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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对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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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刚转至巷角,便觉身后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戚少商亦是用剑高手,以他多年的用剑经验,想避过这剑气并不难。甚至,若要用“痴”剑反刺来人,也可说是十拿九稳。
可他只不动,因为他预料到这一剑不会刺到自己。
来的是“出手不空”雷一多。
雷一多号称“出手不空”,是因为他一旦出手,必定招招落实到敌人身上,既狠且辣,往往置人于死地。
可他却有个要命的习惯,便是敌人不出手,他亦不出手——高手对决,常常是于瞬间定胜负,一个人能否取胜,全在他是否占得先机。更兼出招狠厉,招式迅猛,才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可雷一多不这么认为。他一向觉得,敌不动我不动,便是要我先动,也该是等对手先拼死,自己才可用杀招。这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江湖侠义,而是他多年的作战要旨。
是以当戚少商知道身后跟的是他,便没有出手,反是静立当地。
果然雷一多停了手。哪怕他已跟着戚少商走遍了大半个汴京,只差没有跨进宫闱,心里已十分不耐,直想把戚少商杀之而后快——可自己的规矩,是不能破的。
戚少商回头向他笑道:“雷兄。”
雷一多撇撇嘴,哼了一声,心里却埋怨自家小姐派了这么个差事。
戚少商又是一笑,说道:“想是雷纯小姐派你来杀戚某。”
雷一多硬邦邦地回道:“不错。”
他没有说的是,雷纯派他来,不是为了杀戚少商,而是缠住戚少商。
昔日的九现神龙,如今的群龙之首,岂是雷一多一人便能杀得了的?
戚少商又说:“雷纯小姐总不会只派你一人来杀戚某。”
这话说得肯定,亦是他的自信。
雷一多不由有些叹服,他亦知晓自己的实力,绝不能凭一己之力杀了戚少商。
他叹口气,说道:“我一人虽杀不了你,可今日你未必不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道人影从左方的屋檐上落了下来。
雷一多心想,可算到了。
这是六分半堂里最顶尖的高手,前些日子派去了各地分堂,在雷纯的紧急诏令之下,匆匆赶回京师,只为今日于这僻陋小巷之中,截住戚少商,并击杀戚少商!
戚少商亦是通透之人,一见之下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开口道:“戚某虽与诸位未曾谋面,但诸位的名头却是听过的,想来——亦是为杀戚某而来?”
那群人中有一个哂笑道:“若说是来杀你戚楼主,我们还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可若是要伤了戚楼主,怕还是有这份能耐的。”
戚少商轻轻“哦”了一声,回道:“倘若我风雨楼的诸多好手亦在此地呢?”
此话方竟,便听又一人笑道:“戚楼主大可不必虚张声势!小姐早早派人探清楚了风雨楼今日的行动,戚楼主你是一人出门,没有人暗地里跟随,我们才这么大老远地从各地赶来,与你一战。”
戚少商微笑点头道:“既如此,便求一战。”
他是京师的龙首,虽则久处权力漩涡的中心,仍是不少一分英雄气概。这句话说得轻巧,可其中到底含了多少分量,怕是只有和他交过手的人才能知晓。
戚少商缓缓拔剑,雷一多和其余众人不由屏息。
江湖传说,戚少商的剑很快,快到能使你还没看清招式,便死在他的剑下。
雷一多看到了名剑“痴”的如练白光,默默地等着戚少商出招——一旦戚少商出招,他便要杀他,用他那钝剑、杀招。
不止雷一多在等,其他人也在等。他们都是久经江湖的老人,个个都有着响当当的名号。对于九现神龙、群龙之首这个称呼,可谓眼红了许久。若是今日可以伤到戚少商,甚至杀了戚少商,不仅小姐交代的任务达成,还可名扬四海,岂不快哉!
可戚少商拔剑拔到一半,手却顿住了。
他的手宽厚、干燥,一眼看去便给人一种信任感、安全感。
这双手本在拔剑,本要杀人。
却顿住了。停在那里。
只因他听到了丈余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的耳力也十分的好。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脚步声,是四个人八只脚迅速地点地,以上乘轻功一同前进。
来的是一顶黑盖绿帏湘白帘的小轿,稳稳地落在了巷口,四个扛轿人则迅速退到一旁。
一个低而温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飘荡开:“戚楼主,今日之事,是雷纯鲁莽了。”
雷一多和众人听了这句,不由一惊,继而一慌。
惊的是,来人正是雷纯雷大小姐,六分半堂总堂主,指派他们来杀戚少商的人。她本该在六分半堂的总堂等他们消息,居然出现在此地!
慌的是,雷纯亲自向戚少商道歉,说今日之事是她鲁莽——六分半和风雨楼两方的势力,在京师本是不相上下。自雷损死后,雷纯当家,六分半便弱了些;而风雨楼历经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传到戚少商手上,不但没有没落,反倒更加兴盛起来——故而雷纯认了蔡京做干爹,是为借朝中势力稳固六分半在京师的地位。可雷纯这一句话出口,等于是给了戚少商一个把柄,若非六分半总堂有危,她断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受制于人!
戚少商听了,只淡淡一笑,便把拔离了剑鞘的“痴”还入鞘中,说道:“雷小姐客气了。蔡京所图者大,戚某只是不想雷小姐为其所累。只是雷小姐身为义女,若是不出面帮忙义父又说不过去,故而戚某和杨军师商量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轿中静了半晌,雷纯才开口道:“雷纯还要多谢戚楼主和杨军师,若不是风雨楼的诸位高手偕同地方势力齐齐进攻我六分半的总堂,为六分半造了大麻烦,雷纯还正愁不知如何拒绝干爹。”这话说得温柔至极,一字一顿,缓缓道来,可语意中的怨毒,却是毫不掩饰。
戚少商朗声回道:“雷小姐毋需多礼,只希望雷小姐和狄堂主为自己和六分半的众多弟子考量,也该与蔡京划清界限才是。”
雷纯在轿中恨得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笑道:“戚楼主,自入京以来,可有和顾惜朝顾公子一同喝过酒了?”
戚少商倒不妨被她这么一问,心里隐隐有些反感,便粗声回了一句“不曾。”
雷纯这才得了一丝纾解,续道:“看来顾公子倒是真心为干爹做事,他曾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与你喝酒了。”
她说了这一句,又暗自思量:戚少商素来以侠义著称,不屑骗人,若真是未与顾惜朝接触,还可放心一点。只是那顾惜朝的身世,却仍是一个谜团——无情证实他是妓女之子,到底有甚纠葛,戚顾二人的扬州一行,仍有许多事未知。
戚少商却不理她这句挑衅,抬头看看天色道:“雷小姐,不早了,戚某楼里还有些事等着处理,不如下次再谈。”
雷纯收收心神,料想狄飞惊一人主持总堂必定有些吃不消了。大事之前,本想为干爹蔡京除去一大隐患,没想到反是自己落了下乘。好一个戚少商!
如此想着,开口却越发温柔:“既这样,你们还不快给戚楼主让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