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争如两忘 ...
-
5:争如两忘
说话的人一身红衣妖妖艳艳,年纪已是不小,应是楼里管事的掌柜,听晓星尘这么一问,捂了嘴半是冷哼半是不屑:“他?他只来这儿一次我的客人就都吓跑了,要是经常来我还能干的下去?谁知道他抽什么风,以往我这里也有胆大的姑娘,想着招他来玩玩,结果衣服边都没碰到,就把人踢进了池塘,寒冬腊月的,差点死了过去,你赶紧上去把人带走,喝的醉熏熏的,也不知道我那屋子里的姑娘被他打死没有。”
晓星尘一听屋里有人,也不知是担心他打死人更多,还是怕他干了别的更多,急急忙忙别过几人上了楼梯,楼梯不算太长,他走的极快,刚踏过最后一个台阶,远远就听见薛洋怒不可遏的声音:“谁说的你们很香的?离我远点,难闻死了,等我逮到骗我的人,看我不把他扒皮拆骨!”
“你胆子很大啊,敢摸我酒壶?想死是不是......”
屋里先是叮叮咚咚一阵摔打,接着传来一阵哭声:“薛...薛公子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奴家只是想给你倒酒而已。
“呸,你是什么香什么玉,你是不是在桂花...阿嚏...油里泡过?呛死了呛死了,你别过来。”
“薛公子不愿跟人家上·床,又不许人家倒酒,那你来这温柔乡里做什么?”
有一瞬的寂静,张扬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来看看到底是女人长的美,还是男人美。”
哭哭啼啼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娇滴滴道:“对薛公子来说,男人长的再美也就只能欣赏而已,哪里能有女人抱着舒服,您说对不对?不如您抱下我试试?”
哐啷一声巨响,随着凳子倒地的声音男声又烦躁起来:“对什么对,男人抱起来也很舒服。”
到这份上晓星尘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就是傻的了,薛洋竟然会觉得抱男人舒服?简直是匪夷所思,他又没来过青楼,那就只能是去过小倌馆了。当然,晓星尘是肯定不会想到自己身上去的,薛洋讨厌他,这话已经亲口说过好几次,他自然不会认为薛洋是因为昨晚抱了他,所以才特意跑过来求证。
他听了一会儿,屋子里似乎除了哭啼和吵闹打砸声,并没有人受伤或者生死不明,那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进去讨人嫌,犹豫了一瞬,转了身打算下楼,十几层的台阶只挨了个边,突然从窗户里飞出一道粉红色影子,紧接着一惊天动地的尖叫,那道影子砸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晓星尘脸色一变,来不及去看地上人是死是活,身子一扭推了门急急喊道:“薛洋,你要干什么?”
薛洋猛然回头,擦脸的手举了一半,半边的口脂印抹的粉白的脸到处都是,似打了一圈艳丽的腮红,他看到晓星尘陡然一惊,继而一头扎进了人怀里,委屈的大哭:“晓星尘,她们亲我!”
晓星尘整个人僵成一座雕像,手举了又举,终于拍在了薛洋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似是在哄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此时此刻,薛洋终于肯开口叫他的名字,却不想是在这么个场合,这么个尴尬令人想逃离的境地。
薛洋这么一扔,屋里剩余的三个女子大气也不敢出了,战战兢兢躲在角落里痛哭求饶:“道...道长,不是我们干的,菲菲已经被他打了一顿扔下去了,不...不要杀我们。”
他何曾想杀了人?只不过略有不快而已,晓星尘恼怒的收回落在那些人身上的视线,蹙眉盯紧薛洋的侧脸,伸手一下下蹭着上面突兀的红色,只把那一块皮肤蹭的干干净净又通红一片,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惊扰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小朋友一喝酒就犯混,我这就带他回去了。”
夜晚的风很凉,月光冷冷清清时而被云遮的严实,挣扎了半晌也只是徒劳无功露出一个尖尖的角,晓星尘牵着委屈不已的人下了楼,突然就觉的有几分冷,这份冷浮于他的表面,又循着某个地方的脆弱在全身钻来钻去,一刻也不肯低头停歇。薛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一身酒味里混着恼人的脂粉香,难闻到了极点,不过他酒量是真的好,没有倒下不说,被风一吹又清醒了几分,只是这么一清醒,他攸地甩开晓星尘的手,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清淡的月光下晓星尘看的清清楚楚,薛洋把那只被他牵过的手,慢条斯理的一根根在衣服上擦了一遍,到最后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急促的呼吸着几乎要把手上的皮肤在衣服上摩擦的脱落个净光。
原来他清醒时会这么厌恶他的碰触,明明该生气的,明明该很心痛很难过的,晓星尘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里面缺了什么东西,无论如何都填不满,除了空还有无边无际的一片茫然,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薛洋强迫着拒绝他,对他不屑一顾,对他避之不及?
