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只作者》辛浅兮

8、淮城三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守城将领林毅是林梟之子，也都知道了林梟不仅去了沈府还去了叶氏药铺。这林家的儿女与沈叶两家的关系更是让人揣测。
　　而沈一方与叶凝近几年的关系，也让这婚约在旁人看来岌岌可危。
　　沈府
　　沈一方来到书房，见父亲似乎在沉思，本想晚些再来，父亲已经开口：“进来吧。”
　　两人沉默了片刻，沈丘开口：“一方，你…如今，有何想法？”
　　沈一方：“父亲呢？”
　　没想到沈一方会直接问
　　沈丘：“此前，为父与你叶伯父见你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算一段良缘，便想着给你们定下婚约，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抗拒，作为父亲，你的婚事，我自然很看重，而叶凝是我看着长大的，也很满意。没想到，你后来远去南都，回来之后，又带回了林婉婉 。若你…”
　　沈一方打断道：“叶凝呢？她怎么看？”
　　沈丘：“其实，叶凝来找过我，在你离开后不久。”
　　沈一方：“说了什么？”
　　沈丘：“她知你不愿，便让我转告与你，婚事乃是父亲所订，非她本意，你若不愿，她自会亲自解除。”
　　沈一方：“她，要解除婚约？”
　　沈丘：“我本想晚点再与你说，谁曾想你带回了林婉婉，而叶凝也没有表态，我自然不好提及，如今，林家兄妹与你和叶凝，交情颇深，还是早做打算吧。”
　　沈一方：“我知道了，我自会跟她说清楚的。”
　　沈一方从府里出来后，抬头便发现自己面前的叶氏药铺，刚想上前，便看见了里面的林毅和叶凝。
　　叶凝看着眼前，被刀柄磨破的右手，边包扎边道：“如今，众人都应该知道林将军训练刻苦了。”
　　林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看向她，眼前的女子，笑容温暖，眼神平静温和。
　　叶凝：“这几日就不要动刀了，注意不要碰水。”
　　林毅：“嗯!”
　　叶凝：“时间也不早了，我炖了药膳鸡，吃完再走吧”
　　林毅：“不不不，不用了，不用麻烦，我回去吃就好了。”
　　见他一脸紧张，惶恐的样子，叶凝无奈笑道：“怎么？嫌弃这里粗茶淡饭？”
　　林毅：“没有没有，我…”
　　叶凝：“好啦，我们是朋友，不用那么生疏吧？”
　　林毅：“嗯，好，那，打扰了…”
　　回到沈府，刚进门，便被林婉婉拖走了。
　　看着面前一大碗鸡汤，沈一方抬头看向林婉婉，眼前的她，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似曾相识。
　　曾经，也有一个女孩，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林婉婉看着他，把汤送到口中咽下，连忙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沈一方：“嗯，好喝!”
　　林婉婉：“真的吗？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试了好多次呢。”
　　就这样，沈一方边听边喝，将一大碗全都喝了，那是他第一次，喝完一碗的鸡汤，而他以前，却从没觉得，有一天，他会喝光别人做的药膳鸡。
　　看着眼前摸着肚子，喝光了一碗鸡汤的林毅，叶凝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淮城的军饷不多呢。”
　　林毅傻傻一笑，摸了摸鼻子。
　　叶凝：“你若是以后想喝，可以过来。”
　　林毅：“真的吗？”
　　叶凝：“当然!”
　　林毅：“嗯!”
　　回去的路上，林毅来到了沈府门口，刚准备走就遇见了林婉婉，便被拉着上街了。
　　林婉婉带他进了一家药铺，认真的在挑着药材的样子，让林毅很是奇怪。
　　林毅：“有谁生病了？”
　　林婉婉：“没有啊，我再研究药膳鸡的做法。”
　　林毅：“药膳鸡？!”
