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怯生情》梦华录

15、南婇

　　京城内发生了这样一桩稀罕事，也传到了宫内来。

　　苏容雪在榻上没骨头地半躺着，恨恨地嘟囔：“丞相府二小姐也太不争气了，没要到脸面也就罢了，还给苏容月洗清了传言。”

　　菊箐在旁立着，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下可真是无趣了。”

　　苏容雪躺了一会，心里有些发慌，“这几日平南王上奏要请求放青阙回国，父皇虽还未同意，可是本公主心里总是有些没底。”倘若皇帝同意青阙回去，她这几日做的筹谋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不行，得早做准备，提前计划。

　　苏容月命菊箐约见青阙于桃林。

　　青阙口内答应着，去了桃林，思绪却飘回和苏容月在桃林跳舞那次，她那么的风姿卓越，脸上的笑意天真烂漫，令他的笛声险些破音。

　　只可惜冬至已到，桃花早已陷入雪地里，零落成泥碾作尘，看不到一丝迹象。

　　苏容雪以为青阙是因她的美貌而震惊回不过神，内心得意地很，不自主地扬起下颌，故作失落地道：”我竟忘了桃花并不是这时候开放的东西，否则就可以观赏一番了。“

　　青阙又想起了那日他吹笛，苏容月伴舞的光景，十分动人，不禁笑了一笑。苏容雪借势敲打他，道：“那日我见嫡姐和公子在观赏桃林，朵朵桃花开的正好，如今桃花凋零，公子也当吸取眼前人了。”

　　青阙的眼神有一瞬冷了下来。他心中想着旧人，眼看和平南王的交易很快就要完成，不能再此时改变了心思。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眼前的女子同苏容月长得三分相像，已是非同寻常，况有美人投怀送抱，他那颗本就不牢靠的心更是动摇。

　　“既如此，我也不应拂了美意。”说罢，青阙拉着欲拒还迎的苏容雪，走进桃林深处——

　　一个时辰过去了，魅人的破碎呻.吟终于偃旗息鼓，苏容雪的身子被青阙的汗水打湿，浑身透着春宵之后的馨香，在青阙怀中柔弱无骨地闭上眼，似还在回味那刻滋味。

　　青阙双眸之中的情.欲渐渐熄灭，冷漠地将身上的衣衫穿上便要离去。

　　苏容雪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公子要去哪？”

　　“自然回去收拾行囊，不日便要回去了。”青阙的没有一点留恋，冷冽地回道。

　　苏容雪的眼中噙泪，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公子怎可如此无情？”

　　青阙不耐烦地挣脱开，“你早已非处子之身，何必惺惺似未尝男女之事的娇娇女儿态。”

　　苏容雪看着青阙快步离去的背影，光着身子恨恨地吼道：“倘若今日是苏容月呢？”

　　青阙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好似有了一丝温度：“你姊姊自然与你不同，她定不会如此不知廉耻。”

　　皇帝看到林陆晨的请奏有些纳闷，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要青阙回国了。之前同盟时朱雀国也提了一嘴要青阙回国之事，他并没有在意，青阙在朱雀国并不受宠，想来朱雀国也不过是敷衍一下而已，便未曾在意，留了青阙到现在。既然现在林陆晨请奏，不如给他一个面子，日后也好看。便在奏疏上写了一个“准”字。

　　皇帝派人传信与朱雀国皇帝，朱雀皇帝十分高兴，听了大臣的进言，要与南荣交好，把他最宠爱的，唯一的公主送去和亲。金华公主在朱雀出了名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太子还要得皇上喜爱，没想到朱雀皇帝竟也舍得。

　　与南宋同盟虽暂时化解矛盾，可两国的外交仍旧是不咸不淡，况且对北齐发动战争国库空虚，百姓和大臣都有些歇不过气来。南荣将青阙送回对于朱雀皇帝来说是个喜事，一方面也是个隐患，指不定南荣打着撕毁盟约的念头。朱雀皇帝只得忍痛割爱，主动将金华公主送到南荣和亲。

　　南婇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她刚刚及笄，一脸的娇憨，谈吐真挚，十分惹人怜爱，可时间久了便知道她的表里不一，表面单纯不染尘世，实则一肚子的污墨水，只要宫女伺候的稍不满意，轻则打骂，动则处死，在她殿内的宫女总是悄无声息地失踪。慢慢地，宫女和太监都不敢去金华殿伺候，去了保不准没了小命。

　　老一辈的妃子都对南婇和和气气的，偏有些刚进宫的妃子得了些许恩宠，便鸡蛋碰石子地挑衅金华公主。遇上没什么心机的，南婇只消哭抹眼泪添油加醋地向父皇哭诉，那妃子是如何欺凌她的，字里行间自然添油加醋。

