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至安然》北冥七七

4、4

　　刘航没有想过会在亚盛集团遇到顾一舟。

　　刘航在大学就过了司法考试，毕业之后回到D城一家知名律所工作，几年下来已经成为核心律师。律所的老板非常欣赏他的专业能力，把名下的重要客户之一，亚盛集团的业务交给刘航的团队负责。所以他接到林怡芳的电话之后，立即安排好了会面时间，下午就带着两个人去了亚盛集团。

　　他们到亚盛集团时，顾一舟正在开会，安排林怡芳请律师先到会议室稍作等候。刘航从林怡芳那里得知新来的CFO是从美国某著名投资机构回来的，心里暗想：亚盛集团这是决心要做老大啊，专门从国外挖人回来做收购，看来团队收入可以增加不少了。

　　刘航喝了一口水，盘算着这新来的老总怎么样，会不会带着归国的傲气，是不是好打交道。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刘律师您好！”

　　刘航赶紧起身转头，正准备伸出手自我介绍，就对上了顾一舟的脸。

　　两个人都明显的一愣，顾一舟最先反应过来，笑着上前握住刘航递过来的手说：“我是顾一舟，负责亚盛的财务和投融资，这是我的名片。”

　　刘航也将名片递过去，说：“顾总，您好，我是刘航。中和跟亚盛集团合作多年，我们团队是专门为贵司服务的，还请多多指教。”

　　“真没想到你会当律师。”顾一舟略带调侃的口气说道。

　　“……”听到顾一舟的寒暄，刘航并没有回复。除开工作，他并不知道跟对面这个人说些什么，或者说自己并不想跟他说些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他只想揍他一顿之后骂一句：你这个混蛋。

　　旁边人显然也听到了顾一舟的话，惊讶的看两人，一位年轻的律师开口问了一句：“顾总和我们刘律师认识？”

　　顾一舟轻笑着给周围人解释：“我们是高中同学。”

　　刘航只好附和的笑着对其他人点点头。看到自家两个领导是同学，会议室里整个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两边互相寒暄了几句，开始讨论艾文影视收购方案涉及的法律问题。

　　然而顾一舟和刘航的心情却不尽相同。他们两人除了工作、高中同学，还有一个交集，就是安然。

　　刘航记得那是高二暑假，学校安排补课，没几天，班主任就说今天要转来一名新同学，其实刘航在补课前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们高中是全寄宿制，高一高二的宿舍是4人间，高三是2人间。除非学校特批，学生都需要住校，顾一舟就是特批走读的学生之一，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在学校住宿过。

　　高考一结束，高二的同学就准备换寝室。刘航到新宿舍时，看到对面的床上没有贴名字，也没有人搬进来，觉得奇怪，专门跑去问宿管，难道自己是单人间。宿管张大爷哼了一声说他想得美，然后又神秘兮兮告诉他说，校长挖来了一个宝贝，就是他的新室友。

　　这个新室友就是安然。

　　当时班主任正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讲数学例题，校长就带着安然到了教室门口。教室最后一排有两个空位，安然被老师安排到其中一个空位坐，旁边另一个空位就是还没出现在暑期补课班上的顾一舟。

　　昏昏欲睡的同学们看到新来了同学，都好奇的抬起头。刘航特别留意了他，穿的普普通通，一件白体恤，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但是他的皮肤白白净净的，细碎的刘海半遮住眉，颀长的眼睛非常清澈，眼角略微往上挑，高高的鼻梁，一张嘴抿着总好像浅浅笑着的样子，整个一副邻家大男孩儿的清爽的模样。

　　马上，大家都知道校长挖来的是一个什么宝贝了。

　　安然坐下后，班主任继续讲题。大家正思考黑板上那道莫名其妙的数学题该怎么做时，老师已经点名安然上来解答了，然后他们就看着这名转校生刷刷的在黑板上写步骤，做完了，字还写的挺好看。

