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硫硝

4、朕的江山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乔医这句话，裴佩速度贼快的抢在另外两个人前面对乔医道：“惊喜吧！这可是柏哥专门给你弄的，光图纸柏哥就设计了好多份，最后是我们三个一起定的稿！”

　　乔医愣了一会，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手心里的肉，他转身看向柏杨，开口问道：“你……？”

　　柏杨靠在门框上，对着乔医指着研究室玩笑道：“看，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乔医想问为什么，然而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怎么也问不出去。他盯着研究室看了半天，最后只留下一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接着没有多说话，扭头就离开了桌游馆。

　　他没法继续再在那里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越呆他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狼狈的好像在给人看笑话。

　　哒哒哒哒哒哒——

　　令人厌烦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打开手机一看，又是他爸。

　　乔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种仿佛被人用锁链困住束缚在笼子里的压抑感又开始缠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爬进他的脑子。

　　难受到让人浑身都在窒息。

　　他接通电话，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

　　对面是熟悉的男人喊声：“乔医，到了吗？”

　　乔医淡淡的回了一声：“嗯，我到了。”

　　“行，那你现在去报道吧，报道结束了之后来你奶家，我现在在你奶家呢，你奶都说她想你了。”

　　乔医不知道他爸是怎么从一个快一百岁已经痴呆了，讲话都费劲的老人脸上看出想他的。

　　毕竟他爸那边的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小时候甚至听到他小姑背着他爸叫他野孩子。

　　而且他从小性子就不讨喜，他妈的性子也不讨喜，没有他爸的前妻和前女儿更招人喜欢。

　　“好，我知道了。”乔医应了一声之后掐断了通话，接着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给那个任主任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话筒对面传来一声冰冰冷冷的声音：“有事找秘书。”

　　“你好任主任，我叫乔医，是我爸让我给你打电话的，说是今天过来报道，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没有理会任主任说的话，乔医像背书一样把自己要说的话背出来，然后静待这劳什子主任挂他电话。

　　反正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只要说了就行了，剩下的通不通过行不行他也不想管。

　　没想到一听到乔医的名字，对面的任主任忽然从南极的冰山变成了一朵热情的野雏菊：“哎呀！你就是乔医啊！就是那个……柏教授的儿子的朋友是吧！哎呀我早就听说你了，聪明勤劳认真踏实，简直就是新新时代的好少年啊！啊，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事来着？你看这人一老了记性就不好，你不要介意啊。”

　　有三十四岁的好少年么，这主任空口瞎白话的本事真是让人拍马难追。

　　乔医面无表情的回道：“图书管理员报道。”

　　“啊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没事没事，你放心哈，已经有人跟我打过招呼了，你明天直接过来上班就可以了，每天只有半天班，双休的！轻松！”

　　“哦。”

　　“咳咳，那个小乔啊，听说你跟柏教授的儿子关系还挺不错的？哎呀我儿子一直对柏教授的儿子特别仰慕，有时间你们几个一起出去玩玩什么的，也挺好的哈哈哈哈。”

　　乔医心里觉得好笑，对着听筒又哦了一声，就掐断了通话。

　　接着就是漫无目的在路边瞎走。

　　走了一会，他看到了路边的超市，心里一动掏了掏兜，走进去用身上的最后几个钢镚买了一包烟，掏出一根叼进嘴里，点起了火靠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思考狗生。

　　烟还没抽两口，就被人抽走了，抬头一看，是柏杨。

　　乔医有些不耐烦的用脚蹭了蹭地面，情绪上来了就让人控制不住：“你能不能不管我了？”

　　柏杨眯了眯眼，笑了，把乔医刚刚叼着的烟塞进自己嘴里，声音有些含糊道：“我是来打劫的，谁管你抽不抽，缴烟不杀，一根不够。”

　　乔医皱着眉看向柏杨，言语中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是不抽烟么？”想当年在大学乔医的烟瘾就是被柏杨活生生给戒了的，就因为柏杨闻不得烟味，一闻就咳，那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肺结核。

　　“你这是关心我？”柏杨轻笑一声，凑近乔医语气有些贱兮兮的问道。

　　乔医伸手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柏杨。

　　“你现在要去哪啊？回家？我送你？”

　　乔医摩挲了一下指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望着远处的天色语气沉郁道：“不回家，我去我奶家。”

　　“你奶家？在哪儿呢，我送你去啊。”

　　乔医瞟了眼柏杨的豪车，皮笑肉不笑道：“就你这车，怕是到不了我奶家门口，就要报废在垃圾沟里。”

　　乔医的奶奶家在一片破瓦房之中，看着有点像古代的贫民窟，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家了，前面是几米的垃圾沟，后面是一片拆到一半的破筒子楼，不远处立着一个破烂的公厕，常年反着骚臭味。

　　隔着这片破瓦房的马路对面是被拆了之后新盖起来的高层居民宅，本来他奶家这片也要拆的，只不过这片有好几家钉子户，狮子大开口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捞一笔，谈判的人来协商了好几趟都没用，最后只能无奈的把这一块地暂时搁置了。

