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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四阿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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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五月,在以前,五月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月份了,生在北方,五月才有几天没有大风,晴朗舒服的春天日子可过,而且,五月还有一个我最喜欢的节日——端午节。
在那一天,我可以吃到各种口味的粽子,甜的、咸的、蛋黄的、果脯的、瘦肉的、大枣的、豆沙的……真是想想都流口水,但是,现如今,在这只能看到四角天空的紫禁城,做着最粗重的活计,有谁会想到我,又有谁会关心我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感觉原来是真的,回到古代这么多日子,我从来没像今夜这样的,想念家,想念家里的亲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可以随遇而安的人,原来,我并不是。
茫然的在一盏幽暗的宫灯的照明下,一下一下的扫着地,每挥出一下扫帚,泪便随着坠落,要是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该有多好,只是梦,一觉醒来,我就还是父母身边的娇宝贝,高兴就大笑,生气了就随性哭闹,多好。
不知怎么了,人是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兼委屈,我怎么这么倒霉,好好一个在现代文明社会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不知走的什么狗屎运,穿越时空这么离谱的事都能遇到。
穿越时空就穿越了,反正既然这种奇妙的事情能够发生,就说明我不是第一个穿越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是生气的就是,大家都穿越时空,怎么我看了那么多相关的小说,人家都能好命的落到一个皇亲国戚、再不就是封疆大吏的家庭,享些个荣华富贵,而我却要在这里扫地。
要知道,我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即便是在这个文言文盛行的古代,也小溜的算知识分子,(虽然不会写字,但至少认识一些字),竟然要每天半夜在外面扫地,我简直就要疯了,我随遇而安,但是也要偶尔让我发泄一下吧。
于是,我猛然把手里的扫帚飞了出去,就像把心里的委屈、愤怒、痛苦、郁闷一起丢出去一样;同时,在心里大喊一声:好爽!
“谁?”正在我奋力发泄的同时,一声怒喝在我耳边响起。
硬声声的收住张扬的四肢,我火速看了看,扫帚在不远处,不好,旁边还有一个人坐在地上,一只手在脑袋上揉着,如果我的眼睛没出问题的话,他正坐在那里,两眼喷火的看着我。恐怕是被我命中了。
等等,这声音、这身形,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声音有点尖细,太监?肯定是个太监,入夜,按照规矩,紫禁城的内院,只允许有皇帝一个男人,其他的类似人种,都是太监。
还好打到的是个太监,也许道歉就可以解决问题,虽然听说这种人心里都比较变态,不过,一个小太监,应该不太难缠吧。
于是我向前两步,歉意的说:“公公,你,你的头还好吧?”
“公公?你,你说什么?”眼前这个小太监,看来气性很大,因为,听了我的话之后,他揉着头的手臂、不,是全身,都在发抖,气得发抖。
“这位公公,我刚刚只是……我只是想打蚊子,我……我没想到你正好站在我眼前,失了手,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我有错在先,只好卑躬屈膝一点了。
“你……你还敢说?简直是不想活了!”眼前的人这次连声音都发抖了,气得发抖。
被扫帚打了一下,至于吗?看他这个样子,我刚刚的委屈、愤怒、痛苦、郁闷共同点燃的火焰又腾的上来了,于是,我的脑袋一热,一下跳到那人面前,指这他大吼:“你这个太监怎么回事,半宿半夜的,不老实的在屋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吓人呀?打你,打你怎么了,你半夜站在自己不该出现的地方,信不信,我现在就大叫抓刺客,立马就有人把你咔嚓了。”
怎么样?看你怕不怕,我得意的站在那里。
出乎意料,刚刚那个还气得发抖的人,这会反而平静了,也不揉头了,反而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果然是个小鬼,才跟我一般高矮,不出声,一定是吓傻了,看来小说里有些东西果然是真的,在皇宫里,刺客这两个字,很吓唬人的。
于是我得意的说:“你怕了吧,怕就快回自己该呆的地方去,看在今天打了一扫帚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面前的人半晌没有吭声,只是向前逼近了一步。
不对,外一,我是说外一,我忽然冷汗直冒的想,外一被我不幸言中了,真是个刺客,那……我……我的小命……
一想到这个可能,在看看朦胧的月光和灯笼的光下,那忽明忽暗的脸孔,我不争气的小腿开始有抽筋的迹象,想跑,但是,没什么力气。
大概是看到我气势减弱,那人反而不生气了,他说:“刺客?抓刺客,你喊,你倒是喊喊看看,看我会不会被当成刺客给喀嚓了?”