晓星尘伸出手,雪白的衣袖遮住半个手掌,试探着再一次向薛洋靠近,须臾之间他突然想起薛洋临死之前,金光瑶曾协助他用补魂术,如今看来薛洋当时散去的,恐怕不仅仅只有自己的魂魄,更甚至被封印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才对。
他不顾薛洋的反抗,将那只他攥过的手重新握在掌心,慎而重之的逼问:“薛洋,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
薛洋似乎是疑惑,微微抬头看着他默不作声,被抓在手心的手指已经不可抑制的抖动起来。
晓星尘心下了然,定了定神再次道:“阿洋。”
薛洋果然瞪大了眼,猛的将人一推咆哮道:“说了不让你这么叫我!”
晓星尘步步紧逼,执着道:“为什么不让?”
薛洋连表情也变的不堪忍受起来:“你是我什么人?你就这么亲密的叫我,你不觉得恶心,我还恶心呢。”
恶心么?是不是自己曾经说过他太让人恶心,所以他耿耿于怀,就连时光倒流素不相逢,都恍然不觉记在心里?也原来这个词被别人用在自己身上,真的让人这么生厌,这么令人难以接受。
晓星尘摩挲着指尖,强硬的拉着东倒西歪的人走了许久,才低声道:“你是我从前的...小友,也是我...”
可身后只有安静吹过的风,没有回应,也没有了嘲讽,他恍惚回头,薛洋已经站着睡着了,头歪着,绑的高高的马尾斜垂在肩膀,长而翘的睫毛遮住一汪无论晓星尘怎么探寻都得不到的秘密。
究竟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人好?还是那个糖人一样甜蜜的人更好?反正不曾杀人,也不曾犯错,不如就这么任他来去,就这么天南地北从此别过,他追寻平生快意,自己依旧和好友惩奸除魔,直到有一天建立心中有别于其他名门世家的剑宗门派,再也不用为莫名奇妙的心思动容,再也不用魂牵梦萦不知所谓。
去留两意犹豫不决,唯独心中被一种不知名的愁绪填满,原来就算活着,仅仅被在意的人无视,就这么的煎熬。
拖拖拉拉到了城南已经是月上中天,两人的影子在月色下时隐时现,薛洋被他扯的跌跌撞撞,眼却一直未睁,不知道是真的困到极点还是故意假装。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片清寂的月光,白幽幽的,不知怎么的有些渗的慌,实在太静了,仿佛总有些魑魅魍魉和妖魔鬼怪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然后趁机打破这一方难得的安宁。
拖着人推进屋子扔到床上,薛洋却又一骨碌子从床上翻了下来,半睁了眼嚷嚷着:“身上臭,我被人摸了,我要洗澡...”
晓星尘正要给他解衣服的手停在了半空,顿了好半晌才扭头去烧热水,炉子里噼里啪啦烧起来的时候,他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的发呆,想不通是不是因为自己碰了他,他就要洗个彻底,就连自己的一丝一毫都不想再沾染了。
浴桶倒是好找,就放在床后不远,兑好水收拾停当过去叫人时,薛洋已经趴在脚踏上睡着了,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无害,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另外一半被炉子里未熄的火光照的如玉如霞,澄静透明。
到底要不要抱他去洗澡?晓星尘犹豫了好半天,终是觉得他身上脂粉味太重,这么一睡恐怕连被褥都要污染,做了一番无谓的挣扎,认命的扶着人脱了衣服扔进浴桶。
晓星尘不停安慰自己,从前也不是没脱过,给他治伤时,给他洗头时,这种事做过无数遍,当初只不过看不见而已,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他闭着眼拿着毛巾在薛洋身上来回揉搓,力气用的不小,仿佛要把他身上别人的味道清洗个彻底,又似乎是在发泄找到他之后,拥堵的无法纾解的愤懑。
洗完澡绞干头发,再把人抱去床上,晓星尘已经累出了一身薄汗,动都不想动了,他把薛洋塞进被子里,连衣服也懒得给他穿,靠坐在床头上呆呆楞楞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他似乎是睡着了,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嘟囔了一句晓星尘,但眼睛很累,很沉,连一双腿伸进了他怀里都不想挪开,晓星尘动了动僵疼的脖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有薛洋的梦,所以才会听到薛洋微笑着甜腻腻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