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
炼狱杏寿郎说到做到，他确实给我留下了很多的美好回忆。
甚至让我对这个无趣的世界有些眷恋了。
我时常在想，如果杏寿郎早出现几百年就好了，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人类，我也不在乎他会衰老死去。
太可惜了不是吗？
“小小主公，我要离开了。”
我的死期将近，我要前往百年前我为我自己打通的墓穴了。
在得知我离开的真正原因后，身体已经恶化到完全看不清东西的小小主公，对我行了土下座跪拜礼。
“你这是做什么？！”
“您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母亲去世后，是您和父亲养育和陪伴着我，”小小主公被我扶起来后，声音很慢但非常坚定的对我说道：“虽然小玉夫人并不是我的母亲，但在我心里，您与我的亲生母亲同等重要。”
“耀哉永远敬重着您。”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明明知道我是妖怪，却并不惧怕和在乎我的身份，真心的把我当做一个人类看待，和鬼杀队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真的是……
“如果当年像耀哉你这样的人类多一点，”我想起母亲，忍不住有些难过，“母亲是不是不会死？我也不会犯下对人类而言难以原谅的过错？”
耀哉听后说道：“人类与妖怪之间的仇恨，不是连因果关系都不知道的我们可以分辨的，或许其中还有着无法解释的内幕。”
“鬼与妖怪无法相提并论，因为再弱小的鬼也会伤害人类，而传说中与人类友善的妖怪比比皆是，它们有的完全不会伤人。”
“您做的那些事……于人类而言难以原谅，但对于妖怪而言，是复仇也说不定呢。”
耀哉的答案，和日哉的一样呢。
临行前，我把留给杏寿郎的信交给耀哉，并且给了他祝福——早日杀死鬼舞辻无惨，结束如同被毒蛇缠绕的产屋敷一族的诅咒。
“妖怪的祝福……可是很难得的。”
“永别了，耀哉。”
我并没有与杏寿郎面对面告别，或许我真的喜欢上了他，不想让他知道我真实的模样。
我害怕看到他厌恶我的样子，就让我带着和他的美好回忆离开吧。
——昨晚的烟火真的很漂亮，他笑得也很帅气，还说回来后会和小小主公请假，再带我去别的地方看。
买了无限号列车的车票，我打算用人类的身份坐车去那个地方。
月台上，我看着无限号这个钢铁巨兽愣了会神，之后，我随着人流进入了车厢。
不得不说，有一副招人皮囊真是件麻烦事，不止一个人来和我搭讪，甚至还有医生提着医疗箱搭讪我，说我脸色看着好苍白，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我都快死了，状态好才见鬼吧：）
离发车时间还早，我要了份鸡肉便当吃——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吃人类的食物了，好在味道不错。
期间有个黄发的小孩儿和背着箱子的额头有疤痕的小孩儿，后面还跟着一个带着野猪头套、脑子有点问题的家伙，他们带着刀，不停的嚷嚷着还闹事，然后被警官们吓跑了。
这些小孩们的衣服……怎么有点像鬼杀队的队服啊？
算了，我都快死了，爱咋咋地吧。
发车后，乘务员检完票，我靠着车窗，眼皮越来越重。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的向后退，我的意识，竟然渐渐模糊了。
——我几百年都没睡个好觉了。
……
“……玉藻……”
“……玉藻！”
“啊！呜啊！”我惊叫起来，尾巴上的毛都要炸了，却发现是母亲在叫我。
“阿拉～还在睡吗？”母亲的指尖染着红色寇丹，轻轻抚摸着我的皮毛。她狭长的赭红色眼眸温柔的注视着我，好像注视着一件无价珍宝，“不要睡了，母亲带你出去放风哦。”
等等？皮毛？尾巴？
我变成幼崽了？！
母亲收起身后的尾巴和头顶的耳朵，化作拥有着绝世美貌的人类女子，她轻轻一点，将我变成短手短脚的人类婴儿，然后将我抱在怀中。
“藏好自己的小耳朵哦，我们要出发了。”
从京都中的宫廷，再到乡野中的雪景；从人群的熙来攘往，再到空无一人，我明白，母亲这是在带我去看人世间的百态。
我望着母亲的侧脸，她的眼中是浓浓的兴味。
“这现世和人类们，就是舞台上为我们献出一场盛大表演的演员，就看接下来的戏剧，他们要如何取悦我了。”
