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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四条眉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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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昏暗的室内,那一双眼睛仍然比所有宝石的色泽加起来还要璀璨,因为那是盛满了世间所有美好的,花满楼的眼睛。
花满楼的眼睛还十分脆弱,不过这匆匆一瞥,就让他的眼眶里涌起了泪水。
苏榆马上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不过是一时心情激荡罢了。”
“啊……这样啊。”苏榆也有些尴尬,这不是戳人家伤疤吗!
经历过光明却突然失去,又重新拥有,这样的事情再怎么激动都是理所当场的,花满楼不愧是花满楼,这样的激动,这样的喜悦,居然还能保持君子端方。
实际上,这对花满楼来说,是难得的失态了。
上一次他流泪,是因为那个可爱大胆敢爱敢恨的姑娘死在了他的手臂上,而他连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这一次,却是因为他终于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了。
他第一眼并没有去看什么绚丽的花朵,而是径直转头,看向了治好他的小朋友。
他的耳朵很好用,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但现在他的眼睛也一样好了。
花满楼原以为苏榆是十七八的年龄,但这样一看好像还要稚嫩不少。
小朋友脸上挂着紧张的神色,黑色的长发冠得整整齐齐,眼睛不是普通的黑色,棕色的眸子还泛着金光。
从来没有拥有过,和拥有过再失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小楼里的东西,都是花满楼亲手布置的。然而即使是他日日抚弄的古琴,精心照料的花卉,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它们的模样。
见花满楼已渐渐适应,苏榆悄悄把阳台上的窗户打开,让阳光肆意地铺洒进来。
今早才浇过水的花朵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在风中摇曳生姿。花香随着风绕在他的鼻尖,外面的叫卖声也跟着钻进来,但传进花满楼的耳朵里却像是隔了一层帷幕。
他已沉醉在这样灿烂的颜色里了。
苏榆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花满楼站在这满楼鲜花之中,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的手指抚摸过那些被精致照料的花朵,轻柔地好像在抚摸情人的嘴唇。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姹紫嫣红的色彩,不染一丝污浊。
大片的阳光洒在他身旁,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就像是,烈日骄阳也不忍心伤害他一丝一毫。
[我、我呜呜呜呜我说不出来话了]
[我就是个水龙头呜呜呜呜]
[我配吗,我配看到这样的景色吗]
[我们不配!!]
[他没有眼睛的时候,目光落在的地方全是世间的美好。
而我们有眼睛,却往往只能看见那些污浊]
[我有什么资格呜呜呜]
[花满心时亦满楼!!]
苏榆看着那些弹幕,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真好啊,大家都愿意去看到那些美好。
如果花满楼知道能让别人这样想的话,一定会十分高兴吧?
等花满楼终于从这种激动中恢复过来,苏榆才开口问他的感受。
其实一开始就该问的,但为什么不能让他先高兴呢?
“我觉得很好,”花满楼身上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不会疼,也并不模糊。”
“这下,你的‘第一神医’的名头,是真的要坐实了。”花满楼还不忘调侃苏榆。
倒是苏榆有些惊讶,怎么感觉……花满楼活泼了不少?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苏榆的错觉,在花满楼第十五次转到楼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样的好消息,不应当与伯父伯母说一声吗?”
“阿榆不用忧心,前几日我已禀明父母,”花满楼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阿榆”,“不过……你可能要和我一起出发了。”
“出发?”苏榆是真实的迷惑。
“他们很喜欢你,再加上知道是你治好了我,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你,”花满楼手里捧着本书,眼睛却没有往书上看一眼,“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那有何不可。”苏榆痛快地答应了,“不如说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呢。”
“好。”花满楼眼睛里满是笑意。
事实上,花家二老可不止是“很喜欢”能够概括的,在接到花满楼的消息说有个出门游历的少年把他的眼睛治好了的时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跟传信人反复确认过之后,他们立马给苏榆准备了一个院子,各种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往里面堆,后来还是花家大哥劝他们普通准备就好,万一让人家不自在了呢,这才让二老稍微收敛了些。
花满楼传过去的消息可不止这个,更关键的是苏榆想借钱建个医馆这件事。
而花家别的没有,钱和地却是足够的。
所以在听到恩人有这样的需求的时候,花父直接翻出了一沓的地契和身契,打算等苏榆过来就送给他。
再加上其他的一些描述,比如苏榆从小跟师父相依为命,又是个极乖巧灵秀的小少年,花母忍不住更加疼惜。
要不是怕花满楼刚好在路上舟车劳顿,他们恨不得下一刻就看到花满楼和小恩人出现在花家大门口。
即使是这样,花母也早早指挥着府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又仔细装扮了一遍,可以说整个花家从上到下都是翘首以盼。
等到第二天坐上马车之后,苏榆才终于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消息送到花家这么快吗?”
