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文野]精神病》狙击枪

2、惊喜总是一瞬间

　　距9月12日下午的银行抢劫案已过去十九小时。

　　黑瓴警局的走廊间，201柱着拐杖，拖着缠满绷带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向前挪。
　　他晃了晃自己迷糊发昏的脑袋。

　　“快走。”他的肩膀被推搡着，201回头，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紧身黑色制服的警察，皮肤透着渗人的苍白，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暗蓝色眼珠子阴翳地看着201，不耐烦三字在他脸上写的明明白白。
　　201：“你是……”
　　“啧！几片安眠药就失忆了？送一名抢劫犯上路是最简单也最浪费时间的工作，这就是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所以你给我闭嘴好好走路。”
　　201：“…………”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

　　对方恶劣的语气让他混沌的大脑思绪渐渐清明，昨天，他是在抢银行来着？他低头看向自己几近残废的身体，记忆开始回笼。

　　19小时前。

　　康恩银行面前的街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小型货车，封闭的后车厢中坐着九个面容各异的男人，他们脑袋凑到一起商讨着一年两次的大事宜。

　　“距康恩银行1000米处有一座荒废的人造园林，出口直接通往城市边缘的人行道，到时候209会在那儿备好车带我们离开黑瓴。据我观察，除了柜台上的防弹玻璃和警报按钮，银行内无任何安保措施，连保安也没有，最重要的一点，黑瓴警局离这儿隔了大半个城市，从出动到现场至少需要20分钟，就算附近恰好有巡警，火力也不可能和我们硬抗也就是说……”

　　201：“天时地利人和，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
　　其余人听了，纷纷兴奋地摩拳擦掌。
　　202：“别急着高兴，余下的百分之零点零零一足够让我们在监狱里蹲到发霉。”

　　“202说的没错，要是忽略那一点致命的几率，一不小心警察的枪口就会对准我们的脑袋，老计划，203到208号，用枪威慑群众，如果柜台前有顾客就见机行事，202负责把风，我负责挟持人质威胁柜台后的那帮biao子。”

　　在众人商讨时，201注意到200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用手中的马克笔在一份地图上描摹。
　　200是个入行没几年的18岁小伙，虽然生活上略显笨拙，却对城市路段与格局有着超乎常人的侦查能力，因此他能在作案后完美地规划出逃跑路线，这也是201看中他的原因。

　　201：“你在干什么？”
　　200合上笔盖，神色苦闷，像是几天没睡好觉似的，“201，干完这一票我们真的金盆洗手吗？”
　　“不是说好了吗，钱一分完大家就各走各路，你也不想一辈子当个抢劫犯吧。”
　　“……能不能换个目标？”

　　“啊？可是………”他们为了这家银行筹备了整整一个月，耗费了大量物力，也做过好几次演习，怎么可能说换就换？更何况再找不到让他们这么有优势的银行了。

　　200抓紧201的衣袖，眼睛不安地乱瞟，他小声道：“我觉得害怕……”
　　201疑惑道：“怕什么？”
　　200思索一番艰难开口：“这座城市……不正常…”

　　为了搜集情报，200几乎走遍了黑瓴的大街小巷，不怎么出门的同伴们永远体会不到孤身一人站在黑瓴大街上的感受。

　　那种感受就像走在一个昏暗狭长的过道，周围回荡着各种刺耳的鞋面刮擦水泥地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窸窸窣窣的碰撞声，整个街道，没有人说话。明明人头攒动，却寂静得仿佛幽寂的墓地，所有人像惧怕着什么，又像是极端的冷漠，那一副副毫无生气的面孔令200冷汗直流，更瘆人的是他被迫接受的那些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

　　在某种程度上，201在银行中的遭遇与当时的200十分相似。

　　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过道他战战兢兢走了一个月，因为缺乏与人的交流，他花了双倍的时间才摸清黑瓴各路段的分布和银行的位置，事后他回想起那些眼神，一个人沉思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明白自己恐惧的渊薮在哪，黑瓴的居民，他们用眼睛在告诉他：
　　──“我要杀了你。”