母亲……是要看什么？
啊，想起来了，是……八岐大蛇……
我懵懂的拉了下母亲的头发，母亲原本有些诡异的眼神在望着我的时候，瞬间变得爱怜与温柔。
我趴在母亲的肩上，看着人来人往。
突兀的，一个黄红色相间长发，穿着火炎纹披风的男人与母亲擦肩而过。
他神采奕奕，眼中像是有着永远都在燃烧的火焰，腰间配着有火焰形状刀锷的长刀。
——“唔姆！需要帮助吗？！”
——“那么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一场能乐表演吧！你一定会喜欢的！等我出完任务回来就去看！”
——“你是最漂亮的！谁都比不上的漂亮！不！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我就是喜欢你！”
——“那么小玉死亡前所有的美好回忆！就由我炼狱杏寿郎订下了！”
好熟悉。
但是为什么，头突然好痛！
“诶？是武士吗？”
母亲停下了脚步，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那人的背影，眼睛也望了过去，“没想到小玉藻竟然会对那个武士感兴趣。”
然而话锋一转，母亲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扭曲。
“可是母亲我不喜欢呢。”
一团狐火从天而降，直奔我熟悉的那个武士而去，街上的人纷纷惊叫逃窜，母亲的笑颜在狐火的映照下如同恶鬼一般。
她把我举起，要我看着那团狐火，“吶，瞧瞧吧，那个人类……”
“——他已经被母亲，烧成灰烬了哦。”
周围都是人类的惨叫哭嚎，暗紫色的狐火在母亲的背后升腾。
眼前抱着我的母亲则是掩面轻笑，赭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造成的这一切，“我改变主意了，别人的戏剧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让我来，导演这出戏剧吧。”
“哈哈哈哈……”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恶梦吗？
梦？
意识到是梦之后，我才发觉种种不合理的地方——尤其是杏寿郎怎么会在这儿？
所以，这是有人在用梦来愚弄我？
……我要宰了他！
我睁开眼睛，一团肮脏的、没有形体的肉企图缠绕到我身上，还有一点点就碰到我的脸了。
此刻，我觉得怒火滔天已经不能形容我的心情了。
“嗷嗷啊——！！！！”
看吧，我连人类形态都要快维持不住了，旁边原来那个搭讪我的医生被我惊醒后，瞳孔缩小，指着我的手不住的颤抖，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妖怪、妖怪的。
嘁。
我九条尾巴上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现在该干什么呢？哦，对了，找那个敢用梦愚弄我的渣滓算账。
我要用爪子活生生的撕碎他！
火车咣当一声巨响，还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我被摔回座上，差点脸挨到那一大团恶心的肉上。
等等，刚才那团肉没有这么大的。
我从车窗往外看，那些恶心的肉像是藤蔓一样把火车包围了起来，并且还在不断的膨大。
在医生惊恐的眼神中，啪啦一声我拍碎了车窗，从车窗里钻了出去。
等我撕了那个崽种我就收回去：）
可是等我下车后，那些肉团居然开始瘪下去了，并且像灰一样被风吹散了。
……什么鬼？那个愚弄我的渣滓已经死了吗？
我不耐烦的刨了下地，然后一转头，和我没想到的一个人正四目相对。
是杏寿郎。
他脚下还躺着一个小孩儿，就是我在火车上看见的那个有疤痕的小孩儿，那个小孩看见我后，眼睛睁的比杏寿郎还大。
“狐，狐狸？有人形的狐狸妖怪？！”
“集中！你的血还没止住。”杏寿郎说了那小孩一句，接着转头看向我。
在我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我的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尾巴还在讨好似的呼呼的摇。
要，要不跑吧？他肯定没认出我来，现在跑应……应该来得及吧？
起了念头还没实施，我就听见杏寿郎喊了我名字。
哦豁，完蛋。
