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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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很漂亮，就像翡翠一样。”
……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样绝望也是，一天天堆积的绝望叠高如同涛涛黄河水，直到最后冲毁理智铸就的堤坝。
我想要您一直注视着我。一直一直只有我。
我憧憬着您啊。
大神官被敷着白粉的侍从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带到了一间黑暗无光的石头屋子。即使是地面依然是由厚厚的石板铺设而成。
这样一所阳光无法透过三尺厚的石壁照进里面的屋子。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更像棺材一样。
空气难以流通风无法带走这里的讯息，地面由石板构建，无法从地底探听讯息，这里从未经历过死亡包括虫子，墙壁贴着符咒即使是亡者也不会泄露信息……
屋子里有一个已经等待许久的女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没有露出脸，被强按着头颅跪在地面的大神官只能看见石板上粗糙的纹路。
女人猩红的嘴唇一张一翕间吐露出了让人浑身颤抖的话语：“请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一位神灵留在我身边。”
我想让她一直注视着我，一直一直只看着我……
女人摘下了兜帽。
姣好的面容温柔白净，剔透的翠绿色的眼睛里流露着哀婉与忧愁。
那是一种带着魔性的美丽，每一寸发丝都氤氲着权利与金钱的力量，每一缕头发都安安静静呆在最能够展示自身美好的地方，精心设计的造型，长年累月沁入骨子里的优雅，那是一种一眼望去就会明白的尊贵。
她对着大神官缓缓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娇艳如三月里的桃花。
这是在渎神！大神官在愤怒和惶恐中抬起了头。
即使语句再委婉，措辞再陈恳，那也是渎神!
大神官想要拒绝，他想要站起来怒斥这荒谬的话语，义愤填膺地喊人前来抓捕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但他不敢。侍卫的手还在他的肩上，锋利的刀夹在颈边。颤抖的膝盖无法做到支撑，软弱的肌肉松弛且怯懦，一如他自己一样。
他认出了女人是谁。
那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那位以女子之身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天皇的皇女。
这片土地上受到神明和贵族承认的主人。
“请不用担心，这里是神明也无法窥视的地方。
请答应我，这样你可以和你的孩子一起继续快乐地生活。
况且你的家族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是吗？
请不要拒绝我。”
语言拥有力量，女人的声音优美。
温婉礼貌之下是权利的强硬与诱惑。
大神官并没有娶妻生子，他对外声称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神明，起码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但他还是有个孩子，是他嫁给苏我家公子的青梅为他生的。
这是威胁，也是利诱。
只要是人都会有着弱点，掌握着国家的人永远不会缺少力量。
“是……大人。”似乎过了很久，但实际上时间很短，大神官感觉度过了半辈子。感受着脖颈边的冰凉刀锋。
他苦笑着，给出了回复。
汗水从鬓角滑落，滴到了灰色的石板上，形成了暗色的圆斑点。渗出的汗水打湿里衣，干涸后必将留下道道暗黄色的汗渍。
他的话语干涸暗哑，被吓的。他从来就没有第二个选择。女皇不会让他活着。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他的死亡必然包含着灵魂的销毁。
亡者也会泄露秘密。
大神官的选择并没有出乎额田部的意料。
越是高层就越难以保持对神明的虔诚，更多的不过是对权利的忠诚。与其说是神明的仆人，不如说是权利的奴隶。
背叛神明只需要筹码足够。
神明，凡人因为恐惧而敬畏，因为憧憬而热爱，因为向往而恭敬。
对于神明的敬畏从未减少，一如对神明的研究从未减少。
研究这个词过于冷酷了，还是用侍奉来形容吧。
既然侍奉神明，离神明的距离更近，那么了解也就更多了，距离产生美。
于是一系列符合神明心意的仪式也就随之而来。