　　一个外来人不该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也曾想去和某个居民交流，去融入他们的圈子，这种想法也就到在河边亲眼目睹一个孩子用斧头肢解一具尸体为止。

　　雾蒙蒙的雨天，沐浴在鲜血中的孩子挥起血花的斧头，轻而易举将脆硬的脑壳砍成两半，血溅在孩子的脸上如同雾气般令人发昏的纱幔迷住了他的眼睛，200惊惧地捂着嘴，落荒而逃。

　　201听完他的叙述，先是怔愣几秒，随后缓缓沉下面容，“我………隐约也感觉到了，从进黑瓴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种回也回不去的感觉，而且在别的地方我从来没听过这座城市，只知道地图上有这么个地方，但是无论如何………”

　　201摸着200的头严肃道：“临时变更目标这种事别说我，别的同伴绝不会接受，你得放宽心，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会带着一大笔钱离开黑瓴，到时候分道扬chu各自营生，至于你说的那个孩子，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看错了吧。”

　　200没有回话，他的心中一直有不祥的预感，从早上开始神经就隐隐作痛，直觉告诉他决不能进那家银行。
　　201拿起地上的地图，“这是什么？”

　　“我依照各地区人们的出行习惯、车辆流通，还有建筑街道风格画出的规划图。当然，除了这些实际参考，更多的是我个人的直觉，毕竟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我想，黑瓴是不是有什么势力或者帮派将城市分成不同的地盘什么的……电影看多了吧。”
　　201看着图纸，竟隐约看出其中的奥秘，不由称赞道：“你小子……真是天才。”

　　临行前，201装好自己的枪，不知为什么他拿走了那份图纸。200目视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道：“我没有看错……”

　　在回忆期间，201被身后的警察带出警局，然而见到阳光的他却突然拧着脸惊慌起来……

　　某间接待室内，黑瓴警局政委文琴透过百叶窗看着局外的201被警察强塞进车，状似悲哀地叹了口气。
　　“那么……”她转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六位都知道，昨天下午三点，本市段松路段的康恩银行发生了两起案件。”
　　轰焦冻：“为什么要把我们召来警局？按理来说，我们都是受害者吧。”
　　文琴挑起一边的眉头，“就你们？”

　　面前的一排座位上，最左边坐着一位白领模样的外国女人，轰焦冻和周防尊紧挨着坐在一起，中间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精英模样的男人，而右边留着金色短发的青年正扯着随意挂在肩上的外套，翘着的二郎腿烦躁地一抖一抖，硬是把身上的酒保服穿出了痞子的味道。
　　至于最后一个男人……

　　“喂，太宰，醒醒。”
　　平和岛静雄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上打盹的某个“流浪汉”，和昨天不同，“流浪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抬起头，撩开自己蓬松微卷的棕发，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文琴：“在坐的六位都经历了康恩银行的抢劫案与爆炸案，将你们召到这来，除了做常规的笔录外，也是应玛康恩家族的要求商讨他们的财产，也就是康恩银行的损失与赔偿问题，特别是导致银行爆炸的某位先生。”
　　文琴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那么现在，请各位详细地描述案件的经过。”
　　塞琳.玛康恩理正自己的领子，“我先来吧。”
　　…………

　　19小时前。
　　“所有人抱头趴下！抢劫！”
　　随着枪声响起，早已守候在门口的抢劫犯们鱼贯而入，他们带着黑色口罩，用枪口指着银行中惊呆了的客人，大吼道：“趴下！把手放到看得见的地方！趴下！”

　　“砰！”甚至示威性地又开了两枪。
　　许多人纷纷举起手乖乖地趴在地上，隐约可以听到几个男人骂娘的声音。

　　201一把抓住“流浪汉”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大力拽起来，用枪抵住他的脑袋后将他拖到一号银行柜台前，“小姐，举起手，别想着按警报，现在我和我的同伴想要200万现金，做得到吧？”他向工作人员示意怀中的人质，“可以的话，我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

