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种绿》克里斯考克斯

1、一

　　已是深夜，又下雪了。

　　贝法的冷，不同寻常。倘若在北京，披一件羽绒服也就过去了，连地铁里都暖气开到足。这里北纬接近60°，冬天长到令人绝望，天黑的异常的早，亮的异常晚。虽然平均气温常年维持在5–25度，因为靠海，湿度大，感觉却比北方的零下10度还要冷。夕云往座位上靠一靠，出租车上的暖气缓缓吹到脸上，她闭上眼睛。

　　记得刚到的时候，是9月，已经开始穿毛衣加外套，雨连着下了一个多月，浇灭了她见着阳光的希望。“至少不用担心晒黑了。”她自嘲。其实夕云是属于比较白的，乖乖巧巧的样子，大概见到她的人都会给出‘可爱，随和，亲切’等的类似评语。小小个儿，走在人群，三秒即被淹没。

　　“Where are you”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消息。

　　“Airport. See you soon.”夕云按下发送键。

　　T是夕云的男朋友，跟大多数本地男孩一样，一副永远没长大，懒懒散散的样子，跟大多数当地男孩不一样，属于内向又闷型的。夕云到的时候，他刚好站在门口，垮垮的衣服像是要掉下来。出租车师傅貌似故意多走了几英里，夕云的钱不够，他支付了剩下的4英镑。

　　“伦敦怎么样？”他提过登机箱，又是松松垮垮地朝楼上去。

　　“挺好。你呢？”

　　“老样子，还好。”

　　英国的居家供暖多数为天然气，按单位收费，普通家庭不能随心所欲地24小时开着，大部分时候在室内还是要至少穿毛衣。

　　“你刚下班吗？”夕云脱掉外套。

　　“嗯哈。刚刚到家啊。要不要一杯茶？”

　　“好啊，柠檬加蜂蜜就好。”

　　T打开电视，“你随便选把，反正我总是不知道要看什么。”夕云接过茶杯，播放Black Mirror, 看到观看记录 “你已经看了一集？”

　　“对啊，你说好看。”他无所谓的样子，“还不错，没有睡着。”

　　“明天周末要不要去南部？”

　　都柏林是夕云想去了很久但是没得去的地方，也是他的偶像之一叶芝大诗人的居住地。但尽管南北爱尔兰相隔只有几十公里，却属于两个不同的国家，夕云拿英国的学生签，从法律上来说是不能出镜到南边的。“可是…”

　　办理爱尔兰签证至少需要两个月，再加上欧洲人的龟速效率，说不定再拖个几周，假期都已经结束了。飞速地过了一遍可能的合法等待时间，夕云喝了一口柠檬茶，“好啊，明天先休息一下，定后天地火车票吧。”

　　‘那就干脆不要拿护照了。’T把自己的护照也扔到抽屉，‘如果警察问，就说我们是夫妻，忘记带护照和钱包。’

　　只是去玩一趟而已，夕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