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在吗？我穷得睡不着》楽江

15、十五元钱

　　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过的格外充实漫长，朝日奈红绫在学校里看见浅川让的时候都觉得分外亲切，上课的时候回答问题都积极了不少。

　　对于自家熊孩子这种反常的举动，浅川让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心生警惕。从小到大都没对自己这么热情过，唯一一次死皮赖脸叫自己干爹，还是因为要自己帮忙去窃取一份加密文件。

　　他退役之后已经不去碰这些事情了，却唯独在那一次禁不住一声声软软的“干爹~”而破了戒，帮了她一次。

　　面对朝日奈红绫灿烂的笑脸，浅川让一整节课都格外小心，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时，他忍不住又朝少女所在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发现她仍旧是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离去，浅川让顿时后背一凉，抱着书赶紧出了教室，生怕这次又被坑去帮忙做什么事情。

　　青峰大辉很迷茫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身边的朝日奈红绫：“发生什么了？”

　　朝日奈红绫说：“可能是浅川老师被我的好学所打动了吧。”

　　他瞄了一眼少女手上雪白一片的教科书，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嘴角，转移了视线。

　　得，你高兴就好。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生物课。生物老师给班上每个人都发了两份观察报表，然后给同学们看了一段植物培育的纪录片，一边在旁边讲解，一边在合适的时间提醒学生填写报表。

　　这一整堂课都相当于在做示例，因为今天老师布置的生物作业就是回家之后选一株生长周期短的植物来种植，并且完成报表，写好观察周记，统一在下个星期五带来学校进行检查和点评。

　　这可把养啥死啥的朝日奈红绫给难倒了。

　　她心情有些忧郁，下课后默默掏出了手机，给折原临也发了条消息，问他能不能帮自己种盆葱。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消息，朝日奈红绫便没有继续等待，收回手机，从抽屉里拿出右京哥哥给她的爱心便当离开了教室。

　　今天的阳光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教学楼前的长椅上都是两三个学生聚在一起晒太阳吃午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偶尔和自己的伙伴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还会乐得前俯后仰，捧腹大笑。

　　朝日奈红绫的视线划过那一张张尚为稚嫩的面孔，最后将视线停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长相十分清秀的少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干净却不怎么合身的蓝色衬衫，小小的身子笼罩在大一号的衬衫里，显得他身形格外瘦弱，一阵和煦的风儿吹来，吹动他偏金的茶色短发，也吹起他衬衫的衣角。

　　朝日奈红绫记忆中的少年似乎一直都是很包容温和的，可一个人独处的夏目贵志却不怎么爱笑。他就那样形单影只的坐在高台上，神色淡漠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陌生，朝日奈红绫稍稍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抬步往夏目贵志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等她走上台阶，有两个眼熟的男生已经比她先一步来到了夏目贵志的身边，并揪起了少年的衣领，逼着他站起来。

　　他们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其中一个戴着十字架的银质耳钉，另外一个则是戴着十字架的银质项链，流里流气的，像是误入了某不良社会团体的小混混。

　　戴耳钉的男生推了夏目贵志一下，语气随意地说着威胁的话：“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美惠姐这几天都在住院，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闲心处理你和你的大小姐妹妹，但是也说过了，兄弟们都会盯紧你们。”

　　少年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说话。

　　“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我们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现在美惠姐不在，哥俩都没钱用了啊。呐，你那妹妹这么有钱，你应该也有不少零花钱吧？”
　　“……”
　　“反正你肯定也花不完，不如借一点给我们吧？”

　　他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俯身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也不想放学的时候遇到一些恐怖的事情，对吗？”

　　夏目贵志抿了抿嘴角，任由他们从自己的口袋里拿走两张纸币。

　　两个男生也不嫌少，耳钉男满意地用纸币拍了一下夏目贵志的脸颊，然后吹着口哨往朝日奈红绫的方向走去，想要下台阶离开。

　　夏目贵志心里没什么波动，他安静地拍了拍自己沾上许些灰尘的衣角，准备继续坐下来吃饭，却没想到自己刚低下头，一个软软的身体普通安装了瞄准器似的，精准无误地扑到了她的怀里，并且还娇弱地“哎哟~”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两个同班的不良少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同滚雪球一般，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夏目贵志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疑似软妹的粉发姑娘，又看了看下面摔得不轻的两个不良少年，有点疑惑，有点迷茫，还有点慌张。

