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怯生情》梦华录

11、发誓

　　皇帝并没有让他们回平南王的封地，而是赐了京城的一座府邸居住。皇帝是想束缚住他们，监视一举一动。将纳兰公主赐给林陆晨对于皇帝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林陆晨起兵谋反，有了纳兰公主便如虎添翼。与其把他们放置在偏远的封地，不如掌控在身边来的好。

　　林陆晨自然是这么想的。苏容月只当是父皇舍不得自己嫁到远处。

　　林陆晨战功赫赫，皇帝不知怎么奖赏好，竟然免去了他每日的上朝，这是太子和别的正姓王爷都没有的殊荣，林陆晨每日只消待皇帝身边的太监送来每日早朝的记录便好，他也不屑早朝的纷争，乐得清闲。

　　战事不起，他便没有什么要紧事做。

　　可是这几日林陆晨好像很忙了，每天早出晚归。苏容月觉得他是厌恶她，成天躲着，她怕同何青青一样成了满京城的笑柄，每天花着花样的弄些小菜，茶饮点心，只要林陆晨一回来，苏容月立马准时地送进书房去，兼带着嘘寒问暖，奈何林陆晨冷冷淡淡的，苏容月倒是没了主意。

　　林陆晨这几日不像往常守着妻子，反而整日的不着家，除了不知怎么对待苏容月，躲着苏容月，还有另一桩心事。

　　这便是林梓梓的婚事。

　　本来人家两情相悦，十分好办，一拍即合就是了。可是孙君在战场上废了双腿，英勇无畏是该人人称赞的事情，可是倘若要说个婚事就难办了，但凡是京城的大户人家都不希望自家女儿嫁给这样面上值得夸奖的残疾的人，所以从前踏破了门槛做媒的，如今都避之不及。

　　只有林陆晨上门说媒，为的还是自家妹妹。

　　孙君没料到林梓梓如此执着，心下感动时更是舍不得耽误她了，只让父母说了一些劝告话，林陆晨再登门拜访，不是说府上没人便是吃闭门羹。

　　林陆晨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接受婚事，却暗自不希望妹妹嫁给这样的人，便没有再上门拜访，林梓梓若是催促起来，只推脱在办。

　　谁成想，一桩心事未了，反又添了一桩。

　　何青青被赶回家，何家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不能把怨气发泄给平南王，便拿何青青出气。何青青在家更如履薄冰了，心里更是恨苏容月，便找了一些素日聊得好的姐妹，再买通一些消息传播的快的人，添油加醋地倾诉自己的委屈。这么一来，何青青便成了满京城顶顶委屈的可怜人，苏容月却被人们描绘成妒妇恶人。

　　林梓梓出门闲逛不知在哪听到了这么一出歪曲事实的闲话，立时怒气冲冲地打道回府，将所见所为一字不落地跟苏容月说了个明白。

　　苏容月先是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林陆晨休妾牵扯上了她，后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林梓梓只当苏容月强忍着怒气和委屈，就要去丞相府揪出何青青问个明白。苏容月只说不用，“这件事情解释不清楚的，问也无法。”

　　林梓梓不甘心地道：“嫂嫂就这样任人搓圆捏扁么？”

　　苏容月并不在意这事，她现在最着急的，只有生怕林陆晨余怒未消，仍是想着休了她。

　　林梓梓也不追问，与此同时她也是更担忧自己的婚事的。这几天追问林陆晨也问不出到底如何了，知道他并不会用心办事，林梓梓只有舍去女儿家的羞涩自己上门问清楚了。

　　林梓梓也遭受了闭门羹，索性在大门口站着，只等着有人将她请进来。一连站了三天。在那之间林陆晨也劝过她，并要把她扛回去，林梓梓决绝地咬着唇：“如若见不到孙君，我情愿一死。”林陆晨见妹妹这样忠烈，实在无法，带了些吃食便罢了。

　　第三天傍晚，孙君看着林梓梓不吃不喝只是在他家门前等着，心痛又怜惜，坐着轮椅亲自开门将林梓梓请了进来。林梓梓看着那双疲惫的双眸，知道他也不眠不休了整整三日。

　　孙君早已被好了一桌的饭菜，林梓梓饿的饥肠辘辘，大快朵颐，孙君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她这样受苦都是拜他所赐，只是为了她日后不受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林梓梓吃着吃着哭了，孙君要一旁慌得给她抹眼泪，林梓梓一把将他拥在怀里，哭道：“你这个狠心的东西！”

　　孙君无可奈何地叹气，只道：“梓梓，来事若有缘分——”林梓梓立马捂住了他还继续说的嘴，瓮声瓮气地说：“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我们互相倾慕，为何要等到来世？”

　　孙君眼中也噙满泪水，让林梓梓好好看着已经废了再无用处的双腿，“我双腿已废，不能给你好的将来，你还有很多选择，何必念着我。”

　　林梓梓只是固执地摇头，“我只要你一个，孙君，我日日来，你若是不请我进来，我便日日等。直到我头昏眼花，两鬓斑白。”

　　“你这是何苦！梓梓，我不愿你受委屈。”

