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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前朝余孽? ...

  •   清音见了,忍不住伸手去抚弄他眉目,笑了笑,道:“清远,你还在,真好。”
      而你还在。真好。
      清远瞳孔一缩,又渐渐扩展开来,眼底柔情一片幽深似海,此时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粉白的唇瓣尽管色泽极淡,并不算健康,然笑起来却仍是万分好看,甚至因了那一点哀弱之色,而更显诱人,且是心尖微微疼痛的同时又被深深魅惑的那一种诱人。
      清音无言掀起锦被,露出他有些单薄的身子,又轻轻掀起他腹部瓷白色的衣衫,露出两道紧致的腰线,和微微渗血的白纱。清音的手,轻盈而柔软地划过那些白纱,低声问道:“疼吗?”
      其实白纱很厚,指尖划动时,应该无甚感觉。然清远却仍是觉着小腹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或者,应该叫做战栗。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开阖,都应着她的指尖,弦线一般纤纤颤抖。腰间一缩,他甚至未曾察觉这力道给他伤口带来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疼痛,觉着那里只有一种淡淡的灼热,火星一般,蠢蠢欲动,仿佛一触,即可燎原。
      于是,答话时,他的嗓音便有些难得的低哑,且是不同于病弱时的那种低哑。他慢慢道:“我……很好。”
      清音倒很专注,尚未察觉他的异样。此后又撩起他两边裤腿,那双笔直修长的小腿上亦是缠满白纱。清音于是黯淡了点神情,“你的腿,抱歉,一时只能这样。”
      清远见她沮丧,此间心绪却全然不在自己腿上,微微笑了,“就算废了,亦不是大事。只要你不嫌弃,就是要我此生此世卧床不起,亦无所谓。”
      听了这话,蓦地想起那个至今只能幽居谷中与世隔绝的青衫男子,清音变了脸色,勉强笑了一记,“会好的。只是需要些时日调养。”
      “好。”清远毫不犹豫地点头。
      而清音抬眉注视着清远,他那和顺宁静的眉目在日光下宛如要被浸渍开去,自己微疼的心亦是慢慢柔软,近乎叹息般的呵了口气,道:“清远,恐怕过几日,我便要回谷。你怎样想?愿不愿同去?还是喜欢留在郢天?”
      清远微微一怔,随即掀起一丝笑意,毫不迟疑道:“我随你回谷。”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只装着七宝珠的盒子,没有我师父的钥匙,恐难打开。”
      清音却终于一笑道:“无妨。貔貅叔已经取出七宝珠。”
      清远挑眉,“貔貅叔?”
      清音浅笑,颔首,“是貔貅叔。他是我师父的人。说起来话长,三十年前,突厥蹄子攻陷雁门关之时,大殷军中曾有人以三日木鸢载兵深入敌军,斩其叶护,乱其阵脚,里外夹击,这才破了长达月余的围城之困。此外,这人还将军中□□改为现有的云中弩,箭镞改为特殊的三棱形,使得木弩的射程和杀伤力都提高了四倍。当然,此人还做了不少的妙事,一时声名大噪,不过,数年后便很快归隐,不知所踪。这人以前有个绰号,叫做‘麒麟’,如今,因敛财有道,我师父替他换了名字,叫做‘貔貅’,用以监管我这花钱无度不知开源节流的恶习,以及布下这悠悠居中的月隐阵法。”
      清远认真听了,默了一下,低眉垂目地重复了一句,“麒麟?”
      “不错。”清音道,“是以,区区箴宝匣,自不在话下。”
      清远仍垂着双睫,“清音,三十年前的‘麒麟’,不正是秦王府上门客?”
      清音伸手揉了一下他锁住的眉间,笑了笑,答道:“你想问我,我师父和他是何关系?”