在他的目光下，我只好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四肢着地慢慢走到他那里。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开始捏我头上的耳朵了。
“！”
“主公大人早就告知我你的身份了！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依旧热情高昂的声音，并没有我所想的厌恶和远离，我弓着身子小心的抬头看他，他对我笑得依旧像太阳一样灿烂，“我说过，我喜欢小玉！就像娶小玉当妻子那样喜欢！所以你完全不需要逃避！”
呃……杏寿郎原来以为我坐火车离开是怕他发现我是妖怪才走的？
“主公大人告诉我你以前做过错事！但你是为了复仇才牵连了其他人，并不是故意与人类为敌，我认为这是可以原谅的！而且你已经在赎罪了！”
我赎罪了？杏寿郎误会有点大了吧，我是真的要死了。
“诶？！这是炼狱先生的妻子吗？”那个额头有疤痕的小孩儿听了半天后终于反应了过来，止住腹部伤口的血后，打量了我一眼后，很真诚的夸了我：“炼狱先生的妻子长得非常漂亮！尾巴的毛发也非常有光泽！”
“……谢谢。”
小孩儿听见后一脸空白，“啊，说话了！”
杏寿郎听了后，在旁边哈哈大笑。
“轰——！！”
不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动，紧接着一个粉色短发，全身刻满深蓝色刺青的男人出现了。
他一出现就攻击了负伤的疤痕小孩儿，结果直接被杏寿郎用炎之呼吸挡下了。
被挡下的家伙叫猗窝座。他先是嫌弃了一番疤痕小孩儿的实力，后又邀请杏寿郎成为鬼，被拒绝后他又动手了。
我咬着疤痕小孩儿的后领跳开后炸起了毛，这个不客气的家伙让我快要消失的怒火又重新燃起了。
我想插手，杏寿郎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叫我停在那里，疤痕小孩儿也是一样。
等他废掉了左眼，肋骨断裂、内脏损坏，伤痕累累的哈啊哈啊喘气，而猗窝座已经再生完毕后，我出离愤怒了。
猗窝座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发动袭击，我疯了似的死死咬住他的手臂，直到把他手臂咬着扯断掉。
他一脚把我踹了出去，我吐掉他的胳膊后冲他嚎叫：“你伤害了我的杏寿郎！你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你的杏寿郎？”他断掉的手臂开始再生，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解和茫然，“为什么是你的杏寿郎？你？他……”
我亮出自己森森的白色尖牙，并且仇恨的看着他，“他是我的恋人，只要我活着就会没人会伤害他！”
说罢，我再次冲了上去。
他虽茫然，下手依旧不轻，直接断掉了我的两条腿，让我只能在地上爬。
而杏寿郎燃尽生命，用出了炎之呼吸奥义，再开始了与猗窝座的战斗。
最后，杏寿郎的日轮刀架在了猗窝座的脖子上，另一只手钳制着猗窝座的左手。
而猗窝座的右手，已经贯穿了杏寿郎的胸膛。
我从猗窝座背后，双手的指甲扎住了他的肋骨上，死死咬住他的后颈。
没有双腿的情况下，我的尾巴帮助我勒住猗窝座，然后我感觉我咬住了猗窝座的颈椎骨。
——他把杏寿郎伤成这样，我一定要让他死在这里！
在我和杏寿郎面对面的钳制住猗窝座后，那个额头有疤痕的小孩和猪头小孩用他们的呼吸直接攻击了无法动弹的猗窝座。
天快要亮了。
我没想到猗窝座居然这么怕死，他自断双臂，舍弃了被我抽出的四条肋骨和半截脊椎骨，拼了命的往照不到太阳的森林里逃。
真可笑啊！真可笑啊！！
疤痕小孩儿朝着猗窝座逃走的方向怒吼，还将自己的日轮刀投了出去，击中了逃跑的猗窝座。
而杏寿郎却欣慰的笑了。
我挣扎着爬向杏寿郎那里，一边爬一边哭，“杏寿郎——呜，杏寿郎……”
“小玉，”杏寿郎睁着还完好的那只眼睛，左眼紧闭，他强撑起胳膊让我靠在他肩上，抬起手轻轻触摸着我的脸，“我还没让你笑过一次，居然就让你哭了，作为恋人还真是失败啊……”
“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是我没用！呜……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连你我都保护不了！”
