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卟言

2、第 2 章

　　淑慎一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眉眼似箭，鼻翼如峰，对方此刻坐卧在他塌边，目光呆滞，平常嫣红的嘴唇此时泛着白。

　　淑慎轻咳一声，这才唤回了对方游离的神识。

　　那人即刻回神，眼见淑慎此刻已经醒来，便要弯腰去扶。

　　淑慎搭着对方的手，正准备起身，只觉得虚握着他肩膀的那只手不同往日那般细腻。

　　淑慎看向那人手掌，只见对方指腹处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茧。突然想起要对方下山的目的。这才了然。

　　那人也发现了淑慎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抖了抖指尖。好在淑慎也只是轻轻一瞥。

　　“何时回来的。”淑慎借着对方的力量，慢慢起身。

　　“昨夜就回了。”那人不卑不亢的回答。

　　“那你一整夜都在这里待着？”淑慎有些吃惊，想着那人手掌冰凉，怕应是一夜都在这里的，此刻对方没有出声。生生应了他的猜想。

　　虽说淑慎让他回来就过来找自己，谁料到对方大半夜就匆匆朝着自己房间里赶。

　　这也真真榆木脑袋！！！如此不懂变通。

　　墨染是他十三年前在一座妖山中带回了的，看这孩子资质不错便收了为徒。

　　这十三年也算没负淑慎所望，将淑慎所教的都一一纳入自己囊中，还不时举一反三。

　　这让淑慎大为宽心。

　　只是这孩子跳脱性子时常惹得淑慎无奈，淑慎和人相处不多，毕生时间都在同妖作伴，斩妖除魔，根本不懂与人的相处之道，只知如何屠妖，不知人要如何相处。

　　有一次，淑慎正在房中看书，被一声嚎哭打断，不知墨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放下书出了房门。

　　墨染应该是跑的急了，一时脚下不察，被绊倒了，腿腕被磕破了皮。

　　淑慎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丢下墨染回了房。

　　淑慎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好像那时过后，墨染就没有再哭过。

　　淑慎也不知何故，想着对方应该是长大了。

　　“师傅想什么呢？”墨染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墨染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具递给淑慎。

　　“没什么。”淑慎拿起一杯茶，漱了口，又吐进另一只茶盏。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次下山有何收获。”

　　墨染收茶盏的手一顿。瞬间恢复正常，将杯盏放好。从容转身“西北的垠南极度阴冷，草木长不出来，不适合居住，所以人烟罕至。恰恰不远处的齐矢鸟语花香，飞禽走兽，所以垠南的人大多是搬离了原处到齐矢生活了。”

　　淑慎皱了皱眉头，又听墨染继续说道。

　　“山下的百姓朴素，但却有好客之心，对人异常热情”

　　淑慎耐心的听着，却发现对方说的根本不是自己所要听的，想着墨染这孩子装傻充愣的本事日益见长了不少。

　　“妖呢？”淑慎打断墨染要继续的话语，那双一直从容的眸子直视墨染。直白的告诉对方，此刻的淑慎要听什么，爱听什么。

　　墨染这个人淑慎是喜爱的，但却气他懦弱，传授了他一身本事他不用来斩妖除魔，却用来伐奸除恶。

　　跟了淑慎的这十三年来，淑慎时常带墨染下山除妖，可到头来，墨染一见到妖便撤下了一身功力，同平民一般。气的淑慎一口血水差点涌了上来，只能将墨染甩到一边，撤下一半功力向墨染护去。

　　直到一把剑鞘插进妖的内丹。

　　“为何不动手？”淑慎冷冷的问到。

　　“他不是妖。”此刻墨染呆呆的看着因为死亡而化为原型的妖。

　　淑慎嘲讽一笑，“可笑，现在还觉得它不是妖么。”淑慎将刀上的那只血淋淋的狼妖甩到墨染的脚边。

　　墨染吓的退了几步，坚定的看着淑慎，又倔强的说了一遍“它不是妖。”“他根本就没伤过人。”

　　淑慎转头看了一眼精神恍惚的墨染，道“妖便是妖，我生来只会杀妖，不论它是好妖还是坏妖。”看着眼神空洞的墨染，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要它不好好在它的妖界带着，来了人间，它就只有一个结局。”

　　墨染聚拢视线，期待的看着淑慎。

　　“死。”

　　淑慎突出这个字，不管墨染如何表情，也不想理这个眼神不好的徒弟。转身就离开了。

　　淑慎不懂墨染，这十三年来一刻也没有懂过，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这个徒弟心中想的是什么，就连在自己亲眼目睹妖人原型后也还坚定的说着对方不是妖。

　　墨染看着一步一步离开的淑慎，一席白衣，衣角微微摆动，如同第一次见他一般，只是那时，淑慎是救墨染离开水火的仙人，而此刻，淑慎是拉墨染进深渊的恶人。突然，墨染一滴泪划了下来。

　　他此刻浑身颤抖，使不上力气，他不知道为何从心底传来一阵恐慌，这阵恐慌传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害怕淑慎会丢下他，可他越害怕，这种想法越磨灭不尽。

　　墨染草草将血淋淋的狼埋了，竖了枝木枝。匆匆离开了。

　　墨染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回到淑慎身边。

　　淑慎带着墨染除妖，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都是这样，心里叫苦，暗暗定下一个目标，墨染出师之日，就是他的杀妖之日。

　　淑慎看着墨染不卑不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几个月前，想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保护的对方太好的原因，导致墨染见到妖都不去杀，所以淑慎就放墨染一个人下山除妖，结果回来告诉自己，妖，他墨染没见到一个，就只见到异地风情，百姓如何生活去了。

　　哈哈，这些年怎么教出来这么个倒霉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