数羊也没用,等到萧离鼾声传来之后,她便干脆睁开眼睛瞪着帐顶。
屋子里烧着上好的红罗炭,很暖,魏青脚上的冻疮一到晚上就痒,这次痒得更严重,抓心挠肝的。
魏青忍不住两只脚来回搓着,以缓解刺痒的感觉。
萧离的鼾声停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他看到魏青在被子里的腿扭啊扭,动来动去的。
魏青也觉察到他的异常,人虽然不动,呼吸声却不对了。她尴尬地也跟着不动了。
“怎么了?”萧离半睡半醒的声音传来。
“没事,有点痒。”
萧离:“……”痒?
刚才她那扭麻花的样还真是像……
不过也只是像罢了,“脚冻了?”
“嗯”魏青哼了一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萧离没再说什么,没过一会儿像没事人一样鼾声又起,魏青到后半夜见他一直没再醒,碰了碰他的额头也没事,便也睡了一会儿,直到五更,才睁开眼。这时天色已经半明半暗,很快就要天亮了。
她连忙起身,趁着萧离没睁眼,穿上外袍把自己睡的被褥叠好,不假他人之手。
屋子里萧离不让秋惠她们进来,也没有别的婢女,魏青又不想让萧九动手,便只有靠自己了。
早上两位留守的太医来请脉时,萧九在旁边听着,萧离忽然说道:“有冻伤膏吗?脚冻了。”
太医愣了一下,随即马上说道:“有的有的,小人马上让人去取,家里有现成的,效果很不错。”
萧离的脚他和其他几位大夫检查时都注意到了,并没有冻伤,那么冻伤的是谁就不难理解了。不过大夫是个老道的,只装不知道。
萧九瞥了眼低头装聋的魏青,跟老太医一样,都猜出来是魏青的脚冻了。以她家里的情况,大冷天的她要整日在外奔波,脚上生了冻疮正常的很。
可是不正常的却是黎王,他是怎么知道魏家三小姐脚生了冻疮的呢?
不用问了,肯定是他们主子看到了呗。萧九脑子里开始跑马……
魏青怎么都没想到萧离会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来,她憋着一张脸,耳垂都有些红了,只有始作俑者没事人一样靠着锦垫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