　　班主任偏着头看了看，又写了一道题目，让他解。安然思考了一会儿，又刷刷的解答完了。老师再写，安然再答。几个回合下来，同学们全部惊呆了，教室一片沉静，下面忽然爆发出一个声音：“学霸吗？”

　　然后全班哄然大笑。

　　这个学霸不仅成绩好，年龄也是最小，到他们班的时候还不到17岁，很多同学都叫他学神。

　　从此，安学神不仅霸占了学校的各种考试排名榜首，也霸占了全市排名榜首。

　　刘航经常问安然问题，每次安然都会很耐心的给他讲解，两人很快就混熟了，他还帮安然夜不归宿打过掩护。很快，安然从偶尔的夜不归宿，变成了经常留宿校外，后来就直接走读了，只是学校的床位和部分东西一直保留着。刘航当时想着，还是学霸牛逼，又可以申请在外面住着清净，又可以保留学校的床位随时休息。

　　其实，不仅刘航经常请教安然，班上很多同学都会去问他，因为他的性格实在很好，又不傲娇，关键是讲题思路奇清，可以分分钟秒杀老师。如果不是旁边坐着气场太大的顾一舟，安然的课间应该会被堵得水泄不通。

　　跟安然不同，顾一舟在学校是另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个子很高，长得又帅，成绩拔尖，看上去家世也很好，属于那种一站在人群中就会耀眼的人。但是偏偏他为人很低调，从来没有在学校炫过什么，也没有闹过事打过架，就连校园桃色绯闻也没有，虽然暗恋他的女生可以绕操场一圈又一圈。除了一两个跟他关系很好的朋友外，他跟其他人仅仅是淡淡的点头之交，连玩笑同学们都不太敢跟他开。

　　这样一个耀眼但又生性冷淡的人，好像跟安然关系还不错。刘航经常看见他们一起到学校，如果顾一舟来上晚自习，还会跟安然一起放学一起走。他们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刘航甚至能看到顾一舟会笑。

　　或许这两个人是同桌的缘故吧，总是要比其他同学关系好。

　　一直以来刘航认为他们是这样的，顾一舟从不住校，跟同学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但是安然是他的同桌，安然本身性格又好，跟谁都容易玩到一起，所以他跟这个性格冷淡的大帅哥应该也能玩到一起吧。

　　直到高考完，刘航才意识到：安然和顾一舟，他们两个人，可能不仅仅是同桌。

　　最后一科考完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他们班早就约好考完一起毕业聚餐，就连没有参加高考的顾一舟也来了。

　　那天大家像脱了缰绳的马一样，无所顾忌的吃喝玩乐，很多人都借着毕业酒劲互倾衷肠，平时胆子小的趁机表白。一轮完了之后，有人提议接着去唱歌，直接通宵，大家都起哄说下一轮下一轮。

　　他隐约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不想玩了，回去了……”

　　然后好像是安然的声音：“最后一次了，大家都那么高兴，别扫兴嘛，走啦。”

　　“你都醉了好吧……”

　　“没有！”

　　他转身看见安然红着脸，一只手搭在高出他半个头的顾一舟肩膀上，仰着头皱着眉看着他，一副不满的样子。

　　顾一舟一脸无奈的立在那儿，伸出一只手扶着安然，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好像在问包房什么的。挂了电话，他忽然大声说：“今天我请同学们唱歌，星辉KTV，888包房。”说完，他头朝前一偏，帅帅的笑了，大声说了一句：“走吧！不醉不归啊！”

　　大概从来没有见到过顾一舟这个样子，顾帅哥刚才说请客耶，还是全城最大的酒店KTV，大家都兴奋的吼起来，快速冲向星辉。

　　酒店KTV豪华大包房，空间很大，设施很齐，休息娱乐应有尽有，零食、小吃、酒一样一样的送进来。他们不是唱歌，就是玩游戏。

　　顾一舟和安然跟几个男生坐在玩骰子，比大小。安然总是输，那些男生就笑着说：“终于赢过学霸了，来，喝喝喝！”安然就迷迷糊糊的拿酒，顾一舟顺手接过他的杯子，帮他喝。

　　再后来，大家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有的人回了家，有的人回了寝室，有的人就在包房里睡着了。

