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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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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厚重的铁门,走廊里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杨果捡起散落一地的烟头用纸巾包好,走出去,一位母亲带着双胞胎在等电梯。
此时回到空气清新干净的地方,她感到自己身上烟味有些重,于是离两个小孩子远了一些。
电梯门打开,她示意让他们先走,那位母亲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进来吧姑娘,没事儿。”
电梯空间挺大的,一面是电子屏广告,另外两面都是镜子,杨果从眼角余光处,看见自己眼眶泛着红。
双胞胎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都穿着背带裤,被妈妈牵着仰头看她,其中一个胆子明显大一些,毫不掩饰地盯了她一会儿,一派天真地发问:“漂亮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
杨果微笑起来,“我没有不开心。”
她是太开心了。
刚到家,来了个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声,“Afra。”
是庄安志。
杨果手里捏着那包烟头,接电话时不小心撒了一地,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Soooo cold!回来不说一声就算了,接个电话也这样,唉,真伤哥的心……”
杨果打开免提,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蹲下身收拾地面,“有事说事。”
“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啊?My baby Afra……”
“挂了。”
“诶别介!” 那头这才有些慌,放慢嗓音故作正经道:“I’m just missing you .”
庄安志不瞎说话的时候,声音其实挺好听,低沉浑厚,带着一种特有的成熟感。
杨果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切入主题,“约饭?”
庄安志说:“真不给你哥面子。看你如此不耐烦,那必须要请哥吃顿好的。”
“行,想吃什么?”杨果拿回手机戴上耳机,走到浴室开始放热水。
庄安志听到声音,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哟,果儿要享受热水浴了?需不需要哥给你点个泡泡按摩全套服务?半小时内送货上门,保管为我家果儿奉上一难忘的夜晚。”
“F**k off.”杨果将浴芭捏碎撒进水龙头底下,笑着骂了句后继续道:“后天中午,你选一家意大利菜,别离我太远,挂了。”
说完干脆利落掐断,把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
浴芭是一个英国品牌的,水流冲击下浴缸里渐渐涌起绵密的泡沫,亮堂的小空间里散发着青橘与佛手柑的香气。
杨果脸上贴着面膜,哼着歌把泡泡拢成一个圆形,再轻轻戳进去,圆乎乎的泡沫露出六个角,看起来就像……
像什么呢?
她想着想着,拿过手机拍了张照。
这一晚却睡得不好,第二天杨果直到下午才起床,昏沉沉穿着单薄的睡衣去阳台点了根烟。
今天空气质量挺高,从17层往下望去,能看见低矮的平房,和不远处菜市场水绿色的顶棚。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随便下了碗面,挖一大勺老干妈加进去,对付着吃完,然后打开美妆博主的视频,照着步骤化妆,出错就卸掉重来,总共尝试了三次才大功告成。
出门时天都快黑了。
她先去了门口的理发沙龙,九号技师Andrew夸张喊着“果儿姐”妖娆迎上来,杨果说:“做个简单造型,妩媚款的。”
“护理要做的吧?咱这儿最近有个活动,办卡送烫染护理一条龙……”Andrew为她按摩头皮,适时推销。
杨果享受地眯着眼睛,“来个全套。”
“姐,有约会啊?”提成到手,Andrew笑眯了一双大眼睛,他看看时间,嘴角挂上看透一切的坏笑。
“不是。”杨果放低声音,“是要上战场啊。”
Andrew没听清,“什么?”
杨果笑笑,问道:“你知不知道菜市场那边新来的帅哥?”
“菜市场!”Andrew小腰一拧,皱眉沉思片刻,惊恐万状道:“菜市场还有帅哥?!”说完,他似乎联想到什么,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瞪向杨果。
看来是不知道了。杨果耸肩,“我瞎说的。”
“果儿姐,想找帅的得去旁边Fitness啊,健身房也不全是弯的,你家小乖好歹也认识几个颜靓活儿好的直男,你问人家什么菜市场,天哪……”他翘起兰花指,啧啧有声夸张摇头。
前台的小妹从两人身后经过,瞬间捕捉到关键字眼,探头过来插-进对话:“菜市场有的!不过姐你可问错人了,人家Andrew四环名媛,怕是连菜市场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杨果饶有兴趣看向她,小妹立刻来了精神,开始细数这一片排得上号的清秀小哥:“咱们活动范围内的第一名自然是菜市场那个卖炸串儿的,江湖人称炸串儿彭于晏,他跟卖猪肉的小王并称菜市绝代双骄;北边那个重庆小面的老板也不错,啊,之前她们提过一给手机贴膜儿的,据说总是透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还有那家生意最好的包子铺,阿姨的儿子可奶了,虽然还在上初中……”
杨果耐心听她说完一长串,只问自己感兴趣的:“那个给手机贴膜的,一直在这里吗?”
