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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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曾经的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一的齐国，没有燕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没有赵国北上建立代国拼死一搏的勇气，更没有楚国欲拥昌平君重崛于乱世的魄力，它有的或许只是魏国灭亡时对于寿终正寝的苦笑认命，亦或者是韩国举国投降的悲凉麻木。
没有一点点的抵抗，甚至也没有掀起一丁点的波澜，齐国就这么亡了。
但它却比其他国的灭亡更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它的结束同时也象征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王朝的兴起，它的耻辱却是另一个国家无与伦比的骄傲，变成了后世几千年历史中浓墨重彩到无法抹去的一笔。
群臣称颂着他们的秦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秦地的百姓也欢呼着、雀跃着，以蝼蚁之躯挣扎于乱世的他们或许并不懂这是如何伟大的功业，却仍高兴于被迫征兵万幸存活的父亲或儿子能够回到家中。
因酿酒、饮酒需要消耗大量粮食，实行耕战政策以来的秦国历来严加控制“聚众群饮”，此次为了庆祝难得宣布了“大酺”，酒铺生意兴隆，就在不远处，扶光在等阿伯将她要买的饴糖冷却成一小块一小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觉得这是她来到咸阳这么久最热闹的时候。
隔壁卖络绳小摆件的老板很有心思，总是跟着卖饴糖的走，毕竟来买饴糖的不是小孩就是女人，要是碰上二者结合的女孩，他这生意便更好做了。
老板哄女孩子欢心靠的是一张嘴，片刻停不下来，“这咸阳啊，接下来还会更热闹哩。”
“朝贺大典嘛。”官府都发文书告知了，大家都知道。
“姑娘有所不知。”他摇了摇头，神神秘秘的，“这朝贺大典咱们这些黔首庶人又凑不了热闹，是另外的喜事。”
“哦？”扶光来了点兴致，毕竟这无聊的生活总是要靠自己找乐子来调味。
老板不说话了，看着她嘿嘿笑，扶光心中明了，随便在他摊位上挑了个红珠簪子。
老板对自己的审美还挺执着，疯狂给她安利月白色，“姑娘你戴这个好看。”
“我不。”扶光才不听他的，晃了晃手上的络绳，“这叫配套。”
花了钱，老板便不再讳莫如深，如实告诉她蒙府怕是好事将近。
他与城中锻造首饰最厉害的师傅认识，听说蒙府找他打造了套足金的婚嫁首饰，图纹都是设计好送过去的，足见用心。
扶光略一思忖，蒙恬已有正妻，纳妾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若按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家贫子壮则出赘" 的规定，蒙毅也到该成亲的年纪了。
人的任性是有期限的，他父兄断不会容他一直胡闹下去。
挺好的，扶光想。
走街串巷的小贩商贾消息最是灵通，老板竟也难得有挫败的时候，“就是没听说是哪家的小姐，蒙家护地可真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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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光带着糖回到罗网，赵高已经等了小一会了，说有人要见她。
扶光本不想去，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欠一个正式的告别——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好好说声再见的。
只是没想到会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扶苏与他父亲生得很像，只是眼眉比他更温和一些。
扶苏与蒙家走得近是嬴政所默许的，只是没想到扶苏与蒙毅竟然关系好到蒙毅会带他来见证他们的告别。
扶苏说他很好奇。
扶光更好奇，她有什么值得大秦长公子好奇的。扶苏前段时间在外游历游学，她在宫中几月与他恰巧错过了，彼此还从未见过面。
扶苏是个风清月明的少年人，即便是打趣起来语气也是善意的，“能让阿毅求到父王面前的女子，我自然好奇。他以前可总是说着娶亲是世上最无聊的事了。”
