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第十七年

9、春花与午觉

　　回程的车上，温绒绒收到桑柳的死亡通缉，于是一下车就屁滚尿流的回家，给饿了一上午的桑大爷投食。
　　晚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水煮了一大碗青豌豆，炒一盘蛋炒饭撒上小葱花，她在厨房支了个小桌开始扒饭。
　　饭量这个东西真的很受季节和心情的影响。这两天的厦门开始热起来，她的胃口也变差许多。吃了一会儿她有些冒汗，从身后椅子上抽出她五块一把的小蒲扇，使劲摇了几下，闷头把剩下的蛋炒饭划拉完。
　　……有些吃撑了。
　　晚星坐在竹椅上发傻，每次吃完饭她都有些犯懒，再加上春困，完美击败了她的干活积极性。她往后一靠，脚下摇着竹椅，手里轻摇蒲扇，惬意眯眼。
　　店铺外的水泥地上飞来一只肥肥团团的麻雀，它歪脑袋打量了一会儿，似乎犹豫要不要进来，晚星停在后摇的动作上，也冲麻雀歪脑袋，这个动作太高难度………林晚星没把握好平衡，小手在空气里虚抓几下，啪的摔在地上，胖麻雀叽叽叽的飞走了………
　　林晚星怪叫着爬起来，余光看到闻溪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吓得她赶紧躲到墙边，悄悄露出一只眼察看。
　　他今天还是穿了一件白衬衫，换了卡其色的裤子，大概他的衣柜里有许多白衬衫吧。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样是很好看的，可能是职业需要，除了第一次见面，这人总是穿得很正式，笑容里却满满的恶趣味。
　　闻溪锁上栅栏门，转过身来，晚星吓得狗头一缩，她不明白自己这种“偷窥狂”的心理：既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她甚至想了很多借口，没有化妆，没有洗头，没有穿漂亮的裙子………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打断她胡思乱想的是闻溪的疑问句。
　　“我……我吃饱了，站一会儿蹿蹿个。” 林晚星信口胡说。
　　“蹿个得站在太阳底下，吃饱了站在房子里会变矮子。”
　　“谁…谁说的！”
　　“你不知道？伟大的科学家说太阳光能促进钙的吸收，是小矮子的福音。” 闻溪一脸你是不是上课听讲不认真的样子。

　　林晚星，当然知道，作为一个学了三年护理学的人，这点基础的医学知识她当初可是背的死去活来。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被灭了威风，这人出差前还特地来讽刺她！
　　“我才不是小矮子，我净身高有163，1！6！3！完美身高，是你不懂！” 林晚星确实不高，但她忍不了别人说她矮！
　　闻溪听到163时惊讶的打量她，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的打量，他抱臂开口“160，不能再多了。”
　　好吧，她确实谎报，但是也就多说了3厘米，因为相亲法则就是可以多说三厘米的，大家看破不说破，约定俗成。
　　只是这个约定在闻溪这里不成立。林晚星死要面子，气得快要跳脚，“我要是穿高跟鞋能到你这里！” 她踮起脚，举着手比划。
　　闻溪把她举高高的小手捉下来，晚星还未来得及思考他这个举动是否合理，就觉得手心一凉——是一把钥匙。
　　“我要出差一些日子，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花园好吗” 闻溪的声音清澈低沉，就像深海的回音，但他眼底的笑意却浮出水面。
　　晚星觉得脸上很烫，心慌得很，“我……我不会养花，万一……”
　　“不用担心，有专门修理植物的人隔段时间会来，辛苦你三五天帮忙浇一次水，工人来了也辛苦你替我开一下门。” 闻溪又补充 “作为报答，你可以使用这个花园，叫朋友来聚会也可以。” 他又笑，睫毛轻闪。
　　天呐，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被击中的晚星不可能不答应，而且温绒绒说他要去一年，一年不浇水，这花园还能看嘛，晚星很喜欢这个花园里的蔷薇花，她点点头“嗯。”
　　“谢谢。”
　　我会好好浇水的，她在心里说道。

　　闻溪走后，晚星也没了困意，开始收拾店铺，先用消毒液把柜台货架擦拭一遍，然后再用清水擦一遍。今天天气好，货架干得很快，她开始摆放东西。杂货店的物品都不大，要排列有序着实费功夫，油盐酱醋，一些生活用品和小零食，小小的铺面满满当当。晚星沦陷在这种干净又充实的幸福中，稍稍分神，就有一个扭扭蛋滚到了里间，她进去捡的时候有些晃神
　　刚才，他是站在这里笑的吗？
　　晚星晃晃脑袋，一头卷毛跟着凌乱。是的，她是个自然卷，小时候不会打理，剪成短发很是滑稽。懂得审美后，她就把头发留得很长，精心的养护它，丰盈卷曲，像海藻一样。披在肩头时，显得她脸小，很像个小狗狗。
　　想——这个东西，好像不分时间，有的人前脚刚走，你就开始想他。
　　这就是想念吗？
　　林晚星为了不想他，决定放空自己，她关了店门上楼去，掏出她的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音频。
　　一阵白噪音后，温和的女声开始缓缓讲述“冬天已经快来了，那时候我住在一栋大学城附近的一个修女的修道院，呃不是修道院，是修女办的一个女生宿舍里面。在那个地方呢，我已经认识了一个男孩，他的名字叫José María ，那么中文我就把他改成叫荷西……”
　　晚星在地上铺了个毛毯，她蜷缩在毯子上，外面是光影斑驳的露台和胡乱吹的暖风 “……我问他，六年前你说要娶我，现在如果我说我要嫁给你，是不是太晚了，他说天呐，一点都不晚！他就这样快乐的……” 事情停在这里就是灿烂美好的结局，可是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的——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句读。原谅她私心里认为荷西是爱得更深的那一个……一如她的父亲，从蓝天俯冲向大地的，她的父亲。
　　年少时她就明白深情的人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和绝地，十二年前，她不那么回答，可能爸爸就不会离开她们。
　　她想着这些往事，总觉得烧心，电话一响再响，她终于从自己的梦魇里爬起来去接
　　“喂？”
　　“打扰你午休了吗？是我，闻溪。”
　　“没有……”
　　“我想问你，你喜欢绿色吗？”
　　“嗯？” 晚星有一秒觉得他在内涵些什么。
　　但闻溪问的平常又认真“就是，你喜不喜欢绿色？”
　　“喜欢。”
　　“好，我马上要转机了，再见。”
　　“……”
　　电话里传来忙音，这人挂电话比她妈还快……晚星把电话放下来，看到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歪嘴呲牙的黑猫，Simon Wen。
　　嘻，晚星突然笑了，这个人打电话来是为了提醒她快快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吧，有些……傻气的可爱？
　　她点了同意，把手机扔一边，真正的睡去。

　　外面还是阳光满地。

　　屋子里，一人沉睡，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