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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勾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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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沉闷而有力量的鼓点,敲击的富有节奏,像要慢慢撕裂夜色的宁静。
鼓声也穿透了层层的宫墙。
要宵禁了,宫门就要落锁了!
察觉到这点的姜盈雪忽地睁眼,她勉力维/稳颤抖的肩颈,竭力抬头望去。
灯火摇曳,上座的男子依旧保持她来时的姿态,正襟危坐,手执书卷,大半张脸浸在阴影处,不发一言。
唯有书页翻动的细响。
“皇兄——”女子颤抖的声线,细蕊般的尾音,听得人恨不得立刻生出柔肠百转的心来。
可上首的人姿态依旧,眼神都似乎吝啬撇到姜盈清身上。
姜盈清罗衣委地,双膝沉沉坠下,铁锈味在齿间弥漫开来。
沉紫色大袖外衫缓缓滑落,如同盛开的魏紫,将她包裹在内。
白玉禁步坠落,琤琮一声清鸣。
纤细指尖颤巍巍一挑,腰带系带已松,浅紫罗衫裙窸窸窣窣,像脱落的芍药花瓣层层委地。
层层堆叠的衣裙中俏生生立起来一尊玉雕的美人像,肌肤泛着珍珠似的粉光。
暗香浮动,丝丝缕缕,缭绕不绝幽幽窜入鼻间。
烛影摇曳,投下交错的光晕,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一抹灼目的艳色在光影间悄然绽放,竟比跳动的焰心更为炽烈。
有人挡住了光亮,一直没有动静的男人放下书。
燕修抬起头来,面对世间所有男人未必能抵抗的盛景,眉梢挂着似嘲非讽的笑:“皇妹,到底想作何?”
“皇妹”二字重重砸到耳边,脑子恍若雷击轰鸣,姜盈清打了个冷战。
她瑟缩了下,雪白的手臂拢住散落的乌发,想要竭力遮住些许春光。
女子面庞微微侧过去,羞得几乎落泪,好像不去看男子,就不会想到自己的窘境一样,颇有掩耳盗铃之势。
到如此地步,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
此时,男子却站起身来。
高大的身躯直晃晃从长案后出来,正步步逼近姜盈清。
只不过与之姿态相反的是男子的神情,唇角、眉梢、眼睛尽是冷讽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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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修一路可谓是是顺风顺水,母后是名将之女,入宫既是后位。
他生下既是长子,又占嫡子之称,一落地便封太子之位。
既是这样名正言顺,皇后也不敢卸下教子之责,不管是帝王心术,还是储德理政之能,自幼就请大儒教诲,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更何况,皇后容貌艳丽,燕修肖母,容貌是极好的。
只不过女子明丽的长相生在男子身上,偏偏褪去了那独有的明艳之色。
眉眼自是精致的,墨眉入鬓,显得凌厉,眼睛是含情的桃花眼,少了女子的婉转之色,偏偏他眸光扫人一眼,教人想起来冷刃的寒光。
鼻子高挺,唇薄而红,通身的气度硬生生压下了那份唇的绮丽。
不过,燕修此时勾唇冷笑,尽是嘲弄。
这样的人,姜盈清从未想过去沾惹的。
不怪乎,天囊之别。
她非皇帝亲女,是借父亲的庇佑和姨母的怜惜求得公主之位。
既是安抚父亲旧部,又是显得皇家重恩,更不失一颗好棋子。
姨母自进宫以来深受皇恩之幸,盛宠十余年,位居仅次皇后的贵妃之位,手段样貌后宫无人匹敌。
幼子燕临更是皇帝除太子以外唯二喜爱的儿子。
但是太子羽翼长成,皇后之势咄咄逼人。
宫内宫外有多少人伺机而乘,利来则趋,势低则遁。
一个年轻力壮,一个老而日衰。
皇帝已经对太子早心生忌惮,岂是一日之非。
就连隆宠过甚的贵妃也是因一言之失,称扬太子一句而被皇帝贬斥幽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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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修已然逼近姜盈清,眼神避也不避。
她的羞态,她的颤抖,她的慌张,她的无措,她的窘迫。
所有一切,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男子身躯一寸一寸压过来,姜盈清只觉得呼吸的间隙都被夺走一样。
她不得已后退两步,闭上眼睛,脸色煞白,唇嗫喏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燕修讥讽反问:“皇妹又退什么,不是求孤去救贵妃吗?不是以身相报吗?不是任君采撷吗?”
姜盈清无话反驳,只能摇头,侧过身子,双臂拢肩,微垂着头:“只要皇兄能在陛下面前说个几句话,放姨母出来……”
燕修撇过一眼姜盈清作态,只觉造作,“哦,贵妃盛宠数十年,除母后以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揣摩圣心,后宫妃嫔谁人能胜过贵妃的玲珑心,会是一言之失得罪父皇?”
