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人鱼驯养手记》时还读我书

4、祀神

　　清晨。

　　陆瑟睁开眼睛，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他昨晚忘记关窗子，晨风此时轻轻吹拂着窗帘，阳光透过窗子打进来，纯白的窗帘泛着光。

　　陆瑟掀开窗帘，窗外夏日的天空蓝得透明，凤凰花又红得似火，蓝天和花朵映照着淡紫色的地面，分外好看。

　　陆瑟看着蓝色的天空晃了晃神：大海也是蓝色的，昨晚，他又梦到了那片大海。他似乎对那片海域有着深刻的执念，但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并不知道那片大海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陆瑟垂了眼眸：对他来说，失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忘记的东西找不回来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一个人——如果他能称得上“人”的话——失去了一切过往地活着，到底会无聊和麻烦。比如梦里那片海域，说实话他还挺喜欢，如果还记得它在什么地方，他就可以去看看，但是不记得了，就全无办法。

　　陆瑟又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他下了床洗漱，洗漱好后又下了楼：他那个二大爷说今天会送东西给他来，一楼的店铺昨天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今天刚好可以好好看下。

　　店铺装了透明的玻璃窗门，陆瑟拉开门帘，又打开玻璃门通风。打开门的一刹那，陆瑟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只见门口铺着一张洁白的苇席，苇席成人巴掌大小，编得非常细密精致，席上放着一朵沾着露滴的纯白色芍药，芍药旁端端正正放着两枚小小的玉璧，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和玉璧在晨光里熠熠生辉。

　　陆瑟：“？”

　　他走几步出了门，夏日天亮得早，此时街上还没什么人，陆瑟左右看看，突然目光就定在一个地方：只见他店铺旁昨天还光秃秃的花圃里，此时正亭亭立着一枝芍药，这枝芍药清挺繁茂，叶子碧绿而有光泽，叶丛里夹着几只生气勃勃的花苞，一阵风吹来，清挺的芍药朝陆瑟微微晃着身子，花苞微微低着首，仿佛在朝陆瑟害羞地打招呼。

　　“收下吧。”陆开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陆瑟转过身，便看到陆开阳正衣冠楚楚地坐在一辆三轮车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看到陆瑟欲言又止地把目光定在三轮车上，陆开阳卸了笑抽抽嘴角：“有个混蛋不许汽车进这条街，就算是我也要遵守规则。”

　　陆瑟指指地上的白色苇席：“这是什么？”

　　陆开阳指指那枝芍药：“她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陆瑟点点头，把那片苇席上的东西小心翼翼收好，又看向陆开阳：“我能为她做什么么？”收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予以回报，听说这也是人类世界的规则。

　　陆开阳噗嗤一声笑出声：“我们瑟瑟还是老样子。”

　　嘴硬心却软。

　　他敲敲三轮车的把手，道：“让她留在那里，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

　　陆瑟闻言转身看向那枝芍药，嘴角带了笑：“如果你想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又一阵微风吹过，陆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那枝芍药所有的花苞都在一瞬间绽放得彻底，沾着露珠的雪白花朵缀在嫩挺翠绿的枝干上，在风中微微摇晃着身体，仿佛在道谢。

　　陆开阳哈哈大笑：“我们瑟瑟真是花见花开。”

　　陆瑟：“……”

　　三轮车车把手上挂着热腾腾的早餐，陆开阳递给他，又把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陆瑟吸着豆浆好奇地看过去，陆开阳把最后一袋蔬菜放到店里的冰柜，又揉揉他的发，道：“蔬菜要快点吃掉，还有一些肉、调味品和零食，都是你用得到的。”他刚到这里，什么都不懂，总要帮他准备一切。店里的桌椅厨房用具都是齐全的，只有这些蔬菜肉类，需要现买。

　　想到这陆开阳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五颜六色的书塞进陆瑟怀里：“红烧肉食谱，最简单的那种。”

　　陆瑟点点头：“谢谢你。”顿了下又觉得还是加上称呼比较好：“二大爷。”

　　陆开阳听到这个称呼时面上僵了一瞬，却还是咬着牙道：“应该的。”说罢便又坐上三轮车，道：“我任教的学校地址夹食谱里了，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今天有课，我先走了。”

　　陆瑟点点头，陆开阳便像来时一般蹬着三轮车离开了这条街道。

　　陆开阳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陆瑟看着手里的食谱，心里一动，便转身进了厨房。

　　乒铃乓啷一顿响。

　　陆瑟看着有些焦黑的肉块陷入了沉思。拿起筷子尝一口，陆瑟的脸不出意外地皱成一团。他漱漱口又吃口陆开阳送来的零食：看来这个店要开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第二天早上，门口依旧放着张白色的苇席，上面摆了一捧洁白的稻米和一条还在蹦跶的小鱼。

　　陆瑟：“？”

　　“喵~”

　　还没出门，一群花纹不一的橘猫便一团一团地扑到他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门外站着只通体纯黑的大猫，却没有像那几团小猫一般凑上来，陆瑟好奇地对上它绿莹莹的眼睛，黑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用前爪蹭了蹭地面。

　　陆瑟笑开：“谢谢你们，我收下了。”

　　黑猫闻言猛地抬起头，绿莹莹的眼里含着兴奋与感激。

　　陆瑟想起陆开阳的话，便道：“后院是空着的，你们要住那里吗？”

　　“喵~~”

　　黑猫终于弯着眼睛同那几团小猫一般扑到了陆瑟脚边。

　　这一天，陆瑟做的红烧肉终于不再是焦黑的了，虽然还是不能入口。

　　第三天，店铺门口的白色苇席上是一壶好酒和一枝玫瑰，门口的芍药旁也多了枝玫瑰。这一天，陆瑟做的红烧肉终于勉强可以入口。

　　……

　　第七天中午，门口的花圃里已经长满了各色鲜花，连后院的墙上都爬满了橘色的凌霄花，陆瑟打着哈欠开了店门：昨晚研究食谱睡得太晚，因此今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开了门就往地上看：他已经习惯每天开门时在门口白色的苇席上发现些什么了。

　　阳光已经洒到脚下，陆瑟低着头眨眨眼睛：嗯？今天门口什么都没有。

　　“噗通”

　　门口传来水花碰撞的声音，陆瑟一愣，终于抬了头。

　　“咔嚓”

　　花瓶从手里滑落，碎了一地。

　　陆瑟睁大了眼睛，自醒来后第一次手足无措地呆愣着，他头晕目眩，心脏和脑海一片空白。

　　厨房里煮着陆瑟已经进步很大的红烧肉，锅子咕嘟咕嘟响着，袅袅的香气传到这里。陆瑟却把这香气完全抛诸在脑后。

　　他的喉头动了动——“砰、砰”

　　陆瑟第一次听到自己如此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