　　“我守着你过日子，不算委屈，要我守着别人过日子，才是委屈呢。孙君，你怎么忍心将我往旁人怀里推？”

　　林梓梓一番话让孙君动摇，正待犹豫时，林梓梓又决绝地说道：“你若是不要我了，我便当着你的面自尽，此生绝不纠缠你。”孙君急忙抱住林梓梓，泪流满面，终是说道：“你这个小妮子，明知我不愿将你拱手于人，还戳我的心窝子。”

　　林梓梓知道孙君答应了，欢喜地在他怀里，最终红着脸亲上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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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陆晨很晚回来，正蹑手蹑脚地进书房，以为苏容月不会发现暗自放下悬着的心时，眼前忽然窜出来个人。

　　苏容月笑意盈盈地福礼：“夫君劳碌一天，辛苦了。”

　　林陆晨讪讪地“嗯”一声，坐着自顾自地看书。

　　这么殷切的对他本应是件好事，可是为的却是青阙，这么想着，林陆晨的心冷了一大截，更对苏容月爱搭不理。苏容月看着林陆晨，不知如何是好，许久，林陆晨有些累了，揉动肩膀解解乏。

　　苏容月眼尖地发现，忙上前握住林陆晨的手：“妾身为夫君舒缓吧，夫君累了一天实是辛苦，回到家该缓缓了，不要太过劳累。”

　　林陆晨呆愣地任由苏容月揉捏肩膀，舒缓酸痛的同时，仔细回味她不经意的话语，思考用意。
　　他真的有家吗？父母早亡，他只能带着妹妹讨生活，妹妹时常不回家，空荡荡的大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他年少时孤僻冷静，不喜形于色，渐渐地也习惯了。好在征战沙场需要的是谋略和胆略，他不需要多说话多做什么。因为家世，也因他周身的气场，没人敢怎么给他脸子看，即使有人不满，也是适可而止，从没出过什么乱子。

　　直到救下苏容月开始，他波澜不惊的心渐渐乱了。

　　就仅仅那么一眼，他便觉得此生的一切都变了。苏容月的一颦一笑总是嵌进他的记忆里，想拔.出来也不能。

　　明知她有心上人，还是想娶她进门，给她后半生的幸福。

　　可是他们八字不合，她也从未对他动过心。他想，如此也罢，既然得不到，也不忍心毁了，只好让她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容月竟然放下尊严跪下来哀求他，虽是为的旁人，也有为自己考虑的心思。

　　他怎么忘了，女子一旦被休，终生恐怕都难有好归宿了。

　　他的心霎时软化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心里迁就着她，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折磨着自己过一生，也就罢了。他原以为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不过的事情，直到遇到了真正欢喜的人，才明白过来，如果违心地娶了旁的人，或是和旁人有了肌肤之亲，会嫌自己脏的。这世道本就是女人守妇道，没想到他平南王戎马一生，也会深陷儿女私情当中。

　　林陆晨思绪渐渐飘远，不住地皱眉头。苏容月一边捏揉肩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发现端倪便问：“夫君是嫌妾身按的力道不好么？”

　　林陆晨反应过来，摆手道：“只是有些乏了。”

　　苏容月小心地嘘寒问暖，“既如此，夫君该休息了。”

　　林陆晨这几日为着很多事发愁，已是很疲惫了，他点点头，要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夜本王还有事，就在书房睡了，夜深了，你且去睡吧。”

　　苏容月心里先是窃喜，终于可以独自睡了，可是又隐隐的不安，突然想起前两天林陆晨要休了她，一张小脸霎时白了下来，挤着眉头绞着袖口不走。林陆晨确实不知该怎么对待她，不能打不能骂的，便不自觉地冷落了，此时还没想到有什么不妥的，看到苏容月这样子反常，心中只是纳罕。

　　苏容月小脸耷拉着，眼看着泪就要涌出来，林陆晨慌了，一把拥住她：“怎么，风寒还未好么？”

　　苏容月委屈地摇头：“妾身没用，照顾不好夫君，实在是不成器。”　　他好笑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娘子伺候的极好。”

　　“那夫君怎么要分床睡？要旁人听了以为妾身失宠了，不久又要纳妾了，到时妾身没处安身，被挤兑的只能一条白绫了了自己。”她幽幽地开口，小脸惨白，让人心生怜惜。

　　林陆晨一听这话立时生气了，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在唇上啄了一口，“不许说这些没心肝的话了，夫君谁都不要，只要娘子。”

　　“那夫君发誓。”苏容月娇声娇气地说完立马怯懦了，林陆晨是什么人物，岂是她一个小女子拿捏的了的。

　　正等着他发怒，下一秒林陆晨的话却让苏容月怔住了。

　　“好，夫君发誓。一生只有娘子一人，再不纳任何小妾了。如若有违此誓，一生无子嗣。”

　　宠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刚刚还有意躲着她的那个男人。

　　苏容月得到了保证，心满意足地同意分居。林陆晨越想越觉得自己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分居也就罢了，还非要上赶着心甘情愿地发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