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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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刘蒙提那坊市的时候很是漫不经心，想也知道上宗菁英弟子不会对这凡间修真集市里的东西有多大兴趣，甚至连浮蚁也以为当时晁谦应下只是出于礼节而已。
可他却是忘了，自家少爷虽已是筑基修士，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年幼失怙的他甚至已经五年未踏出宗门一步，如今到了这繁华的凡间灵域，自然会对这陌陌红尘生出好奇心。
确如浮蚁所想，晁谦想去坊市无非就是因着新奇罢了，用他自己的话就是“没见过世面”，可别人却不这么想。刘蒙一听晁谦真要去坊市，非得亲自来做向导。
办完事回来的杨云旭见了都有些哭笑不得：“刘山长，您这张脸在阳城谁人不知？长老只是想去坊市随便走走，有山长同行哪还能随便得了？”刘蒙还想说什么，杨云旭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阳城我常来常往，熟得很，有我跟着长老，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刘蒙闻言，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杨云旭，终究没再坚持。
晁谦见杨云旭三言两语把缠了他半天的刘蒙打发走，也是松了口气。若是再被缠下去，他说不得就要本性毕露一个引雷诀劈过去了。
他刚想问问杨云旭刘蒙为何非要跟着，对方已经上来请罪：“属下出去的不是时候。”
晁谦摆手笑道：“你有事情自去便是，无碍的。不过这刘山长也确实难缠。”
杨旭云笑道：“山长是怕长老在坊市里遇到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影响您及上宗对阳城的看法。”
晁谦立马明白了刘蒙的意思。坊市人多耳杂，难免会有些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事情，有他这山长镇着那些人自然收敛些，自己若是带着他，还真体味不了这修真界底层的修者百态。
他冲杨云旭笑道：“这可多亏了有你。”心中却想着，你们也想太多，宗门哪有时间管你区区一个破坊市的治安情况。
“长老折煞属下了。”杨云旭顿了顿，道：“禀长老，属下方才打探了一番，得了些于家和千秋观的消息。”
晁谦抬眼看过去，有几分惊讶：“师弟有心了。”
“城中人人皆知，属下不敢居功。”杨云旭把打听到的消息细细道来，“于家年前被仇家灭门，三百口人无论凡修无一活口。”
晁谦的神色严肃起来：“查到原因了吗？”
杨云旭也面色凝重：“据说是魔修做乱，在于家发现了魔气的痕迹。”
晁谦蹙眉：“如何判断是魔修而不是魔族？”
魔修的修炼方式同魔族有许多相似之处，且其使用的力量来源都是魔气而非灵气，因此很难根据打斗痕迹分出两者。但魔族并非长和坤本土种族，据说他们生活在一个叫惑宁坤的地方。该种族十分残忍好斗，数千年来一直试图通过长和坤南轮境的空间漩涡入侵长和，同长和修真界有着血海深仇。
而魔修虽仿魔族方式修炼，但本质上还是人类，修魔界同修真界并无太大的冲突，很多时候还需要一同抵御魔族。
若于家一案凶手是魔修还好说，若是魔族，可就是大事了。
晁谦越想脸色越是难看：“发生这样的事情，阳城就没有上报宗门？”
杨云旭忙回道：“本是要上报的，但从打斗痕迹判断是修魔界有名的杀手组织煞云天的手法，后又排查到于家嫡长子十几年前凌辱一名凡间女子致其羞愤自杀，后该女子未婚夫在大兴皇朝官至丞相，年前曾在煞云天买凶，因而推测只是仇杀。”
晁谦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但还是吩咐浮蚁：“你去找刘蒙要了卷宗，给浮空城传一份回去。”
“是。”浮蚁点头退下。
晁谦也没把魔修的事情放在心上，上报宗门不过是谨慎使然。他示意杨云旭继续说。
杨云旭看了一眼晁谦，继续道：“至于千秋观，倒是有些奇怪……他们把道观卖了。”
“卖了？”晁谦讶然。千秋观大小也算个门派，在阳城附近发展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按说这里的道观是他们的根基所在，若是穷困潦倒还好说，可千秋观百年间一直香火兴盛，信徒极多，怎么也不可能到卖山门的地步。
杨云旭的表情也一言难尽：“没错，三年前千秋观将道观卖给了西林门，举观搬迁到大兴皇朝同北越国交界处的一座中立小城。这座城池名为望月城，也在书院管辖范围内，几十年前刚刚勉强达到人级下品灵域的标准。属下也实在是不知他们的用意何在。”