　　怎么短短几秒钟里，整个世界都变了？

　　朝日奈红绫看了一眼路灯上的摄像头，回眸时冷漠地表情一下子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她眼眶微红，满脸委屈，泫然欲泣，完全的受害者模样，柔柔弱弱地开口道：“你们怎么不看路呀，都绊倒人家了，好疼啊。”

　　这语气说出来，简直能掉她一年份的鸡皮疙瘩。

　　两个不良少年砸到了后脑勺，这会儿脑瓜子还有点嗡嗡的疼得直抽冷气。

　　戴项链的男生撑着地面坐起来低骂了一声，恶狠狠地看着朝日奈红绫，凶道：“他娘的明明就是你这死丫头路过的时候绊了我们一脚！装什么装，你活腻了！”

　　面对他们凶狠的目光，夏目贵志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少女，反驳道：“这不关她的事吧？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绊倒你们两个男孩子？”

　　“你放屁！明明就是这个死丫头片子伸脚了！”

　　朝日奈红绫捂住了嘴唇，低低地啜泣起来：“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力气绊倒你们两个？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

　　项链男孩肺都要气炸了，他当即就撸起袖子从地上站起来，骂道：“死丫头，喜欢哭是吧？！看老子不……”

　　他的同伴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项链男孩的手腕，用下巴指了指摄像头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喂，别把事情闹大，这里有监控。”

　　他们敢勒索夏目贵志，就是仗着他会忍气吞声，美惠姐让他俩多盯着夏目贵志，但他们俩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到老师那里去。这女的敢绊他们，当然就敢告老师，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查监控，麻烦事肯定少不了的。

　　项链男孩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烦躁地揉乱了一头短发，气愤地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的，愤愤地瞪了少女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朝日奈红绫收起了满脸的委屈和可怜，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抬头看了夏目贵志一眼。

　　他们本就是极近的距离，现在少女一抬头，更是连呼吸都近在咫尺。夏目贵志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透过那层薄薄的镜片看到她深邃的碧绿眼眸，那双眼睛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让他光是看着都觉得深陷其中。

　　朝日奈红绫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发呆，于是伸手在夏目贵志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没事吧？可以放开我了吗？”

　　夏目贵志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抱着一个女孩子抱了这么长时间，脸上立马一红，连忙慌乱地松开了手，并退后了好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你真可爱。”朝日奈红绫不由得笑了好几声，她站直了身体，身高竟然还比少年要高上几分，她眼里笑意更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

　　“我是三年C班的夏目贵志。”他话语一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说道：“你的眼角还有眼泪，擦擦吧。”

　　“啊，谢谢。”她从善如流地接过纸巾，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擦拭着微红的眼角。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夏目贵志看着少女展露无遗的眼眸，和有些熟悉的神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总感觉你很眼熟，你也是三年级的学生吗？”

　　朝日奈红绫重新将眼镜戴上，笑道：“应该是你的错觉吧，我这个学期才转过来，你怎么会眼熟呢？”

　　说完，她又从袖子里变魔术一般抽出了两张纸币，塞到了夏目贵志的手里，继续说：“自己的物品一定要好好保护哦，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夏目贵志低头一看，她给自己的，赫然是刚刚那两个不良少年从自己口袋里拿走的钱。

　　他愣了一下，余光看见朝日奈红绫打算离开，于是连忙叫住了她，问道：“等一下！不好意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朝日奈红绫回眸看了他一眼，伸手屈起食指，轻轻地弹在了少年的额头上，唇边的弧度带上了几分熟悉的温度：“名字这种东西我可不敢轻易告诉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

　　额头上的力度并不重，她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额头，反倒在心里激起了几分悸动。

　　夏目贵志就站在那里注视着不知名的少女离开，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她浅粉色的长发上，竟然格外的好看。

　　很意外的，他看这个背影，竟然联想到了突然出现在结城千月身体里与自己相处了三天，然后又突然离去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古怪少女。