规范了祭祀，也束缚了神明，因果一层层环绕，编织成了巨大的网。
将神明从天空牢牢钉死在人间的网。
“我的老师啊，您会为我留在人世的。”
……
“老师啊，您已经三年没有来看我啦。这是已经厌倦我了吗？”女声里透露着似乎可以化为实质的哀怨。
高大的御神树树冠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骄阳似火，散发着无尽的热情和火焰，以烤干大地为目的；黄橙橙的沙漠苍凉而荒芜，几块惨白的骨头被吹过的热风掀起遮掩的沙墓。
这里是一片荒漠。
坐在树枝上的额田部难得地穿上了一席唐国的衣裳，杏黄色的大裙摆上点缀着金银双色的银杏刺绣，梳着活泼的双环发髻，缠了两颗刻着莲花纹路的金铃铛。
位于金钗之年的女孩子活泼而纯真，带着烂漫的笑容，看上去无忧无愁。
“啊，我很抱歉。”戚葎秋站在沙地上，那距离极近的太阳肆意散发着光和热，炙烤着干涸的大地。似乎对她并没有造成困扰。
坐在高处树枝上的女子晃动着光洁的脚丫。
梦境里的时间从来都是无序而跳跃的。这里唯一的规律就是唯心规律。
当然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规则，但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只要想就能够达到。
额田部已经不需要戚葎秋了。
或者说想要看见她，想要与她相遇的心情没有那么浓烈了。
不是戚葎秋放弃了额田部，而是额田部拒绝了戚葎秋。
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但事实往往并不适合说出去，于是善意的谎言往往就是为此而建立。
戚葎秋很了解她带了近二十年的学生。偏执中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只要是她的东西，就不会放手让给别人。包括她这个老师。
这不是什么大的毛病，理智会让她在适当的时侯做出适当的取舍。
但感性上还是会觉得不舍得，不甘心，很孩子气。
这点小缺点在戚葎秋眼里很可爱。就像是女孩子舍不得放弃手里的洋娃娃，抱着不撒手。
作为老师宠自己的学生有什么错？戚葎秋理直气壮。
原谅学生的错误，并指导她改正难道不是老师的职责吗？
她向前踏了一步，下一瞬间跨越了空间，来到了足以双人并行的树枝上。
她弯腰，揪了揪那两个环，被扯动的金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阿叶愿意愿意原谅我吗？”戚葎秋带着几分笑意询问。
她作怪的手被拍了下去，“都被弄乱了。”额田部带着几分娇嗔含混着抱怨，将扯出的发丝别在耳后，金色的铃铛被拨动，却并没有发出响声。
“送你，就当赔罪好了。”戚葎秋从大袖子里掏出了一支带着露水的蓝色蔷薇花。
还是那句话，梦境中不需要逻辑，所以就不需要纠结为什么袖子里会有花。
“您还以为我是什么好骗的小女孩么？”额田部别过脸，但还是诚实地接过了蔷薇，“才不会原谅。”她小声嘟囔着，脸上却掩饰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真好看的花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的女皇大人，您今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想看的风景呢？”戚葎秋站在半空，伸出手作邀请状。
“啊呀啊呀，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额田部把花收到腰间的荷包里，并拿出了绘制着山水的团扇，她遮住了表情。只露出一双荡漾着笑意的猫眼，眉心花钿熠熠生辉。
一阵带着湿润水汽的凉风平地而起，让人感受到慰藉与舒爽。
梦境是一个人的潜意识的体现，梦境的变化另一种意义代表着梦境主人心情的变幻。从某种意义上，相当的诚实。
“让我想想，”额田部诚实地递上了自己的手，白皙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顺着力道向前迈入一步，仅仅一步，涟漪荡起。离开了她的梦。
斗转星移，周围的场景转换，自了无生机的荒漠变成了浩瀚无垠的星空，深邃悠远，似乎亘古不变。
这里是梦境的夹缝，通往古往今来所有的梦。
“不如去看看送您的礼物罢。”额田部眨了眨眼，看起来俏皮可爱，“您一定还没有去看过我为您建立的城市吧？”
您会答应的吧会答应的会答应的会答应的吧您一定会答应的。
“好。”
戚葎秋干脆了然地答应了额田部的要求。
顺利地让额田部不敢置信。
不过……这可真是太好了。额田部顺从自己的心意，勾勒起甜蜜的，好似可以腻死人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囚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