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回忆录》伊缘落芷

4、上部 第三章 初入紫禁城

　　康熙三十九年
　　临近中秋时，阿玛一回到家就宣布说：今年的中秋，皇上决定办一次中秋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参加，可以带着家眷。
　　这样的场合，只有正室才可以参加，所以额娘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本来是要带着我和二姨娘所生的大哥去的，可是大哥却染病了，近几天常咳嗽不已。
　　到了中秋那天，阿玛就只带着额娘还有十二岁的我去了皇宫。
　　马车在朱红色的宫门前停下，这是我到这个朝代以来第一次见到紫禁城，我一步步走在去宫宴的路上，鞋子在青石板上踩出嗒嗒的声音我仔细的看着周围的环境，与我参观故宫时，大体结构差不多，但还要更精致一些，也威严一些。
　　到了宫宴现场，场面甚是壮观，各宫嫔妃、众阿哥、格格，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子嗣。
　　我们走至康熙面前，行礼后依次落座，按规矩，我和额娘来到了嫔妃以及官员家眷的位置，而阿玛则坐到了康熙下方右侧的第二个座位上。
　　我跟着额娘一一请安后，坐在了各宫娘娘们的对面，听他们闲聊着。
　　“吆，这就是兵部一品大人马尔汉家的女儿吧，好清灵通透的丫头啊！”
　　“是啊，怎生的这般俊俏？叫什么名字啊？”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碧罗。”
　　“恩，知书达理，人如其名啊！”
　　“谢娘娘夸奖。”我疲惫的应付着，表面上还得装出一付谦恭的样子来，哎，这皇宫果然累人啊，好在，依我二十岁的智商和世面应付这些还不成问题。
　　瞅了个机会，我从远处偷偷的打量着前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康熙，他如史书上记载的一样，睿智、威严，许是今晚气氛的烘托吧，他少了些许犀利，让人瞧着不那么害怕。看着他和众王爷、大臣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呵呵大笑两声，我突然就感叹起来，怪不得说这康熙是千古一帝呢！亲忠臣，惩小人，赏罚分明，他的确做到了。
　　坐了好久，闷的我都快撑不住了，我悄悄地对额娘撒谎说：“额娘，我想去方便一下。”
　　“恩，悄悄的去吧，别走远了啊。”
　　“恩。”得到额娘的应允，我飞快的离了座位。
　　“哎，还是这边空气好啊！”我喃喃自语，还伸了个懒腰，忽然看见临近的池塘边正坐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少年，四周黑漆漆的，只模模糊糊的看他的穿戴不像是小太监，想来，该是哪位官员家的少爷也同我一样闷，偷偷溜出来玩吧。]
　　心想，还是少添麻烦的好，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一阵阵的抽泣声，于是，我好奇的走到他身后，轻轻的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他没有理我。好骄傲的小孩啊，我心想着，手却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递到他面前，对他说：“我额娘说，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能哭的，不然，吃亏的还是自个儿的身子。”
　　见他仍旧没有应声，我又补了句：“男儿有泪不轻弹，怎能动不动就掉泪呢？”
　　嘿嘿，男孩儿都是要面子的吧，果然，他转过头，接过了锦帕，擦了擦眼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兆佳·碧罗。”
　　正待我要问他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哭时，一个宫女跑过来，着急的说：“哎吆，十三阿哥，奴婢可找着您了，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刚才德主子还问起过您呢！”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身跟着宫女走了。
　　我还愣在原地，原来他就是十三阿哥，康熙的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好可惜啊，刚才都没有看清楚长相，只是，那双眼也太深邃了点吧！
　　回到座位时，额娘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这还担心着呢？”
　　“额娘，没事儿，就是天太黑，走慢了点儿。”我回道，却还在思索着十三阿哥为什么在那儿哭呢，照史书上记载，在他幼年时，康熙是极其宠爱他的啊。
　　正纳闷着，突然听到康熙大声的说着：“早听闻，马尔汉家的三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都懂，尤以吹箫和骑马最好。今天，来了吗？”
　　我登时怔住，只见阿玛从座上站了起来，回道：“回皇上，小女就在后面，碧罗，快来给皇上请安。”
　　我松开额娘握着的手，缓缓走到阿玛跟前，跪下道：“奴婢兆佳·碧罗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恩，起身吧，朕听闻，你吹箫和骑马甚好？”
　　“回皇上，只是稍有练习。”
　　“呵呵，勿需如此谦虚，你的美名朕是早有耳闻啊，今儿个，骑马就免了，那吹一曲如何？”
　　“奴婢遵旨。”我抑住心中的紧张，恭敬的回道，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恩，甚好啊，马尔汉，你这女儿知书达礼，聪慧伶俐，可一点都不输我皇家的格格啊！”
　　“皇上如此抬识小女，臣感惶恐。”阿玛赶紧回道。
　　“恩，坐下吧，来人，呈上箫来。”
　　一个太监恭恭敬敬的端着一个红色的方盘到我面前，我双手将箫取下，只听康熙道：“赐座。”
　　于是，一个绛红色的方椅放到了我身后。众目睽睽下的表演我可是从未有过啊！我偷偷的瞧了阿玛一眼，他回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冲我点了点头，我瞬时就不那么紧张了，冲康熙拂了拂身道：“碧罗在此献丑了。”
　　雄厚的气势配上玉箫特有的清脆在静谧的夜中婉婉响起，悠扬中带着清远，低沉中和着气魄……这大概是我学箫这些年来吹的最心惊却也是最投入的一曲了吧！
　　曲毕，四周一片寂静，我紧张的腿直发抖。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好，好极了！天籁之音啊！”沉默片刻，康熙拍手叫好。
　　“是啊，天籁之音啊！”众大臣也一并附和道。此时，我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你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儿啊？”康熙问道。
　　我总不能告诉他叫《大江东去浪淘尽》吧，于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回皇上，这首曲子叫《江山颂》！”
　　“恩，好一个江山颂啊！马尔汉，你这女儿果然是宝啊，怪不得你如此宠爱啊！来人，赏……”
　　“臣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和阿玛同时跪下谢恩。
　　我偷偷与阿玛对望了一眼，见他虽是一脸轻松的表情，额上却也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于是，对他绽放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终于到了散宴之时，我和额娘跟着阿玛一同跪安后，往宫门走去，回头看着这威严肃穆的紫禁城，完全没了来时的好奇，想来就心有余悸，初次来，就虚惊一场。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阿玛揽着我喃喃说道：“我的小碧罗真的长大了，今晚看你如此知书答礼，谦恭有度，阿玛甚是欢喜啊！皇上也很是欣赏你，只是这对你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从阿玛的话中，我不难听出他的担忧，是啊，在这是非恩怨颇多的紫禁城中，太引人注目并非是一件好事。
　　“是啊，老爷，再过两年，碧罗也到了进宫选秀的年纪了吧。”
　　额娘的话让我登时怔住，刚才我只想到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全然忘了这挡子事，想到那些后宫妃嫔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宫斗，我就一阵冷汗直冒……后宫，那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不过，话说回来，康熙今年也快四十岁了吧，而我才……想来应该不会吧？就这样，本应是得了赏的欢喜心情，此时，却弥漫在一片担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