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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过去 ...

  •   用完午餐以后,按照德修平时的习惯,是午睡半小时。

      可是陈亭恰好相反,他从不午睡。除去高中那段压力大学业重不得不在中午补觉的日子,他基本都是一整天保持精力充沛做想做的事情,实在困了不是来杯咖啡就是打把游戏,瞬间精神。

      所以当多伦斯拿了睡衣过来给他换的时候,陈亭满心满脸都写着拒绝。

      “怎么了少爷?”多伦斯把睡衣放在一边,帮他解开衣领扣。

      陈亭十分不自在地看他脱着自己衣服,但碍于多伦斯一脸理所当然,他也不大好说什么,只是有点小情绪地说:“我今天不太想午睡。”

      “为什么?”多伦斯拿过睡衣,给他披上。

      “不困。”

      “这样吧。”多伦斯说,“我给少爷讲故事?”

      陈亭回头,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刚来城堡那会儿,少爷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常常会缠着我讲。”多伦斯说,“现在少爷长大了,开始不喜欢我讲的故事了?”

      “......”陈亭上床躺下,那会儿德修也有个十几岁吧,睡前故事......估计是借着这个由头,多找机会和刚进来人生地不熟的多伦斯相处?

      “行。”陈亭盖好被子,眼神巴巴地看着他,顺着意说:“那你跟我讲一个吧,新的旧的都行。”

      “嗯嗯。”多伦斯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来,一边思索一边缓缓开口:“那给陛下讲一个挺老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北很北的森林里有一个砍柴的小男孩,每日天还没亮就要出门砍柴,砍了足够的柴,才能回来生火炉,不然弟弟妹妹就要挨冻。这天他出去砍柴回来,发现木屋被老虎袭击了,弟弟妹妹都死了。”

      陈亭听得后面眉毛倏地一跳:这是什么鬼故事?

      “小男孩于是不再砍柴了,但是也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希望。他在雪地里坐了一天一夜,快要冻死的时候,有个邻国的公主坐着马车经过,救了他。男孩便在公主居住的城堡里谋了一个小差事。”

      陈亭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原来是个穷小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呀。

      “但是有一天,男孩发现了城堡里养着的老虎,就是曾经袭击他家人的那一只,因为眼睛上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疤痕。而那只老虎的主人,就是公主的哥哥王子,未来城堡的主人。”

      陈亭表情有点木:怎么又急转直下了......

      “男孩不知该怎么留在城堡里,便想要离开,但是他舍不下曾经救过他的公主。最后,他找了机会杀了那只老虎。王子很生气,想要惩罚他,两人对峙,王子竟然说出那老虎当初放到冰原上就是训练野性的,这才导致男孩家人惨死。男孩一气之下想要杀死王子,结果错手杀掉了赶来的公主。最后男孩悲痛欲绝,也自杀了。”

      多伦斯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低头对陈亭说:“这个故事说完了。”

      陈亭一脸幽怨地盯着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不合气氛的故事,肯定有猫腻。

      “行......”现在说什么可能都会暴露自己不是德修,还是先缓缓吧,“那我睡了,多伦斯。”

      多伦斯点点头,替他掖了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亭以为自己睡着以后能够回到现实世界,但事与愿违,而且更加奇葩的是,他又做梦了。梦中梦。

      在梦里,他看见比现在要年轻几岁的多伦斯把自己写的信都撕毁了,把所有的画像都丢进了火盆里,纸灰纷飞,混在迷乱的风里,两行清泪顺着多伦斯的脸颊徐徐滑落。

      “德修。”他气若游丝地喃喃,“全都怪你。”

      “要是......从来没有遇见你,”他怒吼道,“该有多好!!!”

      陈亭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缓缓地后退,他觉得多伦斯的控诉声太刺耳了,震得他脑仁疼,他转过身没跑几步,前面突然豁然开朗,然后一声训斥又生生把他呵住了。

      “混账东西!”

      他看见小一圈的自己跪在地上,惶然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就因为他有嫌疑,而且没有落实,就要赶尽杀绝吗!?!”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一个中年男人气得拍桌子,“容不了你管!这件事监查院做主,涉及卖国罪的人一律流放!家产充公!家属男丁充军!你要是再给我闹事,就给你关一年紧闭!”

      “父亲!!”德修不甘心地吼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

      “滚出去!!!”

