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正是黄昏。
汴京没有宵禁，闹市纷扰，落日余晖洒在长街上，照在兴奋的人群面上。
崔九布衣高挑，难掩容貌出众，疾行穿过人群，不时向后张望，他个子高挑，约八尺，鹤立鸡群，一眼望到身后，熟悉的、穷凶极恶的仆从面庞。
心中顿生烦躁，眉头紧拧，低骂一句烦，步伐变快。
夜灯一盏盏亮起，华灯初上，各色灯光交织。
前面有马戏团，人流如织，寸步难行，人们堵在路上，崔九困在其中，向后看到仆从狞笑跑来，撞得人四仰八叉，叫嚷不止，人群骚动。崔九心一横，撞进人群，横冲直撞。
人群因追逐而四散，纷纷让到一侧，探首，借熹微昏光，看清被追逐的人。
如白玉，唇红齿白，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眉眼盈盈，即便此刻脸上烦躁横生，依旧一副少年气息浓重的面庞。少年布衣质朴，身形纤瘦，却像极了聊斋中偷穿书生衣裳的年少狐狸，漂亮夺目。似有人用工笔将他五官细细描绘，涂上丹朱，画上黛眉，再施了法术，教人从画上活过来。
有人看呆出神：“狐狸成精啊！”
有人认出他，戏谑地吹口哨：“从了侍郎公子呗！”
“是啊！侍郎公子次次落空次次抓！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此等真心天地可昭，你还在挣扎什么？”
“是啊！入狱几次了？抓进去两次了吧，还惦记着您呢。听我的，从了！”
崔九往前冲，一脚踢翻卖的小球，一边道对不住对不住，会赔的！一边因街边起哄声而青筋暴突，太阳穴狂跳，即便知道半途说话会耗费体力，也禁不住怒怼：“你从！”
小球成堆，阻挠大汉片刻。
他边跑，边还怒骂：“这么喜欢徐进，你在床上被他草啊！”
施展轻功，脚蹬码头，身形如鹤，踏上上清河赏月的船只，船只倾斜，船内人骤然惊呼，崔九连忙对船内美人合掌致歉。
美人瞧他面容，俏脸飞快绯红一片，正欲上前攀谈。
书生已经衣袂翩跹，再次施展轻功，如惊鸿孤雁，悄落在对岸。
宽百丈的上清河，连接两岸的拱桥人满为患，大汉束手无策。
玉壶光转，灯火通明，波光粼粼，崔九摆脱追兵，心情舒展，因无端遭灾心情愤懑，便朗声对岸那边的大汉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烂□□别天天想着吃天鹅肉了！要有自知之明！”
舒坦了。
方才探头去瞧河对岸骚乱的人群闻言，纷纷哄笑出声。
他们看热闹，站在拱桥上，高声调侃：“还不从了侍郎公子啊，我可听说了，崔相公两袖清风，侍郎公子别的没有，有的是钱，买崔相公一夜，解崔相公燃眉之急，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崔九瞧向声音来源，和侍郎公子这一笑话，早闹的全汴京皆知，别说不认识自己的，就是认识自己的，见面了也得调侃几句。
甩掉大汉，他心中包袱稍解，这话又让他翻了个白眼，对着说话的那人，他勾勾手指，没好气得笑：“你过来，我打你一拳，送到徐进床上，卖屁.股钱给我，行不。”
“不敢不敢。”那人连忙后撤。
怼的嘴贱的人走开，崔九撇撇嘴，双手交叠舒坦伸了个懒腰，大跨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身影如泥鳅，飞快没入人群。
有懵懂者不解：“这崔九是何人？怎么大家都认识他？”
“崔九，柳州人士，解元，赌坊，一夜赢万两，风头无两。绝代美人，不可多见，一个书生，打出的名头不是才华，而是美貌。”
“怎么大家都说他没钱了？”
“家里人不争气，做高利债贷款担保人，借款人跑了，他老家欠债万两，把钱都寄回家了呗。”
“啊这？不能再赌回来么？他这么厉害。”
“行啊，当然行。你看，他这被谁追着呢。”
“刑部侍郎之子？”懵懂者恍然大悟。
“知道了吧？赌坊，都被这位公子管着呢，赌不了。一赌就被逮，逮了就上床。”
“那还有其他谋生的法子啊，官府不管？”
“管啊，不然侍郎公子怎么蹲进去的？砸东西砸的，闹事闹的！”
“这崔九嘛，没那么人嫌狗憎，性子直爽，不爱拐弯抹角，为人也爽快，阔绰时出手大方，朋友不少，也不全是狐朋狗友，刚出事时，给他介绍活计的不少，谁让这崔九撞上侍郎公子，侍郎公子好男色，一瞧，移不开眼了。找一个，砸一家！谁敢用？崔九又没权势，又没人罩着，除了东躲西藏，还能做什么？美人嘛，都是要好好在床榻上亵.玩的，徐进铆足了劲要把崔九抓到自己屋里。”