我小心的,尽量不露痕迹的后退,情况不太对呀,距离近了之后,我发现他的衣着根本不是太监那种,而且,看起来还不错,质量和手工都不错,在幽暗的光线下,好象有点像黑色但绝不是黑色,好象更像紫色,紫色……
小心的用眼睛在周围扫了扫,想着如果逃走的话,成功的可能性。
只是,眼前的人却又猛的上前一大步,这下,我们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我的心砰砰乱跳,不是因为眼前这张此时才看得比较清楚的、俊朗的脸孔,而是,我隐约的记得,紫色不是百姓衣服可以用的颜色,那,眼前这人,恐怕很有身份,恐怕弄死我和弄死蚂蚁差不多,那……
“你的舌头被猫叼走了?”
正在我害怕,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时候,他猛的伸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没有用力,但是也足以让我的头不能再左顾右盼。
反正已经这样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索性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男人,不,还只是男孩吧,年纪应该也就跟我这个身子的旧主人相仿,声音还有些尖细,变声期的男孩子,只是,气势却不同于我来的这几个月里见过的任何人。
眼睛很纯净、清澈,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眉宇俊朗,如果再有几年,一定是个迷死很多少女的男人,不过,眼下,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有点生气,有点疑惑的孩子。
我们的目光对峙着,谁也不肯示弱,于是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就这么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我的眼睛开始发酸了,但是他没有眨眼,我当然也不能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事,却不能输了气势。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真是个大胆的奴才”,男孩忽然把头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这几个字,然后,手一松,退开了。
我当然也是立马退到安全地带,想着扫帚还在地上,不知该不该拣。
几个人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几个太监,真的太监,为首的已经匆忙跑到那个男孩面前,打了个千,嘴里说:“十四阿哥,好在找到您了,半夜里奴才发现您不见了,可真吓坏了,夜里凉,五更还要去上书房,这会儿还是回寝宫休息吧。”
那男孩哼了一声,抬腿就走。
还好,我今晚有点锈到的脑袋这会终于又运转了,我赶紧扑通跪在地上,只盼望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但是,上帝又一次忘记了我。
那双朝靴在我的正前方停下,“名字?”一个声音在头上炸响。
“什么?”我一时没反映过来了。
刚刚那个太监已经忍不住说:“十四阿哥问你话呢?
对了,是,是有人问我名字。
“奴婢瓜尔佳氏”我赶紧回答。
那双朝靴终于移动了,我忍不住松了口气,但是,那个声音却在不远处又响了起来。
“瓜尔佳氏?我记住了。”
冷汗,冷汗,还是冷汗。
五月,阳光明媚的上午,气温已经很高了,其实这也难怪,这个时候的五月,由于是农历,其实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六月,对于从小生长在东北的我来说,这个时候的北京,也些许有了下火的感觉,幸好,我不当白天的差,不然在太阳地下站上几个时辰,可真够戗呀。
只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五更之前,所有的清扫工作全部结束,这和每天一样,谁让我赶上了一位历史上不多的勤勉而有作为的皇帝呢?五更天,东方基本上还没什么发白的迹象,但是皇宫里,早已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皇帝上朝,皇子们进学,大概唯一比较安静的就是我们这几间小小的房舍了,建在御园的角落里,晚上辛苦工作,这会,正是我们一天中难得的补觉时间。
平时我是倒头就睡的,在从前,我也是一个每天半夜起来爬格子、早晨在家睡大觉,有点昼夜颠倒的人,所以来了之后,也没有不适应的症状。
不过,今天,没心没肺如我,也终于有了失眠的症状。
补了静双的缺,来的是一个叫小于的女孩,熟识之后,我和小于在每天早晨倒头大睡之后,主要的话题就是刺绣了,值得一提的是,古代女子必备的技能中,我只多少会绣点东西,虽然也不免把孔雀绣成水鸭,但是好歹我绣个花朵什么的,还能够一看。
这天回来,没有一丝想睡的意思,只好拿出花样子,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耳边始终回荡着十四阿哥的声音,“瓜尔佳氏?我记住了”,他记住什么了,我的扫帚,还是我要把他当刺客喀嚓了?
无论记住什么,恐怕都够我受的,这一刻,我才明白,在这样一个高度集权的地方,想明哲保身都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随便扔了一下扫帚,都能招惹到不该更不能招惹的人,真是没话说。
我还能怎么样,只能坐在我着小小的屋中,等待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结果。
忽然,手中的针线被人劈手夺去,抓我的人来得这么快,我几乎反射性的跳了起来,眼前却只有小于一个人。
她睡眼朦胧,却坚定的拿走了我手中的东西,不行,手里不做点什么,心里就慌得更厉害了,我只好赶紧去准备拿回来。
但是小于的话却让我立刻又有了新的寄托,她说:“你手上已经有这么多针孔了,你预备还要扎多少下?”