      父子俩争吵的画面突然消失了,转向了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

      陈亭迷茫地看着来来去去的路人,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停在中间呆立不动的多伦斯。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一行人,那些人都衣衫褴褛,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和铁链,走得缓慢而颓靡。

      “这些人就是流放远疆的人吧?犯了重罪的那些。”

      “流放做工比砍头还严重吧?那种恶劣天气,听说人到那里不是渴死就是被沙暴活埋,去的人能活下来的屈指可数啊!”

      “唉,还不如直接砍头来的痛快呢!”

      多伦斯夹在这些热烈讨论的百姓中间,面色渐渐发灰。

      陈亭看着他转身,慢慢离开,回到了湖边的家,一栋不大的小院子,几片围栏,两间小屋,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全部被抄走了,地上还有掉落的谷子和砸坏的家具。多伦斯坐在一片狼藉中,目光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人张望四周,看着没人,连忙跑了进来:“多伦斯先生!”

      来人看起来是个跑腿的。多伦斯看他一眼,没说话。来人继续说:“一会军部的人就要过来了,您快随我去卡特城堡避一避吧,德修少爷会有办法的。”

      多伦斯仍是没什么表情:“他……会有什么办法?”

      “少爷只希望您没事儿,您就跟我走吧!这是少爷拖我给您带的信!”来人焦急地掏出一封信递给多伦斯。

      多伦斯拆开信,看了几眼,又把信收了起来。

      “转告他,我会去充军。”他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去,“您请回吧,我要收拾行李了。”

      来人无奈地站了一会,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少爷,您可千万不要怪我……”然后随手抄起脚边的一根木头,咚地一声砸在多伦斯后肩上。

      多伦斯应声倒下。

      来人把多伦斯抗走了,军部再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宣判充军的罪人家属了,只好上报此人已失踪,因为事小,不久以后就被高层淡忘了。

      老卡特没多久后奉命上战场,结果马革裹尸,再也没回来。年轻的德修·卡特便担起了整个家族,管理城堡事务。

      多伦斯刚到城堡来的时候,与德修的疏离程度,就如同他天生是这个城堡的佣人,而德修就是他的主人。

      再无其他关系。

      即使在后来,德修做了很多努力,但是这些年,梗在两人心头的那块石头,应该是一直都没有消失的吧……

      陈亭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头巨痛。

      一个梦中梦,让他把之前的事捋清了不少。

      但现在,要怎么办呢?

      这个梦的突破口,在哪里?

      啪嗒一声。房间门开了。

      陈亭抬头,看见一身外出装束的丽丽关上门,向他走过来。

      “哥哥。”丽丽脆生生的声音让陈亭心里突然好受许多,“我没有打扰你午睡吧?”

      “没有,丽丽。”陈亭下了床,拿了件外套披上,“出去玩的怎么样?开心吗?”

      “嗯,很开心。”丽丽看了看四周,目光一直跟随着陈亭的一举一动,但陈亭没注意,只是无奈地笑着说:“丽丽,你在这里,哥哥怎么换衣服呀?”

      “哥哥你换吧,我转过身不看就是了。”丽丽冲他笑笑,然后如约背过身,“等会我们一起去吃下午茶好不好?我买了丝萝面包坊的招牌鲜奶油蛋糕,已经让温娜在煮特级红茶了。哥哥~去嘛好不好?”

      “好好好。丽丽特地买的,当然要吃吃看了。”陈亭慢条斯理地扣纽扣,心情稍微放松了些许,“丽丽,你是不是转身了?”

      “我才没有呢,哥哥。”

      “还说没有,我都听到你的脚步声了,怎么不守约定……唔!!”

      一块散发着浓重香水的手帕突然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陈亭事出突然没有戒备,下意识吸了进去,一阵强烈的晕眩感重重袭来,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丽丽把手帕折叠好,面若冰霜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从来没有想守过什么约定呀,哥哥。”她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陈亭,嘲讽地冷笑道。

      多伦斯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来到陈亭房间,开门进去。

      “少爷,您睡的时间差不多了,快起床吧,再贪睡一会您晚上又说失眠……”他走到床边,声音戛然而止。

      床上空无一人。

      他疯了似地找遍了整个房间,浴室、阳台,都没有少爷的影子。

      外套也不见了。

      多伦斯拿着之前换下来的摆在床头的衬衫,双手颤抖。

      完了。

      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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