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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白啸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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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啸轩
——九皇之乱平复,京都一片歌舞升平——
“都说‘得紫商者乱天下,得司马者治天下’”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吊着大家的胃口:“司马公子在司马府主持中原武林已有多年,行侠仗义,报打不平,世人皆知,暂且不提。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乱世紫商……”
茶馆里的人都竖起耳朵,鸦雀无声,说书先生满意的巡视了一周,突然一抹脸撕心裂肺的大叹了一声:“苍天无眼!!!天妒英才啊!!”
众人也纷纷哀怨状,几个姑娘媳妇还用袖角偷偷搌了搌眼泪。
见气氛渲染成功,说书先生打开了话匣:“传说这紫商君,非男非女,亦人亦仙,行踪飘忽不定,有缘见过其真面目的,世上无几。但诗歌礼术无其不通,刀枪剑戟无其不能,出将入相,舍他其谁,正是搅得天下大乱的红颜祸水。男人见其挪不动步,女人见其抽不了身,一双狐媚的眼睛,勾人魂魄,便是那千年的狐仙,也要甘拜下风。”说罢,将桌上的纸扇刷的一展,盖住半张脸,皱如核桃的老眼硬是媚媚的一瞥:“真是眼角眉梢,诉不尽那万种风流……”
“噗……”坐在角落的一人喷了一桌茶水。
“可惜啊可惜……如此妙人竟拒入正道,偏于邪魔为伍……”说书先生摇摇扇子,仰头感慨了起来……
喷水的那位赶紧结了茶钱,乐不可支的抱着剑出了茶楼。
世人无缘见其真面目么…………他转头,看向邻街的当铺,蓝布的门帘上,一个大大的“卫”字,苦笑着忆起那段孽缘…………
“小少爷!!莫要跑了,被老爷发现了不得了!”罗嗦的奶妈在他身后追着:“快随我去换衣服,这都是在哪刮破的呀……”
“听说是卫公子来选保镖,我要去看个热闹。”他三两下就翻上了墙头。
回去换衣服?开玩笑,那是难得一见的“卫公子”呐,传说卫家富可敌国,典当商铺不计其数,“卫公子”更是鉴赏的行家,无论是珠宝古董,还是武功秘籍,房屋地契,甚至活人死人,“卫公子”估价后,旁人决不敢二价。多大的势力,多大的面子。
他刚爬上墙头,还没看清阵仗,就被一片珠光宝气闪花了眼。
那个仿佛是堆在珠宝中的人伸出了手中的珠扇指向他,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我要这个。”
院子里立刻乱成了一团,两边的人马都骚动起来。
一边的人说:“卫公子,那个不是镖局的镖师,是他家小少爷。”
一边的人说:“你这个倒霉孩子,竟敢对卫公子无理。”
于是他被扭着耳朵拖下墙,站到了这个小小的“卫公子”面前,啧,比他还矮了半头,倒是头上的两只玉钗,插的十分威风。
珠宝堆双手抱拳,微微一弓身,礼数周全道:“卫某冒昧,白公子见谅。”
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作风如此老派,他终于得出空来仔细端详对面这人。这身上是缝了多少珍珠玛瑙啊,根本看不出布料本身的颜色,层叠的衣袖缝满珠串流苏,也亏得他穿着这身衣服还站的起来,并不比老爹给他常年带的铁沙绑腿轻松半分呀。这人简直就是个会走路的珠宝匣,穿戴如此,怪不得要找几个保镖随身护着了。视线缓缓移动到脸,竟是一惊,满身的珠宝衬得脸庞白如凝脂,修长的眉眼,正含笑看着他惊艳的反映,遮挡在珠扇后的嘴,必也是笑的春风化雨…………
保镖少请不了,这般姿色,莫说走到大路上,过条小巷恐怕也要给扯光了那宝贝衣服,连人都被拆吃入肚了……
于是他说:“卫公子是女扮男装吧。”
周围的人立刻发出一片抽气声,他听见低低的一声冷哼,那镶着珠帘的扇子,如刀一般向他劈来。原来穿的如此华丽,是为了掩饰这把利器呀,他了然的笑。辗转腾挪,小施身手,也知对方只意在教训,并非欲取他性命,于是依旧嬉皮笑脸。
这倒是吓坏了周围众人,都不敢拉架,更无从援手,只好急匆匆的寻老爷去了。
见他身法闪躲轻松,执扇之人的攻势也越发凌厉,似是要逼他亮出全部武功家底一样,他心暗道不妙,假装闪躲不及,用胳膊拦了那扇子一下,卫公子小吃一惊,也连忙收手,但扇子上的珠链还是将他的袖子撕烂了一角。
“啊!”他故做夸张状:“你弄坏了我的衣服了!!”