      清远抬眉,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目光,轻声道:“前朝余孽。”
      “彼时,这说法倒是很盛行。”清音仍旧含笑,手指轻柔地按住他眉心。
      “二十年前,秦王府被判株连九族之罪,门下无一人幸存。”说完,清远开始叹气,“自开国以来,唯独这桩血案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秦王府及其宗亲,数百条人命,一夜之间全数下狱杀戮殆尽,秦王本人被凌迟街头,就连祖宅也被当今皇上一把火烧了成灰。当时的秦王世子,我没记错的话,不过年仅八岁,眼下,若他还活着,那么,应该是已然成人的男子罢?”
      清音眨眨眼,那些久远的往事,她也只不过是听人说说而已,且说的那人自幼被“淙溶居”的乌木匾额压着,被教导着要心静如水万事从容,是以,他那些心绪的起伏早已生生隐去,说起来时,再凄厉再不堪的过往,也不过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如今的清音也不觉有多悲戚,只道:“无论怎样,活着就很好。”
      “你师父……可是一身是伤?”清远忽然又问。
      清音笑了,“我不知道你还如此关心家国大事?”
      清远摇头,“我年幼时,街头说书的,已将这故事讲得粲然生花。虽说世人皆以为,当年秦王府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但我那时也想过,秦王不说,就麒麟那般的人杰,又怎屑于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清音于是呵呵笑看,冲外头扬声道:“貔貅叔,有人说你是人杰呢。”
      门前一道黑影,迎风微微一颤,恭敬立于檐下,沉声道:“小姐说笑了。老奴如今也就勉强能撬个锁、算笔帐,不老糊涂已是十分难得了。”顿了顿,他又道,“小姐,李护卫领谷主之命前来迎小姐回谷。此刻人在门外候着呢。”
      话毕,李元昊的身影果然立即出现在檐下,任凭一身和暖日光也遮不了他那颇不情愿前来的冷淡。
      “属下奉谷主之命前来,迎姑娘回谷。”话音仍是冷得可以,并且言语能少一字,便绝不多言。
      清音见到他,顿时黑了脸,倒不是因为李元昊的不屑不驯。她拔高了一点音量,道:“不过是传信叫我回谷而已,怎劳得李大哥你亲自前来?谷中那些鹰隼呢?可是病了?跑了?或是给人打来吃了?”
      李元昊哼了一声,愈发冷淡地道:“历来谷主之命,属下岂敢不从?”
      “你怎可以放他一人在谷中!?”清音彻底怒了,“就算他要你亲自前来,你不会背着他放只鹰隼,带管书信至郢天啊!?如今,洛大哥受了伤在我这里,你又出谷,眼下偌大一个翠寒谷里,就只得一个抵不上用的翠翠!就算师父他怎么使唤你,你有些脑子好不好?你不能瞒着他假装出谷,然后本人待在谷里偷偷伺候着吗!?”
      祈夏听了她这一阵咆哮,也给惊动来了,身后还跟着洛本清,见了李元昊,两人俱是面带忧色。
      李元昊也不动气,冷笑道:“姑娘,话说这惹得谷主如此的,是你,还是属下我?若不是姑娘在郢天一番行事传回谷中,叫谷主担忧不止,又怎会如此匆忙地差了属下前来相助?怎么姑娘反倒数落起在下来了?”