花满楼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马车旁边,闻言弯下身子回答道:“自然不是,前几日消息便已经传出去了。”
“前几日?”苏榆诧异,“前几日的时候,还不确定能不能医治好吧?”
“虽然你蒙住了我的眼睛,但光仍然能透进来。”
“可、可是,万一你只能感觉到光呢?”苏榆真的不能理解,“那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花满楼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眼睛里满满都是苏榆的倒影:“能见到光已经很难得了,我还有什么不满呢?”
“倒不如说,能看的如此清晰,才是意外之喜。”
苏榆默然。
他想,可能这就是花满楼和其他人的区别吧。
花满楼永远都能满足,并感恩;而有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满足。
一进花家老宅的地界,苏榆就被铺天盖地的红色闪瞎了眼,他还以为是什么特殊习俗,却发现花满楼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我家人因着眼睛的原因,对我向来有些溺爱。”花满楼对苏榆解释道,“这样的布置也是好意,你莫要介意。”
“如果你不喜欢……”花满楼话没说完,就被苏榆打断了。
“不,我很喜欢。”苏榆看着漫天的红色,“父母疼爱孩子做出的布置,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等等……这怎么这么像结婚?]
[真的啊!这红丝绸红灯笼的]
[不会是花满楼哪个哥哥正好今天结婚吧?]
[不可能,要真的是他哥哥结婚怎么会提呢?]
[为了迎接花神和酥鱼吧]
[那就是他俩结婚?]
[什么虎狼之词?]
[灵犀一指警告!]
等到马车终于停下之后,苏榆马上跳下了马车——古代马车的减震效果让坐惯了高铁的现代人完全受不了。
刚跳下来还没缓口气呢,就看到一个长相富态满头珠翠的贵妇人维持着优雅的姿态,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地径直走过来,还没开口两行泪珠就淌了下来。
“娘,我回来了。”花满楼抱着母亲的手臂,柔声宽慰,“您今日这枝祖母绿的簪子十分配您,莫要哭了。”
谁料这句话一出口,花母哭得更凶了,像是要把这许多年对小儿子的愧疚心疼一齐哭出来一样。
花满楼抱着母亲的手臂,只觉得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哪怕是面对再凶恶的敌人,他也能面不改色。可面对因为他才哭泣的母亲,又有多少人能不为所动?
幸好不止她一个人出来的,跟在她身边的应该都是花满楼的嫂子们,此时不住地安慰着:“娘,这是大喜的事情,莫要再哭了。”
花母也不是寻常的妇人,之前不过是因为乍一见到康复的小儿子,情绪难以自抑。如今小儿子就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又有儿媳们苦心安慰,救了小儿子的恩人还站在一旁,自然不会再失态了。
“诶呀,你就是苏榆吧?”花母满脸笑容,上前拉起苏榆的手,“我们家楼儿劳你照顾了……来来来,先进来再说。”
苏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花母拉着手进了花府,反而是花满楼这个刚刚还稀罕的小儿子被丢在一旁。
“我呀,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我能叫你小榆吗?”花母拉着苏榆一边走一边闲聊。
“当然了,我唤花兄一声大哥,他的母亲就和我的母亲是一样的。”苏榆也十分喜欢花母,她是苏榆幻想中最好的母亲了。
花母听了这话笑得更加开心,拍拍苏榆的手背:“你是个好孩子,听说小榆是从小学医呀?”
“……是。”苏榆回答地有些心虚。
“那一定很苦吧?”花母一脸心疼,“不过学本领本来就是苦的,楼儿这一身本领练的时候,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呢?”
“娘!”花满楼的语调难得有些羞窘,甚至还带上了些撒娇的语气。
一行人边说边笑,终于来到正堂,本来坐立不安的花父一听到动静立马坐好,手里还端上了盏茶,仿佛完全不在意地样子。
然后就听见花母挎着儿子的小恩人走进来,口里还说:“……不如你认了我做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