说着,燕修忍不住嗤笑,面上的讥诮之意更甚:“更何况,求孤去救,皇妹不觉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姜盈清语噎,姨母表弟和皇后太子是有类比吕后和戚夫人之嫌。
但是燕修不是汉帝刘盈,姨母也非戚夫人,她至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争储之心。
皇后和皇帝关系早有不睦,起码在姨母进宫前就有帝后不和的征兆。
后宫妃嫔盛宠不衰,有的时候不是单凭一个女人的手段能决定的。
“只要皇兄愿意求陛下放姨母出来,盈清愿意做任何事情,姨母早有倒戈之心,只要皇兄愿意点头,以后整个宣华宫愿意为皇兄所驱使。”
姜盈清生怕燕修再说出什么话,她今日已经做出了平生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大胆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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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燕修喉间滚出。
姜盈清几乎是撞上来的,带着一身缭绕的香气将他完全锁定。
那双裸露的藕臂赤条条环住他的脖颈,将全部重量交付于他。
唇瓣相贴的瞬间,两人皆是一颤。
那双总是沉静如渊的眸子,清楚倒映出她强装镇定的面容。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这个认知如电光石火般掠过姜盈清的脑海,让她环着他的手臂几乎要软软滑落。
不能退!
此刻绝不能退!
她凭着一点残存的勇气,伸出丁香小舌,生涩而笨拙地开始描摹他紧抿的唇形。
细微的触感,带着不容错辨的轻颤,如同最柔软的羽毛,却又带着燎原的火种。
空气仿佛凝固,只余彼此交错、灼热的呼吸。
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瞬都被放大到极致。她几乎要溺毙在这片令人心慌的寂静里。
一只宽厚的手掌扶上了她的侧腰。掌心带着湿润的汗意,那力道极大,缓缓收紧,几乎要将她拦腰勒断。
这一点回应,让姜盈清心间绷紧的弦霎时断裂——不是因为放松,反倒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不可预见的深渊。
但有回应,就代表还有转机。
下一刻,燕修转守为攻。他的吻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带着翻江倒海的气势,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姜盈清被迫微仰起头,秀眉轻蹙,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原本环在他颈间的手臂早已失了力气,软软滑落。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她忍不住抬手,无力地拍打燕修的肩膀,试图让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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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骤然响起太监高亢嘹亮的通传声,将这一室的暧昧击得粉碎。
燕修却迟迟不肯松开。情急之下,姜盈清狠心咬破了他的舌尖,这才终于得以挣脱。
皇后膝下仅此一子,自幼悉心教导,珍视异常,三天两头来东宫探望太子实属寻常。
燕修年及弱冠,却连司寝宫女都不曾有一个——无非是皇后一心要挑选一位出身高贵、品貌俱佳的太子妃。
在她看来,寻常女子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
闭紧的殿门被两名内侍缓缓推开,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两列手提宫灯的宫女垂首步入殿内,分成左右站定,侧身行礼让出通路。
一缕浓烈的苏合香气率先闯入,随后,一身凤袍锦衣的储皇后缓缓步入殿中。
她凤眼微扬,飞眉入鬓,眉宇间自带三分英气,其性情亦如容貌,一贯的张扬明烈。
储皇后听闻内侍禀报东宫夜深仍未熄灯,心下牵挂,便亲自前来探看。
她随意扫视一圈,只见儿子正襟危坐,面沉如水,正执笔在一卷摊开的《资治通鉴》上批注。
“阿修,仔细眼睛,莫要太过操劳。”储皇后口中殷殷嘱咐。
可人已行至案前,信手便将书案上的烛火“噗”地一声掐灭了。
烛光骤熄,殿内一暗。
燕修只得搁下笔,无奈一笑:“母后亲自前来,就为了给儿臣熄这盏灯?”
储皇后对儿子向来一片慈母心肠,燕修亦深知母亲对他的良苦用心,因而待她与旁人不同,少了几分人前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和耐心。
听儿子这般打趣,储皇后并未着恼,只道:“母后只是想告诉你,宣华宫的事,本宫尚未理出头绪,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燕修为储皇后奉了茶,立在案前递与她,语气平静:“父皇宫闱之事,儿臣怎好多言。自是不妄动。”最后三字,他咬得清晰而缓,眼尾余光不着痕迹地向下一掠。
储皇后接过茶盏,随手置于案上,又殷殷叮嘱几句,方才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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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殿门重新闭紧,烛火也被内侍熄灭,燕修重新点燃了一盏烛台。
幽微的烛光在他手中摇曳,他俯身掀开厚重桌帷。
他垂眸望向那狭小昏暗的空间,眼底还是毫不收敛的放肆,唇边还是噙着一抹讥诮:“皇妹还舍不得出来,莫非真想赖在东宫过夜不成?”
姜盈清正蜷在桌底。方才褪下的衣裙被她胡乱堆叠在身边,勉强遮住七分春光,一段圆润香肩却仍裸露在外。
她久蹲不动,双腿早已麻木不堪,彷佛有千万根细针密密扎刺,又似群蚁啃噬,酸胀难耐,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姜盈清不得不仰起脸,眼含水光,是疼出来的,更是急出来的,指尖颤巍伸出,虚虚抓住燕修垂落的袍角,声音带着屈辱的哽咽,:“腿……麻了,动不得……求……求皇兄……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