我的妖力已经无法支持我的身体再生了，所以我的双腿在与猗窝座战斗后一直是断的。
现在的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
“杏寿郎，我真的快要死了，我并没有骗你。”
他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笑着抓紧了我的手，“那我们就一起走，一起去黄泉。”
那个额头有疤痕的孩子很快就回来了，他跪坐在杏寿郎面前，聆听他的遗言。
我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总有种不真实感。
我喜欢的人要死了，火焰要泯灭了。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从前也是，现在也是，我什么都留不住。
什么也留不住。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一些事——我的妖力不能再生我的身体，但杏寿郎的呢？
对人类来说，他的伤是致命的，但对妖怪而言只是平常一起打架的强度而已。
我可以救他，甚至还能恢复他的眼睛！
在我的努力形容下，那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猪头少年帮我拿来了搭讪我的医生的药箱，同时我将我仅剩的全部妖力注入左眼。
在杏寿郎开始临死前的走马灯时，我推倒了他，直接扎了他针麻药。
“小……小玉？”
“别说话，”我拿出镊子，清理他眼睛的伤口和取出他已经破裂的眼球，“我不听你那些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遗言，我要你活下来，把你想做的事活着自己去做，别轻轻松松的就把梦想全都扔给后辈啊！”
——然后，我抠下了自己的左眼，按进了杏寿郎空洞的眼眶。
奇迹发生了——
杏寿郎睁着一对异色的眼睛猛地大口喘气，胸口被贯穿的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
没有了妖力，我无法再压制自己，开始进行鬼化。
刚才和猗窝座近乎野兽般的肉搏，他的血液浸入了我的伤口，现在所有的妖力我都给了杏寿郎修补身体，无法再阻止鬼化。
妖怪的身体足够强横，一时间我无法完全鬼化，只能在鬼的克星——太阳下一边鬼化，一边燃烧化灰。
杏寿郎用披风为我挡住太阳时我忍不住哀嚎：“杀了我杏寿郎！杀了我！我不要变成鬼！”
我不要变成鬼这种恶心的东西，它们害的小主公一族都变得短命，还用梦来愚弄我，杏寿郎也差点死在它们手上。
更何况，除了杏寿郎，我对这世界已经没有眷恋了。
“小玉小姐，请你不要再为难炼狱先生了！”额头有疤痕的男孩儿对我大声说道：“炼狱先生深爱着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杀掉自己深爱的妻子！而且你还没吃过人，你还是有机会的！”
机会？
是，我是没吃过人，但从前直接或间接死在我手上的人类不计其数。
而且，“杏寿郎，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尊严，输给另一个物种又被同化，对我而言这是多大的侮辱！我绝对不会接受！”
我缩在杏寿郎披风下的方寸之地，披风外慢慢再生的脚被阳光照耀后迅速燃烧化灰，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我绝对不会变成鬼，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丝的怜惜，就砍下我的头吧。”
说罢，我逃到阳光下，皮肉开始燃烧，我爆发出濒死前的尖叫。
然后在一瞬间，我的头掉了下来，看到了我无首的有着九条尾巴的身体。
杏寿郎手里握着他的刀，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杏寿郎，”我的头掉在地上，看着所有人的视角都是倾斜的，“你解脱了我，我很高兴。”
“好好活下去，就像刚才你托付的遗言一样，如果往后的日子里你敢活得垂头丧气，那我绝不原谅你，到了黄泉我也不会让你找到我。”
“对了，一直没能告诉你……”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