扶光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方才在扶苏在口时就欲言又止的蒙毅，天空中厚重密实的云团挡住了太阳，扶光的眼中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语气有点恍惚，又像不敢置信，“你让我…做你的……”
“……妾？”
只凭一句话扶苏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此室只留他们二人。
“不是……”蒙毅急急出声，抓住她的手，“我是真心求娶，聘你为妻。”
扶光挣不开，声声诘问，“娶妻六礼，没有生辰八字，你如何问名？又如何纳吉？”
知道她生辰八字的寥寥几人都已经死了，他蒙毅难不成还为她走了趟地府不成。
她即便从未想过他们二人之间能有多深厚的情谊，但单凭她救过蒙恬，连带她所受的后面种种，他也不应当如此糟践她。
扶光手上越发用力，蒙毅却不敢再加禁锢，只因掌间一手之握仍有皆多富余的细腕再挣下去他怕便断了。
于是只能转而去握住她消薄的肩，“桑桑！！”
她似乎被他突然的大嗓子吓到了，怔了一下。
“是王上给的。”他轻声说。
扶光去掰他手腕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虽赵国已亡，宗庙已毁，但族谱可能还是留下来了。
六国之中，嬴政最恨赵国，扶光不由心中苦笑，怕不是留着一个一个对人头的？
可她不明白，嬴政明明知道她是谁，为何还会同意蒙毅娶她。
不过，扶光又想到，他自己的后宫也不乏各国的美人。
因为没有威胁，所以也不在乎。
那是独属于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姿态。
扶光抬眸去看他的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桑桑。”
他原本以为陛下对她多有宽容是因为她的师父药圣宋子书，但后来看来又不尽然，君心难测，就连兄长也不能断言其中缘由。
生辰八字关乎运势，是极为隐秘的信息。多数人的生辰八字鲜少有会明确记载，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会知道，所以对于那些父母双亡之人就连大秦最好的情报暗探也未必挖得到。
可陛下偏偏知道…
秦宫空殿繁多，偏偏特地拨了长公主的宫殿给她住…
她选要去罗网练医术就真的让她去了…
无数的思绪和猜想都交杂在脑中，衍生出无数不可言说的猜想，甚至怀疑起她是不是陛下流落民间的私生女，最后还是被兄长一掌拍醒的，“君心莫测。”
“再者，她是谁于你而言有分别吗？”被父亲罚跪祠堂反思了一天一夜的你依旧执意这生非她不可。
正如他那日回兄长的，在他心中，“你只是桑桑。”
“蒙毅，”她喉间一哽，声音暗下去，“那你有没有问过我？”
我愿不愿意嫁你？
我愿不愿意入蒙府？
我愿不愿意当个好看的玩件被人随手赏给你？
这世上总是有了期待而后才有绝望，她救过五一却被他用来做迷惑敌人的棋子，她为任余尽心尽力调养旧伤却被他死前咬了一口，酉七欲对她图谋不轨，这些她都不恨，因为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她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学会了不要对旁人抱有多余的期待了。
她彼时说后悔认识他是故意气他，想让他知难而退，莫再牵扯上什么关系。蒙毅肯因她不惜冒着被赢政怀疑的风险也要动用蒙府在宫中的关系派人关照她，更是跟一向泾渭分明的罗网扯上关系……
扶光总觉得，虽然他们这辈子没有什么缘分做好朋友，但认识他，好歹还算不得上是件坏事的。
可现在，“你说要还我，便是这么还？”
蒙毅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来，他一直知道，在她眼中，秦宫、蒙府和罗网都是桎梏，皆是牢笼，只是心中还不免抱有一丝侥幸，亲耳听到并不意外的答案心还是会难受。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我只是想带你离开罗网。”
她就算只是个医师，但若与罗网牵扯多了，想要她命的人也就多了。
罗网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险恶万分。
“我不会拘你一辈子的。”他的指尖将要触及她泛红的眼角，最后还是抚了抚她的鬓发，极轻。
“你就…”他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当做是陪我一段时间。”
等这阵风雨过了，他就放雀儿飞向天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