　　既然她能使用结城千月的身体，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使用别人的身体呢？

　　只有妖怪不愿意告诉他名字。

　　这个女生，会是她吗？

　　夏目贵志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

　　下午放学时，朝日奈红绫等待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收到了折原临也给她回的消息。

　　热衷于“服务人类”的三有好青年语气礼貌，讲话文明。十分直白地回了她三个字加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不种，滚：）]

　　朝日奈红绫脸上保持微笑，镇定地给折原临也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来表示自己真挚的问候。

　　没有得到折原临也的帮助，她只好自己去准备好工具。当朝日奈红绫抱着从蔬菜批发市场买回来的葱蔸和盆去社团活动时，部长和副部长都支楞着脑袋盯了半天，直到她解释说是要种葱完成生物作业，她们俩这才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大家都是三年级，大家都懂的，这次布置的生物作业嘛，料定不是葱就是蒜啦。

　　然而她们是真想歪了，朝日奈红绫根本就不打算偷懒，她就是怕把作业给养死了没东西交上去，要是生物老师和浅川让说自己没做作业，那到时候她手上这么大的葱盆都拦不住浅川让邦邦硬的拳头。

　　听老师说葱是一种比多肉还好养活的植物，她姑且先试一试吧，要是连这玩意儿自己都能养死……她就去园艺部偷偷拔几根葱交上去混分：）

　　差不多到了部活结束的时间，朝日奈红绫收拾好东西回家。

　　日升公寓里，属于公共区的二楼空荡荡的，只有朝日奈右京一个人在厨房做菜。

　　他听见客厅的动静探出个头来，看见是朝日奈红绫回来了，于是便朝她笑道：“红绫回来了？”

　　“恩，回来啦。”朝日奈红绫往厨房走去，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奇怪地问：“右京哥，只有你在家吗？哥哥姐姐们呢？”

　　“他们去超市买东西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朝日奈右京翻炒着锅里的蔬菜，侧头说了一句：“红绫，你能帮我从冰箱里拿个蛋出来吗？鸡蛋鸭蛋都可以，我要煎个荷包蛋。”

　　朝日奈红绫应了一声，她拉开冰箱的门，却见原本应该是放着蛋类的那一层格子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歪歪脑袋，刚想问哥哥家里哪里还有蛋，转头就瞅见客厅的茶几上正开着一盏台灯，灯下用白色的厚毛巾裹着一枚十分圆润的鸭蛋。

　　……这儿怎么会有一个鸭蛋在做日光浴？

　　朝日奈红绫有点奇怪。

　　厨房里的油已经在热了，右京扬声问了一句：“红绫，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这就来！”

　　她没有多想，将毛巾里裹着的鸭蛋握在手里，直径去了厨房。

　　而朝日奈右京也没有仔细看，接过鸭蛋之后在锅的边缘处敲碎了蛋壳，动作熟练地将蛋液平摊在锅里。

　　突然，他动作一顿，就连表情都有些僵硬。

　　朝日奈右京看向了碎成两半的蛋壳，用手指拨动了一下，清晰地看到在圆润的蛋壳上被人用黑色的水笔写上了“北海道”三个字。

　　朝日奈红也看见了，她露出了疑惑地神色，问道：“怎么会有人在蛋上面写字？北海道，是因为这个鸭蛋产自与北海道吗？”

　　“……这是小弥给它取的名字。”
　　“小弥为什么要给一个鸭蛋取名字？”
　　“因为小弥想要孵小鸡。”

　　“哈哈哈哈哈这傻孩子，鸭蛋怎么可能会孵出小……”

　　朝日奈红绫看着锅里已经变成荷包蛋的鸭蛋，一下子止住了笑声。

　　右京的表情也是难得的一片空白。

　　而在此时，原本安静的楼梯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他们听见小弥说：“雅雅你快点走啦。我听老师说小鸡孵化的时候鸡妈妈都不能离开鸡蛋的，我已经勉为其难地离开了北海道几个小时，再不看着他，他就孵不出来啦！”

　　“右京哥哥！右京哥哥我们回来啦！北海道还好吗？他有没有想我呀？”

　　……咳。

　　北海道想没想你我们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挺好的——

　　至少看上去非常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