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不暖锦衾薄》有一茬没一茶

19、秘密

　　郑弈秋没有打电话给柳湖，他认为这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当面说。过了将近一个月，传来高校复工的消息后，郑弈秋才去学校里找柳湖。
　　他来到柳湖的办公室，门开着，他朝里望了一眼，发现没人，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背后传来一声:“郑老师，什么事啊？”
　　柳湖举着茶杯走进办公室，把茶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郑弈秋问道:“柳老师现在是否有空？”
　　柳湖点头，“嗯，我有空的啊，你要说什么就说好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郑弈秋走到沙发前坐下，深吸一口气道:“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困扰了我很多年了。”
　　柳湖眉头一皱，心想难道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可这都过去二十年了，不应该都放下了吗？
　　郑弈秋继续道:“柳湖，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去了新疆吗？”
　　柳湖低头道：“我知道，你误会我有女朋友。”
　　“误会？你觉得这是误会吗，”郑弈秋百思不得其解，“我亲眼看见你与她在一起的，就是2000年，兰芷来找你的时候。”
　　这回换柳湖疑惑了。“等等……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这不是重点，你只要回答我，她来找你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是在你去新疆的一年多后才走到一起的。”柳湖很坚定。
　　“那她来找你……”
　　“她来找我只是想和我说，从前的那段感情她已经放下了，可以把我当作她的朋友了。”
　　郑弈秋心里一沉，急忙追问：“当时工作室的同学告诉我，曾看到你在九九年的大年三十也与她在一起，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湖叹了口气，“你怎么还记着那么久以前的事。是，因为我父母一直很喜欢她，我们分手后他们也一直希望我们复合，所以让她春节赶来北京找我，但当天就被我赶回去了。”
　　他顿了顿，认真道：“弈秋，不论你怎么看我，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骗过你。”
　　郑弈秋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既然他解释地那么清楚，另一些无关紧要的疑问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原来，二十年前的事情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误会，他白白气了二十年。
　　他无奈感叹：“哎呀，那真是误会你了，还误会了那么久。”
　　柳湖笑着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过往一切恩怨，尽在此刻释怀。

　　沉默了片刻，郑弈秋指了指门外道：“去我的办公室瞧瞧吧，我跟你说说这几年在新疆的事。”
　　财会学院与金融学院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的两边，两人很快又到了郑弈秋的办公室。
　　郑弈秋边翻着抽屉边道：“我当初刚去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嘛，整天板着个脸，连我的领导都看出来了，还把我叫到她办公室里，问我怎么了。”
　　“你怎么说？”
　　“我没说，我怎么敢说实话呢，就一直不说话杵在那里，等她问不出东西后放我走。结果，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说，你是不是为了躲人跑来这里的？当时我吓住了，心想她怎么知道的。”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相框，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了柳湖。“喏，这就是我和新疆那个女领导的合影。”
　　柳湖接过相框一看，郑弈秋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面熟，但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你的领导是不是湖南人，还是原来在人大待过，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郑弈秋摆了摆手，“你记错人了吧，她不是湖南的，大学也是出国读的，根本没在人大待过。”
　　“那真的好奇怪，我就是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她。”
　　柳湖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记不起来，干脆换了话题，问道：“你刚刚说你领导猜到你是躲人来的，那你怎么回答的？”
　　郑弈秋道： “我还是没说话，但可能表情有变化吧，她就对我说，她都明白的，让我好好在这儿待着，忘记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
　　“那你的领导还挺开明的，没把你骂一顿。”
　　“嗯，毕竟留美博士嘛。”郑弈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是我在西北那边旅游时拍的，给你看看。”
　　柳湖放下相框，又接过相册翻阅起来。里面的郑弈秋去了好多地方，有戈壁，有沙漠，有雪山，有湖泊。
　　“大西北真是个好地方，有好多好多漂亮的风景呢，”郑弈秋回忆道，“说来也很巧，我记得我去甘肃平凉的时候，经过一个湖，正好和你的名字一样，叫柳湖。”
　　柳湖一愣， “是吗，什么样的？”
　　“嗯……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周围种了特别多的柳树，看起来郁郁葱葱的，不太像甘肃的景观，更像承德避暑山庄的样子。”
　　柳湖又翻到雪山的照片看了看，发现里面只有风景，没有人。
　　“雪山是哪里的？”
　　“天山。”
　　“你一个人去的吗？”
　　“嗯，我爬到了很高的地方。因为是夏天，山下热得很，没想到山上会那么冷，少穿了些衣服，下山后还发了一场高烧。”
　　郑弈秋没说的是，这场高烧让他落下了慢性支气管炎的病症，之后每到冬天，都会咳嗽个不停。
　　“你一个人爬那么高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山峰与山峰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他挠了挠头，“看起来不远，其实远得很呐，我反正是走不到了。”
　　柳湖点点头，附和道：“那是，只有登山队的走得到。”
　　翻完相册，他问：“对了，你后来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2003年11月。我那时在新疆接到李振飞的电话，说阎老师去世了，我觉得自己不该辜负老师培养我的一片心。新疆那边又正好半年一个轮换周期，我就回来复学了。”

　　这一天，两人谈了很多，从工作聊到生活，从婚姻聊到子女教育，将近二十年的交流空白，一点点填补上了。
　　他们都清楚，今天过后才是真正地过去了，两人终于可以冰释前嫌，各自精彩。
　　只是即便说了那么多，还是有些秘密没有说出口。
　　柳湖没有告诉郑弈秋的是，那时兰芷来学校找他，在盛放的白玉兰下，他告诉她自己有了心上人，只是还没表白。兰芷笑了笑，让他抓紧时间吐露心声，不要错过眼前人。
　　回去后，柳湖决定写一封情书，他写得很慢，每字每句都斟酌许久，只怕无法将心意表达明了。用了一个礼拜时间，他终于将情书写完，可还没来得及把它交出去，郑弈秋就不辞而别了。
　　那封情书就静静地躺在工作室的抽屉里，其实只要郑弈秋在放离别信时抽开柳湖的抽屉，就能看到它。

　　郑弈秋没有告诉柳湖的是，那时自己并没有直接前往新疆，而是坐飞机到了西安，沿着丝绸之路一路西行，边走边看。
　　那一天，一路游历的他终于到了乌拉泊古城，看到已有一队人马在那里扎营。让他吃惊的是，他在那队人马里看到了柳湖。
　　那时的他觉得，只要柳湖愿意带他回北京，他就有勇气放下一切，包括过去受到的伤害和对未来的忧虑，永远和他站在一起。
　　可一切并没有如他所愿。
　　柳湖就这样离开了，一去不返。
　　郑弈秋望着他乘坐的汽车沿着公路向东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心里像下了一场大雪。
　　他明白了，两人的分离并不是因为外界阻拦，而是因为他们都不勇敢，却渴望对方勇敢。
　　从那一天起，比起柳湖，他更恨他自己。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一切无法宣之于口的遗憾，也像那些似真似假的故事一样，随风而逝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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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我的妈终于写完了！！！！
　　我写完了！！！从构思到结束五个月啊！！！！！太不容易了！！！！！
　　我一个小学生文笔水平的人，写了八万字！八万字欸！我之前发誓我再不写超过五万字的东西的，太痛苦了！
　　所有人的情绪我都要感受一遍才能描写，我感觉我一个人演完了整个故事，都快精神分裂了！
　　还好写完了，写成屎样也总算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