她话音刚落,小屋里立刻传出我惊天动地的嚎叫,心不在焉的结果,手指被扎成了筛子,鲜血淋漓,刚刚还不觉得疼痛,经小于提醒,我开始疼得在屋子里乱窜。
已经渐渐习惯了我每每的惊人之举,小于也没被我吓傻,只是好心的寻了些香灰,帮我包扎。
“看你整天都是大大咧咧的,没什么难倒你的样子,今儿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手弄成这个样子,自己竟也不觉得,我算是服了。”小于忍不住说。
何止她服了,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刚刚竟没觉得疼。但是,我只能摇摇头,说声:没什么。
在宫里的日子不长,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索性都不说也就对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两天、三天……很多天,那个十四阿哥居然没再出现,当然也没找我任何麻烦,看来果然是个小孩子,忘性大于记性,我的小命,保住了,我欣慰的想。
转眼就要到六月了,宫里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皇帝要巡幸塞外,宫里忙着确定扈从人员。
塞外是什么地方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以后的承德避暑山庄,不过以前读过一篇写避暑山庄的散文,隐约记得,避暑山庄应该是尚未兴建,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扈从的机会的,现在的塞外,当然也不是我曾经知道的那个地方。
想到皇帝出巡之后,后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得宠的妃嫔都会随行,不尤松了口气。
小于在宫里的时间比我长,所以有一天她告诉我:“圣上出巡,听说要九月才回来。”也就是说,这个宫里,有整整三个月,没有什么主子会出入,我们的工作也多少能够放松一些,而且每个人都有白天当值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小于是喜悦的,没有人喜欢黑白颠倒的生活,小于是,我又何尝不是,御园的盛夏,繁华似锦,虽然天气炎热,却也依旧美不胜收,不过这美丽,到了夜晚,就有点变味了,幽深的园林,宁静却也让人害怕,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在白天,欣赏这份难得一见的美丽。
其实每天几遍的打扫,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出现,这天夜里,巡视完自己的工作范围,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发呆。
工作不算繁重,只是规矩太多,打扫的时间从来没有灵活的商量余地,接近五更的时候,我们才能回去睡觉,现在,只能原地发呆。
“你果然在这里,瓜尔佳氏。”
就在我有点打瞌睡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猛然跳起来、转身,却几乎撞到人,我一时站不稳,在向后的反射作用下,跌坐在地上。
无声无息站在我眼前的,就是前些天,害得我食不知味、连觉都没得睡的家伙——十四阿哥。
我开始听见自己的磨牙声……
十四阿哥胤祯,就是我眼前站着的这个穿宝蓝色长袍的少年,今年也是十三岁,身材还没有发育完全,和我差不多高,此时正一脸贼笑的看着我。
可惜了这帅帅的脸,竟然流露出这样的笑容,我有点嫌恶的皱了皱眉,从他身上,我怎么看不出日后叱咤疆场的大将军王的任何风采?
看我坐在地上,迟迟没有起来的意思,胤祯蹲下身来,我们身高本来就差不多,所以此时,算是平视了。
他看着我,好奇而玩味,我看着他,看看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半晌,他忽然又笑了出来,我一楞,因为那笑容,不在是先前的愚弄,而是很真诚的,一笑,云淡风轻。
他随即坐在了我身边,我没有动,也懒得动,因为并不觉得不妥。
对于我的反映,胤祯大约也是很吃惊,后来我才记得,宫里规矩,尊卑有别,奴才是不能和主子平起平坐的。
所以又过了一刻,胤祯才很轻的对我说:“你真是个怪人,每次遇到你,都会出现奇怪的状况。”
我是个怪人?听听,这是什么话,于是我立刻反驳:“我那里奇怪了?你才奇怪呢,半宿半夜不睡觉,跑到这种地方来吓人。”
胤祯没有马上说话,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发现他真的很喜欢笑。
正在我被他乌黑的眼珠盯得有点发毛,想着不知道该和这个小孩子说些什么的时候(虽然我这个身子也是十三岁,小孩子一个,但是我的灵魂可是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了),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我熟悉的脚步声,我们要集合,同管事太监一起离开了。
于是我松了口气,马上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
向前迈出第一步,胤祯没有出声,我心里一喜,准备加速,手却忽然被用力握住了,不用说,就是那个死小孩。
“你姓瓜尔佳,名字是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要是让人看见这个场面,也不知会怎么样,我不敢冒险,只能拼命想把手抽出来。
“名字”,死小孩坚持,手上的力道也大了。
算了,我放弃,咬牙切齿的说:“婉然”。
然后,死小孩还是不松手,他看着我,还预备问什么,但是,脚步声真的已经很近了,是你逼我的,我果断的低头,一口狠狠咬在了那只死死拉着我的手臂上。
“痛”,他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松手,我赶紧抄起扫帚,三步两步从树丛中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