　　刘航第二天一早在包房里醒过来，头还疼的厉害，晃晃悠悠的回了宿舍，东西什么的都还没有收拾呢。一打开寝室的们，他就看到里面的地板上塞进来一封折起的信，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虽然不是那么清晰，但是情色迷离的气氛毫不掩饰。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子赤身裸体的纠缠在一张白色大床上，被压在的下面那个人，仔细一看明显就是安然，上面的那个人看不到脸，但是刘航第一反应，那是顾一舟。

　　刘航被这张照片强烈的冲击了：他们两个是在干那什么吗？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俩关系是挺好，但是再好也不应该这样的姿势在一起啊，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啊？

　　他又看了一眼照片，仔细回忆了一遍昨晚的事情：吃完饭，顾一舟请大家唱歌，他们喝酒，安然醉了，顾一舟和安然走了……

　　刘航大脑一惊：他们两个是不是……是不是……？他不知道该不该打开那封信。

　　他不知道自己在寝室里愣了多久，听到开门声才从床照的震惊中惊醒过来，他没有想到安然回来了，慌乱的想把照片藏起来。

　　但是安然眼睛往他手上一瞥就看到了。

　　原本安然一脸失神的样子，看上去醉酒还没有清醒，身体似乎还很疲惫。就在他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神情变幻莫测，又是茫然不解，又是惊慌失措，想抢过照片，又想避开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整个人一副混乱不堪的模样。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好半天。

　　最后还是刘航先开口说：“这个，这个……”

　　“嗯？”

　　“这个照片……嗯……”刘航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皱着眉用手使劲按着头，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你们两个……”刘航不知道该怎么问，不管他俩有什么，就这样被拍下来，还被他看到了，怎么也太尴尬了吧。

　　支吾了半天，他想到还有一个当事人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顾一舟，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口：“是顾一舟吗？”

　　安然没有说话，又看了照片一眼，点点头。

　　“他知道吗？”

　　安然还是没有说话，就怔怔的看着地面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的说：“……我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情况啊，不是当事人嘛！

　　“昨晚你们不是还在一起吗？我记得你喝多了，他把你带走的……”刘航一边说一边回想着昨天的事情，忽然想到什么，说：“他人呢？”

　　安然一下子红了眼睛，带着鼻音说：“我不知道……”

　　刘航陡然提高了声音，说：“你们后来没联系过？”

　　安然摇摇头，说：“没有，我也没找着手机。”

　　刘航叹了一口气，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想起手上还有一封信，赶紧说：“那个，这里还有一封信。”

　　说完，刘航把那封信递给他。安然打开一看，眼睛骤然一缩，手指紧紧缩起，将信捏在手里，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知道信里面写的什么，刘航觉得安然状态非常不好，故作轻松的安慰他说：“那个，昨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你别忘心里去。”

　　过了很久，安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水汽，眼睛红红的，带着恳求的口吻说：“航哥，这件事，别再提了。”

　　“嗯，好。”刘航答应了安然。

　　当天，安然收拾了东西回家。

　　没过多久，高考分数出来了，他是省状元。虽然他们学校本来就是市重点，重本率、升学率一直都很高，但是有个省状元的意义明显不同，学校借此狠狠的宣传了一把，风光无限，原本安排了一系列采访，但是安然全都拒绝了，连志愿表都是邮寄到学校的。

　　再过了一段时间，刘航听说顾一舟出国了，他本来就没有参加高考，直接出国读书应该是他们家早就计划好了的。

　　此后，刘航再也没有提过高中毕业发生的事情。即使在他大学毕业后回D城工作又遇到安然，他也没有再提过当时的一星半点。

　　而现在，顾一舟居然回国了，就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