　　皇帝一向疼爱公主，素知她宽容单纯，哪里忍得了妃子欺压到最爱的小女儿身上，轻的鞭笞，重的打入冷宫。遇上受宠并有些心机的，金华公主那一招就有些费力，捏不到妃子的实处。她只得使一些阴毒的招数让皇帝对妃子心生不满，久而久之厌弃，自然比什么招数都管用。

　　南婇屡试不爽，久而久之，刚入宫的妃子一进宫就被告诫，千万不要招惹金华公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次和亲，南婇自然不乐意，放着大好的权势和宠爱不用，跋山涉水地去万里之遥的南荣国和亲，表面上是一身的荣耀，实际上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劲了招数，也没让父皇回心转意。南婇这才醒悟，什么劳什子宠爱，一掺杂上国家大事便是轻如鸿毛的，她就是个受宠的玩物而已。皇帝那么多儿女，她不过是最受宠的玩物而已罢了。

　　南婇没了法子，抹去一把眼泪，冷冷地拜别父皇，回了金华殿，把怒火和委屈发泄给心腹宫女。可怜的心腹宫女什么都没做，对外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久打水的宫女在井中发现了浸泡的发霉的一具尸体，依稀可辨别出是心腹宫女的面容。掌事宫女见怪不怪，将那尸体于晚间偷偷扔进了护城河里。

　　朱雀皇帝给南婇带了十分厚重的嫁妆，南婇心里恨归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温顺。她将一箱又一箱的嫁妆打开，金光闪闪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燃亮了整个宫殿。南婇全盘接收，她心里盘算着，去了南荣指不定什么光景，多留些钱物总是好的。

　　可是南婇仍旧觉得心里没底，如若和亲去了南荣，被送给南荣那个老的一脸褶子的皇帝，被他宠幸之夜指不定当着他的面吐上一顿。南婇想想就作呕，左思右想，去见了那个令她同样作呕的父皇。

　　她要为自己赚前程。

　　朱雀皇帝看见小女儿仍是一副慈爱的样子，满脸不舍。南婇心里只是冷笑，若是真的疼爱，怎会只是面上的惺惺作态，明知她不会过的幸福，只会任人践踏，还是狠心将她送去和亲。

　　可她绝蠢不到这么当面说出来。南婇只是扮做舍不得父亲的可怜小女儿，难过的哭哭啼啼，嘴里嘟囔着不能给父皇尽孝。

　　朱雀皇帝心里动容，可是更重大局：“我的婇儿，兄弟姊妹中，你年纪最小，也最乖巧懂事，父皇最疼的就是你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朱雀武力不如南荣，也不足南荣富足，此次你青阙哥哥被送回来，南荣指不定打什么主意。父皇只好送你去和亲，方显我朱雀诚意，暂时亲和南荣。等朱雀可同南荣匹敌一战时，父皇定会将你风光地迎回来。”

　　南婇心里不屑，不想与他演一番父女情深，却有目的在身，只得氤氲起满眼的泪水，柔弱地幽幽一叹：“父皇可知南荣皇帝已年过半百，女儿才刚刚及笄。一想到此生就这样与一老头子相伴，终日与一些妖艳嫔妃争奇斗艳，整天担忧着被害死。南婇一想到这样的光景便战战兢兢，只怕到不了南荣，便已经害怕忧郁地疾病缠身了。只怕有负父皇重托，不能尽一国公主的绵薄之力了。”

　　皇帝眼看南婇如此神色，心里发慌，也是甚为忧愁。南荣皇帝哪里配得上刚刚及笄风华正茂的金华公主，想到如此娇滴滴的女儿要被一个糟老头子摧残，内心也甚是煎熬。只是国家大事岂能顾忌儿女私情，皇帝也只能忍痛割爱。

　　“婇儿，和亲之事不容再议。”皇帝冷着脸道。

　　南婇心里发冷，早知如此的结果，却还是决议碰一碰拔不掉的冷钉子。

　　既然注定要和亲，不如自己选夫婿。

　　“父皇，女儿不敢违拗，可是如果嫁给南荣皇帝，与守寡无异，情愿一死。”

　　“只是如此便不能为父皇分忧了，女儿左思右想，想在南荣王爷和皇子中选夫婿，不知父皇意下如何？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南婇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父皇一般，皇帝心中有些动容，但仍是很为难，“这……”

　　“父皇不必担忧，自古以来和亲便有不和亲与皇帝，和亲与王爷和皇子的先例。女儿这样既可以为自己寻一个心仪的夫婿，也可不使父皇为难了。两国既可交好，我朱雀又可暗自缓缓发展，终有一日可战胜南荣，一统天下。”

　　皇帝觉得南婇十分贴心，揉了揉她的额头，说道：“此事还需同南荣皇帝商榷，待同意之后再做打算。”

　　南婇见努力之下有了转机，内心狂喜，跪下叩首，口中道：“金华谢父皇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