　　塞琳.玛康恩依言举起手，她磨着自己的后槽牙，面容却是波澜不惊，倒不如说她脸上完全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沉着冷漠地问：“容我确认一下，客人，我是否可以将您当前的行为确认为抢劫呢？”

　　“啊？”意外地望见塞琳在此种情况下显得过于反常的镇定面容，201敏感地觉得蹊跷，他用手臂卡紧太宰治的脖子，说道：“刚才开了一枪还不够吗？不抢劫，我来过家家呀。”
　　“那请问，除了您手上的SPAS还有您同伴带着的一把□□和六把冲fen枪，您是否还带了爆破型武器？”

　　这个女人懂枪？
　　201心生警惕，“如你所见，我们这帮穷酸的乡下人只有这么点家当，小姐难道是部队出身？竟然认得这些铁玩意，虽然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但毕竟我还有正事要办，谁都不希望你这么磨蹭下去。”

　　201上前一步，抬起太宰治的脑袋让他直面着赛琳，“你也不想看到这位先生的脑袋开花吧。”
　　赛琳：“……抱歉，我拒绝满足你的要求。”

　　“啊？”201略带惊愕地睁大眼睛，“喂，你……”
　　赛琳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也是冰冷冷的，“如果有别的需要，请您到银行取号机前领取号码，耐心等候到指定窗口办理相关业务或者直接离开本银行，还有客人，您在本窗口前停留时间已超过五分钟，请您尽快离开，以免妨碍后面的顾客。”

　　“小姐，你没听清我说什么吗？”201抽动嘴角的肌肉，磨着牙，眼神满是阴沉，“我是抢劫犯，我现在要钱你就得给我拿，这家伙怎样你不管了吗？”
　　从刚才开始，怀中衣着脏乱的男人完全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低垂着脑袋任201将他摇来摇去。
　　“醒醒，醒醒……给我醒过来！”

　　太宰治动动嘴唇，眼睛艰难地睁开，终于幽幽转醒。
　　由于201从未见过太宰治此时的相貌，他一抬头就把201吓得一哆嗦。

　　凌乱蓬软的棕色刘海软软地搭在眉骨上，可以看出是不错的相貌，如果无视他布满大半张脸的血污的话。
　　面前被201认为是流浪汉的男人如同经历了一场刀山火海的大战，下巴到脖子被划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血凝固在他的脖颈和脸上，额角也被撞出一个深紫色的淤青，简直比那些在山上打游击的军人还要惨。

　　201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也染满了血迹。
　　衣服上那些红色的痕迹果然是血吗？！这小子杀人了？！

　　太宰治迷茫地转动脑袋，可以看出他还未摆脱睡眠带来的后遗症，直到他的眼睛对上漆黑的枪口，乱成一团毛线的大脑才逐渐清明起来，于是他张开嘴，缓缓冒出一个对于此状况最贴合的音节：
　　“诶？”

　　201这时才想到刚才那个女工作人员不是看到这家伙跟沾了一大堆番茄酱似的脸吗？然而她却一脸从容跟看到个屁似的毫无表示，正常人不都该吓一跳吗？总感觉不对劲，不仅是这女人，被他卡着脖子的男人也很不对劲。

　　201低下头，却看见似乎已经搞清状况的太宰治撇嘴眯眼对他露出一副深深唾弃的表情，就像一只站在墙头的猫看着一只怎么也上不了墙的狗，让201莫名的……火大。

　　“抢银行？“太宰治摊着手带了点嘲讽的意味说道：“坦克没有，RPG（火jian筒）没有，连榴弹发射器和最基本的shou雷也没有就来打劫这家银行，这不是和打算赤手空拳对战野熊的蠢货没有区别嘛，在行动前熟悉所处环境的生存规则再搜集相关情报，以此来判断自己制定的计划和选择的目标是否利益大于风险这是基本常识吧，连这点知识都没有，你算哪门子劫匪啊。”
　　201：“你！”