众人皆黑线,你那衣服不早就爬的破烂了么?
“赔我赔我。”他无赖一般的伸出手来。
小卫公子不气也不恼,微微扬手,身边赶紧上前一个侍从,端着一个锦盒,奉到他面前。
“这十两银子,就当是给你买身相样的衣服,日后若置新衣,也尽管到当铺里拿钱便是。” 珠宝匣说。
这算是找到长期饭票了么?他拿过银子,略感好奇,那侍从是怎么知道是送十两过来,还是逢人就送十两……
“不孝子!!”他那风风火火的爹轰隆隆的冲进院子里来,按住他的头就给卫公子赔不是:“老夫回来晚了,小犬愚钝,卫公子切莫见怪。”
“哪里哪里,晚辈新继‘卫公子’之名,以后还有劳前辈多多指教。”美人一笑,珠扇掩唇。
敢情这“卫公子”这个名号还是世袭的,怪不得如此……青春年少……。见面前二人你来我往,说些个虚套的江湖腔,某不孝子打算揣了银子偷偷开溜。
“站住。”他那天神一般威武的爹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把银子还与卫公子。”
不还不还,他一年的零花钱才几两散碎银子……
“前辈莫要责备,我与白公子一见如故,真心结交,区区银两,见面礼而已,无须挂心。”珠宝匣说着说着,竟貌似亲密的过来拉他的手。
什么毛病,他不耐的喊了一声:“喂!”
于是众人齐刷刷的瞪向他,他感到背后的老爹已在运功,冷汗从额头渗出来,赶忙道:“喂……卫公子的大名,我还不知……”
小卫公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久藏在扇后的双唇凑近他的耳朵,伴着热气,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你猜……”
没文化真可怕,他想,好好的一孩子起名叫卫你猜。
小卫公子又微笑起来,转身离去的时候,瞟了他一眼。
他至今仍记得那一眼是多么的狐狸,从初次见面到后来与他相伴的许多岁月,他仍无法搞清他到底是在笑什么,想什么。那眯缝眼里中总是藏着太多的阴谋,引他好奇,而又不敢去探密。
掀开当铺的蓝布帘子,掌柜的只扫了他一眼,便拿出一个熟悉的锦盒:“昨天白公子的当票,我们家公子已经确认了,请白公子签收。”说罢又递上当票和笔墨。
当票上写他用一件破褂子,当得十两银子,下面是掌柜的名字,然后有一方小小的名章,印下一个『卫』字。他拿起笔来龙飞凤舞的写下名字:白啸轩。边写还边嘀咕:“小气啊小气,当年身高五尺给十两做衣服,如今都身高八尺了,还是十两……”
一式两份的写完以后,他拿过锦盒,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东西来,炫耀似的拍给掌柜的看:“看这个,《蚀心掌》,现今黑白两道正抢的不易乐乎呢,我好不容易弄到的,绝当给你家公子,够意思吧。五百两,不要就算了。”
掌柜的眼皮抬也不抬,又拿出一张当票来:“百两以上,请白公子自写当票。”
“啧,你家公子从哪找来你们这些掌柜,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聊模样。”撇了撇嘴,又提起笔来,想了半天,只写下了一个“请”字,看着那个“请”字愣了半天,鬼使神差的写下“卫紫商”,嫌不够解恨似的又写了一遍“卫紫商!”
“交与你家公子。”突然的没了好心情,他把秘籍和当票往柜台一推。
掌柜的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看也不看的将东西整理收好:“请白公子明日再来。”
“告辞。”他微微拱手,便出了当铺,在街上随便找了家象样的布行,试了两套衣服,穿脱的过程中,一只玉钗从袖子里掉了出来,他眼急手快的赶紧接住:“好险好险……”转手将贴身的单衣扯开一角,把玉钗塞到怀里,微微松动的单衣露出心口半片皮肤,竟是伤疤班驳,难以想象以前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穿好新衣,又重新走回街上,路过茶楼的时候,说书先生正抡着扇子,声嘶力竭的上演全武行:“白大侠虚晃一招,大声喊道:‘紫商,你莫要执迷不悟,九皇虽有龙命,却是一条逆龙,你辅佐他,将是逆天而行。’紫商冷笑:‘顺天逆天,与我何干。’说罢,手中奇兵猛的袭上白大侠胸口,白大侠躲闪不及,当场被催的一口鲜血,伤处深可见骨,白大侠赤红了双眼,拖住紫商:‘那就休要怪我。’运尽全身功力,一掌拍向紫商,紫商被打的蹬蹬蹬倒退五步,是倒地……”啪的一拍醒木:“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