      清远在清音身后,稍稍黯淡了些神色,目光尚算镇定柔和。
      清音知他话里所指,退了一步,离清远近了些,这才答道:“是我的错。我绝不推卸。我认。只不过,还是请李大哥先行一步,速回谷中,明日一早,我便动身。”
      李元昊挑眉看了一眼清远,目光中有轻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清音也不是那么护雏的主,料想日后清远在李元昊那里一定讨不了好,不如让清远一早见识,便也没多加制止李元昊那行径。
      床上,清远支起身,坐得笔直,迎向李元昊的目光清澈镇定,毫不闪避,却只是一直沉默。
      李元昊见了,便又冷笑一记,“属下曾以为姑娘对谷主忠心不二,如今看来,女人的真心,真是天大的一个笑话。枉费谷主一片苦心,也枉费姑娘八年前来口口声声说的那一片拳拳情意。”
      “李元昊。”祈夏冷言打断了他,剑锋一指,寒意顿时四射。
      清音却丝毫不动容,仿佛是对李元昊那些刺耳不堪的话充耳不闻。彼时也无惊愕,也无愧,更无辩解之意,只一味听了,对祈夏道:“将剑收起来罢。在悠悠居动手,像什么样子。”语气舒缓平淡,更胜从前。
      祈夏看了她一眼,将剑依言还鞘。
      清音忽而抬头一笑,十分真诚地对李元昊讲,“李大哥,多谢你如此眷顾师父。清音不才,亦无德,算不上什么好姑娘。你会如此想,如此说我,也无妨。倒是,请你速回谷中吧,留师父一人,毕竟不甚妥当。”
      不辩解也就罢了,这妮子竟还主动认了!?李元昊深深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无可救药,一拂袖,恼怒地走了。
      一地阳光,更远处花影灼灼,媚然生辉。满园生气勃发的春景里,清音只觉得平静,有些心灰意懒的平静。
      多年来,是是非非,痴迷眷恋,成疯成魔,她一样乐此不彼,一样不顾一切。而今这局,并不好收场,她虽无应对之策,但内心深知,对清远自是不假,而对他……对他之心,更是皎然如月,一片清嘉从来未减丝毫!
      或许,她是很混账,混账到心里没有对错,没有应不应该,只知道,去做那些自己尚能做的,去给那些自己还给得起的,至于日后,或者更远的日后的日后,她从未想过。
      因了这一闹腾,夜里的清远显得有些落落寡欢,萧瑟沉默对着屋内那一点烛火。
      清音坐在他床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问了句:“你若不乐意,便留在郢天,可好?”
      清远抬了眼,反问她,“你呢?可愿意我随你回谷?”
      清音颇凉薄地耸肩,摊开双手道:“我无所谓。”
      清远眼睛漆黑,似寂静深夜里的一汪潭水,沉声道:“你不怕苏谷主见了我不快?”
      清音歪着头,瞧着他,原本淡然的脸上突然有了些笑意,“何以见得?”
      “清音,我可是让你很为难?”清远眉目郁结,口气低沉,算不得多有精神。
      清音道:“你是让我很为难。”顿了顿,见着清远越来越低垂的双睫,她笑笑,“可是,没有你,我也很为难。”
      于是那双睫便刷地一下上抬,透明的目光穿过细细密密的睫毛,全数凝聚在清音脸上。
      清音拂了下刘海,拿手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瞧着清远,“清远,我在意你。却也不会放下我师父。你可知道?”
      清远听了这话,反倒不见沮丧,微微一笑,目光亮了几分,轻声跟上,“我知道。”
      “那么,你可介意?”清音笑着问他。
      清远毫不犹豫地摇头,“清音,我所求不多。”
      “嗯。”清音颔首,表示了解。
      清远深深凝视着她,烛火下的女子虽不起眼,然极其坦荡极为澄净,自有一层无法比拟的淡淡光辉,无端让人心宁神和,无端让人因此迷恋。
      然而,过往种种,此时忽然急遽闪现,一时间,浮光掠影,层层叠叠,交替变幻。
      清远定了定神,道:“你说过,当年的殷若修早已死在浪苍山下,而今的我,只是清远。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的清远已然了无执念,所求亦不算多……我,从未奢望将你据为己有,亦从未想过要你因我而弃苏谷主。如此刻这般,能够与你并肩坐着,捧一盏茶,聊上几句,免我孤单,便已足矣。就算是你,不能与我并肩而坐,烹茶长谈,注定我一人此生无边孤单,但,只要有你那一夜那一句,我这一生,也已足够。所以清音,你给多少,我便收下多少,且妥善安放,细心珍藏,绝无怨言,亦无奢求。”
      夜凉如水,灯暖似豆,风吹动床前垂下的轻纱,一切如梦似幻。更深处,清远那双眼半隐于这夜色灯影下,如一方绝世宝石,值得人一生一世妥善安放细心珍藏。
      第二天,一行人搭乘马车,踏上了前往翠寒谷之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前朝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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