懵懂者咬紧唇：“这样的话，崔九还蛮可怜的。”
“刚开始，大家也是同情的。崔九找活不成，便也罢了，借住朋友家，侍郎公子上门砸，这还怎么让人住？崔九第一次报官，侍郎公子进牢七天。”
“他总该收敛点了吧？”
“不！他还敢，砸了第二个朋友的家！”
“过分！”
“又进去，这次进去一个月。崔九也借这一个月，赌赌赔赔，还钱修房，小赚三千两。出去后，继续骚扰。”
“……他图什么？”
“图人好看呗。出来后，第三次砸。崔九呢，官也不报了，麻袋往徐进头上一套，夜深人静，揍成猪头。保护徐进的小厮慌里慌张地掀开麻袋，面目全非，鼻青脸肿啊，徐进哪受过这气？放出豪言，一定要在床上草的崔九叫爹。”
“……他图什么？”
“图好看呗！”
懵懂者无语凝噎，在脑海中回想狐狸少年回话时，眉宇间意气风发，明眸善睐，好颜色因他神态，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侍郎公子徐进，虽然智障，但能理解。
……
只是进城去驿馆寄钱回家，和孟复商量如何谋生，一整天的计划，因为大汉的出现横生变故。只来得及和孟复说上几句话，就得匆匆出城。
崔九手痒，想再揍一遍徐进！
他在关城门前匆匆出城，城郊宁静，不如汴京城繁华，更不比汴京城灯火通明，人烟稀少，跃动在郊外崎岖不平的泥泞路上，崔九磨牙，恨恨踢几脚路边的石头。
那头猪砸家两次，他再怎么长袖善舞招人喜欢，也没脸借住好友家，自己已经麻烦缠身了，不能再让麻烦缠上别人。又没钱住客栈，便暂住城外破庙。
破庙荒废，无人打理，可遮蔽风雨，凑活着住。
沿破庙下坡走，有一条小溪，可清洗身体。
清夜无尘，远离尘嚣，夜里的郊外死寂，不时猫狗乱叫，在夜晚衬托下，凄厉瘆人。
猫叫狗叫□□叫，吵得崔九头疼心烦，他加快步子，赶紧远离动物聚集的地点。
一直走到溪边，声音逐渐远去，崔九面色这才舒展，崔九简单清洗身体，溪水寒冷，渐渐入秋，他不能多泡，怕得风寒，得了风寒，又得花钱。在柳州时家中经商，汴京时风头无两，从不缺钱财。
到了科举关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负债了。
崔九穿上衣服，布衣贴身，紧紧裹住脖颈，拧干头发，头发还带着湿意，少年高挑纤瘦，步伐飞快，忍着刺骨的风霜，飞快赶往庙宇。
入秋了。
汴京天气越来越冷。
寺庙不是久待之地，得尽快租上房子。
租上房子，也得解决徐进那个麻烦。
一团乱麻。
崔九重重吐口气。越靠近庙宇，风带来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少年赶往庙宇的步伐逐渐迟缓。
月黑风高夜，总有人寻衅滋事。崔九不是第一次在破庙闻到血腥味，这次的血腥味却浓重到仿佛置身尸山血海。
现在麻烦缠身，他不想惹进其他麻烦，想走。可下山路途遥远，今晚难道要在山上过夜？会冻死吧。
听得周遭，静谧无声，风声穿耳而过，也许……打过，人都走了？
入夜别无去处，崔九硬着头皮，踩着枯黄的枫叶，踏过乱石，在庙宇门前，血腥味深重，如身置血水，呼吸难为。
狐狸眼扫视庙宇陈设。金像掉漆，佛祖垂目，贡品四散，苹果干瘪，干草干瘪成堆在角落，上铺白色铺盖——好友虽不可借住，但可救济，白色铺盖便是好友孟复所赠。
崔九踱步上前，狐狸眼微眯，被褥全湿，酒香与血腥味融合，一缕鲜血映入眼帘，新染上不久，尚未干掉。白色铺盖旁，堆满沾血的箭镞，数目极多。
这些箭镞，难道都插在一个人身上？
狐狸眼稍抬，纵有轻功，崔九仍旧只是一瘦弱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他绕过供桌，绕柱而走，扫一遍庙内，无人。
视线投向后窗，窗户紧闭，窗沿上，一缕暗红的鲜血，呈拖拽痕迹，面积极广，触目惊心。
心跳如雷，耳边嗡鸣。
崔九定神，闭眼，再睁眼，目光坚定。步伐谨慎，走到窗边。
深深呼吸，嗅到浓重的血腥味，葱段般的手指按上窗棂，崔九推开窗户。
下一刻，天旋地转。
崔九不察，一团巨大的黑影，朝崔九扑来，将他扑倒在地，后背撞上地板，没有缓冲物，冷硬的地板咯得崔九痛呼出声。
凌凌寒光，冲眉心刺来。
心脏高提，崔九慌乱间，抬手使出全力抵挡，两股力道僵持不下，崔九偏开头，露出脸，去看将他扑倒的人：“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个书生！”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