　　林婉婉：“对啊，叶姐姐将药膳鸡的做法教给了我，药材被我用的差不多了，我出来多选点，多试试。”
　　林毅：“……”
　　五年前
　　感染风寒的沈一方怎么也不肯喝苦涩的汤药，急坏了众人。
　　叶凝回到药铺，抓了些药材，放进了正在烧煮的鸡汤里，前前后后，加了很多药材，倒了很多鸡汤，终于第二天，熬出了一碗带着药香的鸡汤，鲜美又带着一丝苦味，很特别的味道。
　　那是第一次沈一方觉得喝药也是可以很美味的…
　　叶凝正在院内晒药材，小叶子很是焦急的跑了过来。
　　小叶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快不行了!”
　　叶凝当即脑中出现一道惊雷，慌忙的跑了出去。
　　父亲身体这两年一直很不好，虽然已经在幽静的郊外休养，可叶凝知道，父亲的旧疾是治不好的，只能缓解，她一直很担心这样的日子到来，如今，却还是没办法接受。
　　叶凝看着床上的父亲，尽力忍住声音的颤抖：“父亲，凝儿来了。”
　　叶言行颤抖的伸出手摸上她的脸：“凝儿，我的好女儿，父亲，愧对你。”
　　叶凝紧紧抓着冰凉的手，忍住泪水：“父亲给了我所有的疼爱，我从未觉得父亲亏欠我任何，相反，是凝儿让父亲担忧了。”
　　叶言行：“你年幼失去了母亲，我又整日忙碌，顾不上你，转眼，你便成了大姑娘，本想，为你寻的良人，护你一生，没想到…咳咳…咳”
　　叶凝：“我从未觉得任何委屈，父亲救死扶伤，仁德之心，凝儿倾佩不已，一心想成为父亲一样的人，至于，姻缘，凝儿从未埋怨过父亲，是凝儿缘分未到，凝儿不怨。”
　　叶言行：“凝儿，为父，只希望你开心，你愿与不愿，自行做主便是，是父亲错了，不该擅自为你做主，让你平添忧愁。”
　　叶凝：“是凝儿辜负了父亲，没能…”
　　叶言行：“我的好孩子，待我走后，你若想离开，就离开吧，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此，我也算安心了…”
　　直到跪在灵堂前，叶凝都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跪在哪里，眼神空洞。
　　林毅看着眼前的叶凝，对一旁的小叶子道：“去给小姐打点热水吧。”
　　小叶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是。”
　　热水端来，林毅单膝跪地，拿着热毛巾，替她擦着冰冷的手。
　　林毅赶去的时候，叶凝正在替父亲擦拭双手，叶太医给他留了一封信，感谢他对叶凝的照顾，他对叶凝的情，叶言行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叶太医不喜欢被埋在阴冷的地里，所以，叶凝亲手将他火化了。
　　林毅陪着她，带着骨灰盒回到了药铺。
　　一整天，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跪着，看着地面…
　　酒楼内
　　林梟邀请沈一方到酒楼吃饭，沈一方去的时候，林婉婉已经在了，见他过来，林婉婉很是开心。
　　酒桌上，林梟带了很多好酒，与沈一方边喝边谈。
　　林梟：“婉婉被我惯坏了，瞒着我偷偷跟着沈公子来了淮城，一路上，多亏沈公子照顾了。老夫，敬你。”
　　沈一方：“伯父严重了，倒是我，带婉婉出城，惹得伯父担心了。”
　　林梟：“哪里哪里，要不是我不答应婉婉过来，她也不会背着我偷偷来了。”
　　林婉婉：“还不是因为，我也想来找哥哥。”
　　林梟：“你啊，这不是担心你嘛!你哥哥好歹武将，怎的要你担心？”
　　林婉婉：“我也想哥哥呀!”