小妹回忆着说:“也没,不过来这边好久啦,应该超过一年了吧,前段时间我才听她们说到的,本来想去瞧瞧,结果当时不知道因为什么没出摊儿,就没见着……”
此时造型已经做到尾声,Andrew让杨果站去光线好的地方,给她拍照做宣传素材,杨果踏着尖头短高跟,伸手将烫成大波浪的长发一撩,对着镜头嫣然一笑。
“我见到了,很帅。”
晚上十一点,她去了菜市场。期间经过一家烟酒专营店铺,进去买了包7块钱的金桥。
徐观果然还在摆摊。
有个老人在摊位前,拿着个老式触屏手机,要求徐观给他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走过去,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老人看着挺精神,就是眼神可能不大好了,一直与徐观纠结屏幕上的字儿是不是太小,还有手机运行起来太卡顿等问题。徐观耐心地把设置调出来给他解释:“这字号已经是最大了,您这手机没问题,就算有我这儿也修不了。”
“怎么还修不了了?你这儿不就是倒腾这些的吗?”
徐观低头按着屏幕,“我只贴膜卖配件,不修。”
“哎小伙儿……”老人还想说什么,徐观已经把手机递了回来,“您看看是不是流畅了一些。”
“嘿!还真是,还说不能修,这不就得了?”老人眯缝着眼睛,双手捧着手机举得老远看了半天,朝徐观竖起大拇指,“谢了啊小伙子,这该收多少啊?”
徐观摇摇头:“没修,不要钱。只是调了调设置,您记得别乱改就好。”
终于把老人送走,徐观低头,把手伸进衣兜里摸索着,眼前出现一双黑色亮皮高跟鞋,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手里握着一包金桥。
他抬头,杨果就站在摊位前,大冷天里只穿件面料挺括的深绿色风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在大腿处破了个洞,小片肌肤在夜色灯光里泛着冷白。裤腿在脚踝那里挽了一圈,露出左脚上一根细细的红绳。
烟已经开封,锡箔纸被扯掉一半。女人的左手握住烟盒,右手食指在盒底轻轻一点,弹出几支烟,徐观从中抽出一支,放进嘴里时杨果已经把打火机伸了过来,为他点火。她用手护着火苗,徐观却只是深吸一口,没有别的动作。
在烟民的世界里,不伸手护着别人为你点的火,就如同无辜招惹暴躁东北大哥并对他吼一嗓子“你瞅啥”,是极其不礼貌且讨打的行为。
但杨果却偏头笑起来,她收回手直起身,耳骨上一排银色的小圆环闪过亮光,“贴膜。”
徐观吐出烟雾,神色淡淡看她,两人在喧闹的环境里对视着,半饷他才开口道:“手机。”
杨果从包里拿出最新款大屏手机递给他,说:“钢化膜。”
徐观接过来,拇指在崭新光滑的屏幕上摩挲,“你这张膜不需要换。”
杨果说:“我要换。”
“我这儿没有更好的。”
“那就换不那么好的。”
徐观不再说话,嘴里叼着烟,拿出一张正方形的酒精棉片,仔细抹掉手机表面的灰尘。他的摊位不大,一张小桌铺上块布支出来,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种配件。杨果注意到白布虽然很旧,却还干净。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分钟,杨果还在看着男人头顶韧性的发茬里白白的一小点发呆,徐观已经贴好膜,把手机往她这边推了推,“好了。”
杨果没应声,徐观等了一会儿,加重声音重复了一遍:“好了。”
他再次把手机往外推了推,杨果就在这时伸手去拿,冰冷的手指碰到他的,一触即分。
徐观面不改色缩回那只手,拿下嘴里的烟,“二十。”
杨果说:“扫微信。”
“只收现金。”
“没有现金。”
徐观终于皱了皱眉,微微抬头看向她。
那支烟已经燃至尽头,他将烟屁-股换到中指和无名指稳稳夹住,骨节分明的大拇指和食指迅速一撮,洒下小片散落的火星,就像暗夜里炸出的一小朵烟花。
“对面水果店可以换现金,”皮肤直接接触火星,他的表情却毫无变化,沾了烟灰的食指曲起,敲敲小桌侧面用黑色水笔写的一行小字:“只收现金。”
杨果转身走向对面,水果店的姑娘正忙着,看见她来,一拍脑门儿:“嘿,你昨天付钱的时候落了张五十的,叫你也没答应,可不是我要贪啊,这就给你。”
杨果说:“不用,今天我拿不了。”
姑娘一时没跟上她的节奏,迷惑了,“啊?那你来买水果?”
“不是,我就来跟你说一声,钱就存在你这儿以后用吧。”杨果朝她笑了笑,又转身走了回去。
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站在对面小摊前的身影,喃喃自语,“两个怪人……”
杨果慢吞吞走过来站定,对徐观说:“她那儿换不了,加微信我转你吧。你没有微信吗?”
徐观盯着她,神色依旧淡淡的,说:“不用加,有收款码。”
杨果顿了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并拢的双腿微微错开,高跟鞋的尖头正对着他。她从容拿出那包金桥,点上火,深深吸了口,吐出的烟直直一溜,又很快晕成整团妖娆混乱的雾。
她语调懒懒:“不会用,加微信吧。不加就不给钱了。”
徐观微微眯起眼睛。
夜已深了,这条街上的夜宵摊却越发热闹起来,杨果在喧扰的环境里站着抽完一根烟,终于如愿以偿得到徐观的微信好友位。
这天凌晨,徐观回到住处,点开了杨果的朋友圈。
最近一条是昨天晚上更新的,暖色调的浴室里,女人纤长的手指间拢着一团细密的泡沫,支出六个圆乎乎的角,像一片丑而简陋的雪花。
【我会想到北京的雪,和南半球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