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春日迟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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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堂兄尽皆知晓。”
听心将这前因后果一一道尽，摩昂面上已然是青白交加，怒容难掩。好半晌，他才开口冷哼了一声：“倒是家贼难防。”
听心闻言，垂眸不语，只暗暗腹诽了一句：“龙族女子好颜色的通病，是该好生整顿整顿了，委实太好拐了一些。”
听心思及此，不由得略抬了抬头，朝她大堂兄觑觑，只是哪里还有摩昂的身影，空荡荡的殿内只有那珠帘还在迎风摇摆，不知愁绪。
听心一愣，继而放松下来，这才顿觉腿软，身子亦是抖得厉害，遂颓然落座，掩面长叹。
待摩昂回到西海，已然是夜间。此刻星幕低垂，月上中天，衬得这位殿下心绪越发烦躁，一路行来面上皆是风雨欲来之势，直唬得一众侍女垂首低眉，行事愈发谨慎，洒扫之间，不见往日的窃窃私语。
只这般，却不知为何，更惹得这储君心火难消，他还未踏进内堂，便随手指了一离他最近的侍女前去右殿寻人过来。
那侍女得令，当即不敢耽搁，忙将手中玉盘交由身侧之人，转身便去了右殿。
这右殿就在储君宫中，虽隔内堂稍远，左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侍女到时，先低首朝殿外的两侧侍卫行了一礼，道明了来意，由着其中一人进去通报，自个儿在外间忐忑不安的等候。
怨不得她这般惶恐，实是这右殿主人乃是储君膝下唯一的龙女，素日是骄纵惯了的，便连储君也舍不得令她深夜劳累。往日里，但凡储君有思，皆是亲自上门，如此这般，倒还是头一回，可不得令这侍女不安。
果然，不过一会子，等来的不是小殿下，而是其贴身女官姝池。
只见得姝池淡淡瞥了一眼这侍女，面上疑色不掩，凝眉道：“哪里来的小婢，瞧着倒是一副好相貌，只这嘴里竟只吐戏言，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侍女听得此言，便知那小殿下许是误会了，忙不迭的朝着姝池大人屈膝行了一礼，启唇道：“婢子不敢擅言，实乃大太子殿下之命，不敢不从。”
姝池闻言，当即嗤笑一声，讥讽道：“你许是在旁的什么偏殿当值，不知道储君对我们小殿下的疼惜，竟张嘴就来。”
侍女见解释不通，便有些急了，当即绞了帕子，躬身解释道：“大人容禀，婢子不敢欺瞒，实是储君今日回宫时，似有雷霆之势，又遣婢子来通传，恐有……”这侍女说到此女，竟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遂话锋一转，又道：“婢子与众夫人均无干系，还望大人明鉴，莫要耽搁了储君的嘱托。”
能于贵人近身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姝池眼珠一转，已知此女不假，遂不再纠缠，朝她一颔首，淡淡道：“进来吧。”
那侍女当即面上一喜，垂首跟在姝池身后，目不斜视，很是乖觉。
待进的殿内，她当即双膝落地，叩首道：“婢子深夜打扰，实属不该，然储君有令，还请小殿下委屈则个，随婢子前去。”
侍女话音方落，软塌前把玩着发梢的女童便一顿，轻咬下唇，眼珠子微微打转，可怜兮兮的道：“这位漂亮姐姐，圆圆好困，你可以同父亲说说，圆圆明儿再去问安吗？”
侍女闻言，心下一沉，慌忙抬头去看，眼前的小姑娘分明不过十来岁人间孩童模样，长得珠圆玉润，很是讨喜，只是龙宫中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储君之女今年已然三百六十岁了，储君在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然修成了五爪金龙，只她惫懒，这才成了如今这模样。
这位小殿下可远非面上这般无辜。
这般一思，侍女便又急急叩了一叩，口中直呼道：“婢子不敢，还望小殿下垂怜。”
如此几呼，那看似困顿的女童，这才慢慢起身，淡淡道：“如此，更衣罢。”
当即有侍女点头称是，上前伺候女童更衣。
那侍女闻言，当即又一叩首，感激道：“多谢小殿下。”
待圆圆赶到父亲居处，便见他手上正拿了一条泛着红光的细鞭把玩，她当即面色一白，十分自觉的跪了下去。
摩昂一语不发的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如此主动，倒是不慌不忙的道了一句：“你倒是乖觉。”
圆圆闻言，身子一抖，却不敢还嘴，只小心翼翼的侧了侧头，离那能打死人的龙骨鞭又远了一分。
摩昂瞥见她这小动作，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话音未落，一鞭子打在圆圆身上。
陡然间受了一鞭子，圆圆当即疼得直落眼泪。，却被摩昂呵斥道：“不准哭。”随即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摩昂对这幼女极为疼爱，对着她仿佛对着了昔年天真烂漫的龙女，即便这女儿素日调皮捣蛋了些，摩昂都有意培养，甚至默许她装疯卖傻，隐藏实力。