　　林梟：“你啊，哎…”
　　沈一方：“婉婉心系哥哥，又机智过人，就算没有我，也定会顺利找到哥哥的。”
　　林梟：“小女暂住沈府已久，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我看的出来，沈公子是个不错的人，不然也不会放心将女儿托付给你，就是不知，沈公子如何看待我家婉婉？”
　　沈一方：“婉婉，生性活泼，聪明伶俐，是个好姑娘。”
　　林梟：“不满你说，前些日子，我拜访你父亲的时候，还商量了一下你和婉婉的事。”
　　沈一方：“我和婉婉？”
　　林梟“是啊，我有意将婉婉许配给沈公子，不知道沈公子对我家婉婉，是什么感觉？”
　　林婉婉：“父亲，沈大哥跟叶姐姐是有婚约的。”
　　林梟：“为父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从沈城主哪里得知，叶氏似乎有意与沈家解除婚约，我又怎会提及？”
　　林婉婉：“叶姐姐要与沈大哥解除婚约？”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旁边沉默的沈一方。
　　沈一方：“此事，还未完全落定，有待商议。”
　　林梟：“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过多询问了。来，今天就当陪老夫喝酒了。”
　　沈一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边喝边聊，林婉婉也跟着喝了几杯，虽然没喝多少，酒量却不是很好，很快就有点晕了。
　　沈一方明明记得自己并未喝多少，可是倒是头晕的很，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好像还看见了叶凝，他一把抓住了她，后面就没了意识…
　　林婉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酒楼里，头有点晕更多是头疼，她只记得昨天，她把有点晕的沈一方送进房间后，自己也没了意识，她在这睡了一晚，那沈一方呢？
　　林毅因为担心叶凝，第二天一大早便过去了。
　　林毅：“叶凝，是我!你醒了吗？”
　　屋内没有声音，林毅知道她想静静，也就没有再继续打扰她，而是去了厨房。
　　门外的饭，由早饭变成午饭再到晚饭，而房门一直都是禁闭的，屋内也没有任何动静。
　　林毅有些慌了，也不管什么了，立马踹了门，冲进房内的时候，叶凝抱着双腿，光着脚，头埋在双臂间，缩在衣柜旁角落里。
　　林毅看着这样的她，心底有些刺痛，他走过去，俯下身，手刚碰到她肩膀，她猛然抬头后移，眼中尽是慌乱和恐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突然有些害怕。
　　林毅“叶凝，是我!林毅!”
　　叶凝抬头看向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转为绝望，她垂眸不语。
　　林毅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拍她的背“没事了，叶凝，没事了，有我在，我会陪着你。不要怕!”
　　林毅就这样安抚了她一盏茶的时间，叶凝才慢慢抬头，开口道：“我想沐浴!”
　　林毅听到她开口，心中仿佛落下一块石头，温柔道：“好，我去让人准备，你先起来？”
　　他试图扶起她，可他一触碰她，她就紧张的往后退，林毅怕她受刺激，便没有强求她，直到热水准备好，她才起身。
　　他守在院子里，看向她房门的方向，心情很是沉重。
　　他问了小叶子，她怎么会这样，小叶子说，她也不知道，老爷的离开，她有些受刺激，有些失神，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这样了，想必是老爷的离开，小姐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吧。
　　沈一方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直到天黑，才出了门，来到了叶家。
　　他躲在暗处，看着屋内，叶凝依靠在牌位旁，脸色苍白，神情冷淡。
　　这两天，来哀悼叶言行的人很多，都被小叶子和叶管家一一婉拒了，除了沈丘和林梟，还有林婉婉。
　　沈一方看着眼前的叶凝，她这样昏睡在牌位旁已经几天了，沈一方很担心，却又不知道改怎么面对她。
　　那一晚，沈一方就这样在叶言行的牌位前，点了叶凝的穴，将她抱进了卧室。
　　叶凝看着眼前眼神迷离，浑身燥热的他，一眼就看出了，沈一方中了合欢散，而且已经开始神志不清，急切粗鲁。事后，沈一方看着床上角落里的叶凝，一时间方寸大乱，慌乱无神，而叶凝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忍住哽咽，让他滚。
　　她知道，也许沈一方是被下了药，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她父亲的牌位前，她想恨沈一方，可却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一方已经不想去找林梟了，他心里明白，那天林梟的目的是他和林婉婉，可惜，林婉婉送他到屋里的时候，虽然药效开始了，但他还是硬撑着跑了出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去了叶家，看到了叶凝，之后，他就没有了意识，醒来后才想起，只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