　　乔医他奶家就是钉子户的其中一员，其主力军就是他爸，高高壮壮的杵在那拿着菜刀，一脸横肉，看着就像一恶霸。

　　此时此刻那恶霸就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看着柏杨的豪车。

　　乔医坐在柏杨的车里，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好说歹说都没说通柏杨不要开车送他，现在车身上被溅了一车的脏水不说，还让他爸看着了，回去估计又要拎着他一顿教育。

　　“你回去吧，送到这就可以了，再往里就没法拐出来了。”乔医对柏杨这么说了一句，等柏杨把车停稳了之后开车就走了出去，一双刷的干干净净的白鞋就这么一脚踩进泥浆里，变成了黑鞋。

　　他没有太在意，慢悠悠的朝他奶家门口走过去，走到他爸面前淡淡的叫了一声：“爸。”

　　“那人是谁啊？”乔爸朝柏杨的豪车努了努嘴，对乔医问道。

　　乔医含含糊糊的回道：“没谁，一个朋友。”

　　“少交那些乱七八糟的医生朋友，万一哪个患者跟他闹起来，牵扯到你身上呢？我告诉你到时候我可没钱给你擦屁股。”

　　“知道了。”乔医死气沉沉的回道。

　　“行了，既然你过来了，进去给我舀点水出来，我浇浇菜园。”

　　所谓的菜园，就是在他奶家门口的那块垃圾地里收拾出来了一小块，种了几颗菜。看着旁边脏兮兮的垃圾堆，和垃圾堆旁边圈出来的一小块菜地，乔医看了一会，实在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顺从的推开门走进院子，接着进屋，走到头，那里有一个蓄水的大水缸，水缸差不多有半个人高，用水管一次能蓄很多水。

　　乔医拿着手边的水瓢去舀水，舀到一半猝不及防的看见旁边有一只眼睛，他下意识的朝旁边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用玻璃裱起来的耶稣像，下面写着神爱世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在这的，看着莫名有些怵人。

　　忘了他奶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了..

　　他默然无语的站在那待了一会，一直到门外他爸不耐烦的冲他喊了一声：“让你去舀点水，又没让你打井，你准备明年舀过来啊？”

　　乔医叹了口气，伸手舀了一瓢水走出去，还没等把水递过去，就被乔爸粗鲁的抢走浇起了园子，一边浇还一边说道：“一会晚上蔡姨过来，带着她女儿，你给我表现的好点，我见过她女儿，长的不错，挺机灵的姑娘，行的话就凑合凑合得了。”

　　乔医头疼的扶了扶额，静静的站在旁边听他爸说话。

　　“得了，别在这杵着了，看见你在这站着我就闹心，进去看看你奶去，陪她聊聊天。”

　　“嗯。”

　　语气寡淡的答应了一声，乔医扭头就走进屋里，陪着一个痴呆的老人总比在这站着挨训强多了。

　　推门进屋，首先看到的是一屋子的耶稣和基督，然后是半靠在床上，皮肤干瘪，正抱着桃吃的汁水四溢的老人。

　　“奶，我来了。”老人家耳朵不好，就算戴着助听器，跟她说话也得大声喊出来她才能听得到。

　　“啊？瓦坏了？哪块瓦坏了？”

　　乔医哭笑不得，走进两步贴近老人家的耳朵又大声的说了一句：“瓦没坏，我说我来了。”

　　“煤坏了？煤又怎么坏了？”老人家茫然的看着乔医，眼神中还带着一些焦虑，看那样子下一秒就要穿鞋下地去支着拐杖看煤。

　　乔医伸手把奶奶按在床上，冲着老人家摇了摇头，又伸手抽出床旁边的纸巾给老人家擦了擦脸上抹的到处都是的桃汁。

　　看着乔医的动作，老人家笑了，脸上皱皱的，看上去格外慈祥，一点也不像四岁的时候把重病刚手术后的他扔在病房，还对着他爸耳边吹风恶言恶语的说他妈的坏话的那个人。

　　“吃饭了吗？厨房里有吃的，自己去找点拿来吃啊！”老人家耳朵不好使，却又喜欢说话和人聊天。

　　乔医摆摆手，说了句：“不用了，我不饿。”之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坐上去忽然感觉屁股一疼，他像被什么扎到一样又重新站起来，低头看向那个破破烂烂的沙发，心里默默的暗骂了一句。

　　沙发边的铁丝都翘起来了，因为铺着沙发垫所以并不明显，差点直接戳进他的屁股。

　　老人家抓着桃子，门牙都掉了，用牙床一点点的啃汁水，看着乔医这动作，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笑的眼睛都没了，许是笑过了劲儿气没喘匀，还猛的咳嗽了几声，喷出了一嘴的桃汁。

　　“……”乔医认命的又抽出几张纸，对着老人的衣襟擦了起来。

　　隐约间外面传出了一阵谈话声和乔爸那豪放的笑声。

　　乔医给他奶擦衣襟的手顿了顿，微微抬头看向外面，看到了两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和他爸聊天。

　　这架势八成是相亲的来了。

　　乔医长叹一声，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