　　太宰治比201矮了几厘米，他仰着头，第一次在201面前认认真真将自己的眼睛睁开，对方这才看清他接近栗色的茶褐色瞳孔，近乎透明的色泽像被打磨过千万遍的琥珀，将他的倒影完完整整地框住，201望着这双粘稠幽暗的眸子和那些盘布在周围的鲜血，突然心惊起来，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抓住心脏。

　　太宰治轻转自己的眼珠，唇角勾出一抹微笑，说是微笑其实并不恰当，他只是单纯地在笑，像一个喝醉的男人咧起嘴角。
　　这是一种本能的感觉，在太宰治面前，201觉得自己是个无生命状态的物品，对方只是对一个物品露出最常见也最不值一提的笑意，在此种环境下却显得窒息又鬼魅。

　　他开始怀疑自己抓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做人质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现在让你束手就擒……也不可能吧，其实我很敬佩你，带着自己的同伴和玛康恩老头子杠上，黑瓴也就只有你了吧？但从根本上来说，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抢劫犯，竟然自己把自己送上绝路。你死了以后会唾弃把前半生付诸一切的自己吗？啊我忘了，死者哪还有生的感觉，加上你的同伴，你该不会以为大家会一起手拉手愉快地踏上黄泉路吧？”太宰治说这话时，语调上扬，磁性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欢快。

　　201握紧手中的枪，眼神晦暗不明。
　　太宰治：“反正你最后都得死，不如……”
　　“你自行了断吧。”他这话说得极其郑重，像是提了一个真心的建议。

　　“自说自话也够了吧……”201将枪口再一次牢牢抵在太宰治的脑袋上，手指扣上扳机，因不知名的情绪，他的手上布满青筋，“我的队伍里有个刚成年的小朋友，他警告让我不要进这家银行，我年纪大了，果然该听听年轻人的意见，至于你，把你看成流浪汉是我的不对，你不过是个人渣罢了。
　　你这种把别人的生死随意挂在嘴上的家伙才应该去监狱里体验一下捡肥皂的生活，顺便一提……”
　　201眼中酝酿着迟来的愤怒，“我现在是真的想杀了你。”

　　听见此话，太宰治身子哆嗦一下竟收敛了笑容大叫道：“你要杀我吗？不…不要啊，请饶了我一条小命我什么都肯做，救命啊～不要杀我～～”
　　201：“…………”
　　塞琳：“…………”
　　做作浮夸的演技让不远处一名趴着的男人嫌恶地发出了一声：“噫…”
　　201：“你……看不起我！”

　　太宰治喉中嘟哝几声，神情带了点疲惫，“哥啊……你看我这身衣服，一堆疯狗把我从前天晚上追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安全的地方想睡一觉结果你们这帮家伙不分情况闯进来打扰我的清梦，我能求饶已经很给面子了。就是这样……”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看在你活不久的份上，我就乖乖地当个人质，完事了记得把我轻轻地放回原来的位置，感激不尽。”
　　说完，他彻底闭上了眼睛，低下头竟打算直接睡过去。

　　201：“你他妈……”
　　霎时间一股阴影笼罩了他，大脑中的危险感官疯狂作响，他猛地朝右侧望去，竟发现一道残影迎面飞来，身体无法比大脑先一步做决定的201危急时刻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头部。

　　身体碰撞的剧痛与冲击感从一点蔓延至全身，201和太宰治瞬间脱离原地和那位不知为什么飞起来的老兄一起砸到银行左侧的取号机上，取号机整个朝后倒去，“啪啦”一声巨响宣布报废，而三人掉到地上还向前滚了两圈。

　　一股腥甜味和着胃酸涌出口喉，倒在地上的201和太宰治一边承受着内脏冲击和骨头断裂的剧痛，一边吐着血沫艰难地喘息着，第三人则没那么好运，他的头直接撞在墙上，如同一个裂开的西瓜，血溅当场，然后像缺水的鱼一般痛苦抽搐几秒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201咬着牙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在看见那个脑袋被撞扁的人后瞳孔骤缩，他喉咙咕噜几下，哀嚎出声。
　　那个惨死的人，正是201的同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