是以，在龙王龙后在外巡游的当下，他才如此放心的出外视察，将龙女与西海龙宫暗中交托与这还不足五百岁的少女手中。
念及此，摩昂又是一喝：“还不速速恢复本来面目。”
圆圆被这一喝，当即一呆，随后却慌张的一捏法诀，化成了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
摩昂从前不忍戳破她，这才险些酿成大祸，如今却不得不敲打敲打她。
故而，他又是落下一鞭，这才淡淡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圆圆动也不敢动，却还是疼的龇牙咧嘴，她红了眼，慢慢道：“圆圆不该欺瞒父亲。”
不曾想，她话音未落，摩昂又是一鞭，疼的她当即缩了缩手。
只听得摩昂又问：“知道为什么还打你吗？”
圆圆跪得笔直的答：“因为姑姑。”
话音未落，摩昂又是一鞭，只这鞭却落在圆圆脚边。
到底还不满五百岁，摩昂便是有些教训，但也不至于将人打残，便只好装作打偏的样子，佯怒道：“竟还敢躲？”
圆圆惯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主，当即一笑。就准备起来，摩昂却眉头一蹙，拿龙骨鞭压了压她肩膀，冷声道：“准你起身了吗？”
圆圆便知父亲还没消气，故而也不反抗，乖乖跪好。
这是摩昂期待的孩子，他便索性与她说个明白：“你姑姑与那三只眼已无转圜之地，为父打你这三鞭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同外人勾结，莫不伤筋动骨。”
圆圆听了摩昂所言，当即一惊，辩驳道：“我没有！”
摩昂闻言，本慢慢平复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怒声道：“那你姑姑是自己破开的泉眼结界吗？”
说到此处，他轻叹一声，无奈道：“你可知你姑姑此刻危矣？”
圆圆猛得一抬头，下意识的答道：“姑父会保护姑姑的，他是……”只是她话未说完，便在父亲的眼神中，渐渐白了一张脸。
摩昂不欲与她多说，只拂手令她闭门思过。
只是这一闭便是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间，不许她踏出殿门一步，只摩昂每隔百日前来考验一次，期间不与她谈论龙女近况。
以至于，圆圆并不知道自那日姑父带走姑母后，二人是否冰释前嫌，永结同心。
等她终于被父亲放出来的时候，三百年悠悠岁月已然过去，但圆圆知道，若姑姑与姑父二人圆满，这三百年其实很短。
然则，她还是失望了，只因她还是在泉眼石室里看见了姑姑。
彼时，她正同东海的四姑姑说着话，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故而也并不知道，她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原原本本。
她四姑姑一如既往的强势，圆圆只听得她反复问了姑姑许多遍：“真的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了吗？”
姑姑答她：“不能。”
四姑姑仿佛还要再说些什么，只是刚一张嘴，姑姑就截住了话头：“四姐，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不代表可以相濡以沫。我忘不了我伤他的那些事，也无法假装看不到他在我心上捅的刀。我依然爱他，可是我们在一起，我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往事，想一次便仿佛又回到当初重新经历一次，对他的爱就像积雪，都被受伤时的火融化了。”
圆圆没有再听下去，她突然便明白了昔年父亲为何要打她，又为何罚她面壁三百年。
只是三百年她不曾觉得有错，如今却知错了。三百年不曾懂得，如今却懂了。
圆圆想，她不知道父亲是如何从九重天带回姑姑的，但她知道，她是时候快点长大，代替父亲，守护西海，守护泉眼，守护这个可怜的姑姑了。
隐在暗处的摩昂默默看着女儿离去，却并没有现身，有些事总要一个人经历，然后独自面对。这是成长路上，谁也没有办法相陪的一段路。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那……孩子怎么办？”
摩昂没有再听下去，但他却有信心，这一次，他的妹妹不会令西海失望，那个孩子亦不会令她失望……
时光兜兜转转，终于还是令人们各归其位，九重天上多了一位无心无情的执法者，西海多了一位泉眼的守护者。似乎那年西海岸边初相遇，只是戏本子里两三行，早随着泛黄的纸张，淹没在浩瀚书海里。
仿佛本该如此，然那无人可知的寂夜里，是谁在凝望云雾之下的深海，又是谁在仰望云巅之上的苍穹？
终是春日迟迟归，故人相知不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春日迟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