晁谦食指无声地叩了叩桌面，心中念头急转。一个发展势头良好的道观，突然放弃经营许久的山门及香客，从人级中品灵域搬到了人级下品灵域，如此反常，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们甘愿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正好此时浮蚁办完事回来，一踏进门槛就听到自家少爷温和的声音：“阳城事毕后，就先去望月城吧。”
语气不容置疑。
“是，长老。”
“是，少爷。”
阳城的坊市设在西城区，同东城区的凡人集市遥遥相对。在凡人看来，西城区是个冷清的地界，建筑简陋、来往行人极少，可只须穿过一道结界，热闹的坊市就映入眼帘。
街道上挨挨挤挤的摊位和如梭的行人使这修真集市显不出半分仙气，为了几块灵石讨价还价的修真者甚至会同市井泼妇一般吵得脸红脖子粗。
这一切都让“没见过市面”的晁谦感到十分新奇。他虽是个孤儿，但并没有过为生计所迫的时候，因着父母遗产丰厚，门派又对他多有贴补，从未缺过灵石。待进入箐英堂后，堂中份例更是以灵玉为单位下发，一块灵玉能兑一百灵石，他每月光份例就有十块灵玉，在宗门内也没有什么必要的开销，因而手头宽裕得很。
杨云旭跟在晁谦身旁，介绍道：“这就是阳城坊市的货栏区，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摆摊。正因如此，这里鱼龙混杂，若是一不小心，就会有被骗的风险。”
晁谦一个个摊位看过去，真是卖什么的都有。有常见的丹药符箓灵器和妖兽皮肉一类修真者日常所需的资源，也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堆沾了些许灵气的破铜烂铁当宝贝卖。更有甚者，晁谦还看到有一个卦摊，放了些糊弄凡人的所谓驱鬼辟邪的纸符在卖。他侧头问杨云旭：“这些纸符卖得出去吗？”
杨云旭笑道：“自然可以，长老不要忘了这阳城里的凡人比修仙者还要多，许多低阶修士会买一些这样的纸符回去，给没有灵根的家人防身用。”
晁谦点了点头，正好走到一个卖灵食的小摊，就顺势坐了下来。三人点了壶灵茶并几样糕点小菜，一边等上菜一边闲聊。
杨云旭讲了些阳城的风土人情，让晁谦听个新奇。
浮蚁把修为压到了筑基期，冷肃而沉默地扮演着他的侍卫角色。突然他眉峰微挑，晁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少年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修士腰间的储物袋就不见了踪影。
少年面色从容，身形却极快地消失在人群中。他穿着十分不起眼，气息也收敛得几近于无，虽才练气五层修为，可就连晁谦不有意锁定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有点意思。”浮蚁难得地在外人面前吐出几个字。
晁谦微微锁眉：“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他看到的场景，试图组织语言来描述一下自己的感受，但却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触到了道。”浮蚁说。
“道？！”晁谦一惊。修真之人修的就是道，终其一生都在追寻大道，若是能参透，就能飞升成仙，这少年才练气期修为，怎么可能？！
“我并不是说他参到了道，而是说他心中有了道的种子。”浮蚁解释道，“他修的应该是偷道。一般若修这样的道，人的心中会多有杂念，因为这同世人的观念相左。但这个孩子，他没有，他坚信自己的道。”
晁谦一怔。
大道无形，三千道种皆可成道，只看修道之人的选择。只有坚守道心，不为外物所动，才有可能结成道果，得道成仙，这道理修道之人皆知。可世间杂物纷繁，就是修正道之人有世人的肯定与支持都不一定能坚守，更何况偷道这样的邪道本就为世人所不齿，修炼之人很容易产生自我怀疑，从而坏了道心。这少年虽资质不怎么样，但若道心一直如此坚定，未来某一天能够白日飞升也未可知。
杨云旭没能看到少年偷东西的一幕，见晁谦和浮蚁说话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浮蚁见晁谦陷入了沉思，也没打搅，顺手替他把茶满上，等他自己悟。
晁谦见了这么一幕，又被浮蚁顺势点拨了一下，也没了逛坊市的心情，回过神后草草用完了茶点，就急急忙忙回书院开始了闭关。他把自己关在静室三天三夜，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塌上静静冥想，体悟坊市所得。再出关时，通身的气质如同被打磨过的玉石，温润圆融，观之可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