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道友，在吗[书信]》谢初之

41、来自多宝

　　师尊：

　　死得人太多了。

　　像是一叶扁舟入了海，一星灯火坠了湖，烟花盛放后再无痕迹，草木枯萎后未留生机。此地不见归人，海域明月幢幢。

　　弟子折下枯朽的枝条，装点成坟冢的模样。再挽袖提笔，沉吟着落下。笔墨残枯三分，留半声悼念。思绪浸入黑白的一点，指尖迟疑不前，不知如何描摹而去。

　　或借以锦绣才气，玲珑心思，方可绘出半点斑斓颜色，以留生者缅怀。

　　而我痛饮大醉于坟冢之前，与师妹静默不言，共享孤寂，便知所谓的缅怀，不过是愈发难消的沉痛。

　　弟子徒有这身修为，终究软弱于生死之前。

　　如何断却？

　　见那剑锋难折，雷霆不除，又见一念生妄，以为故人尚在。情知不可断绝，徒劳托之以岁月光年。

　　倘若时光亦难改其貌，方觉死生之痛，本不可抑制。

　　此夜此月如此酒，雪折枝头绕故里；魂魄两散黄泉处，不见人间许白头。

　　词句尚温，情可下酒，一笑猖狂，何足为惜。

　　暂且投身于梦境之中吧。

　　或可见着故人一步一步小跑着过来，雀跃地唤上一声什么，听不甚真切，却也知晓在唤你；晨起摇动的霜雪，簌簌点染过一尾寒芒，剑光穿云破晓，比晨曦更为耀眼，独独映入你眼帘。

　　再见临别前的一眼回眸，匆匆留下的书信，“当归”之言犹在唇畔，却早已各自失约。

　　喉中哽咽三分，道不出一字名姓。

　　便又笑道：“哪是一字，分明是千字、万字”，再也说不清楚了。

　　*

　　多宝哪里缺过师弟师妹？

　　本是不该缺的。

　　【浓墨污了半边字迹，掷于火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