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偏头疼》地瓜陛下

85、第 85 章

　　“不是我说你，顾仲常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海金市某著名别墅区里，身穿职业套装的黄安娜对着那个坐在窗边一副拒绝讲话姿态的男人恨铁不成钢。
　　黄安娜，顾仲常的经纪人，在业界与郑安安齐名，却是和后者完全相反的性格。
　　郑安安专业水平一流，但为人性格一向随心，有点粗枝大叶得过且过。非必要场合，永远一身休闲打扮，跟Dark走在一起，谁也看不出这是位大了十岁的姐姐。显小，随心所欲，只求舒服，从不为难自己。
　　但黄安娜是不一样的，不管去到哪里，永远是一身职业装扮，办事严谨讲究精益求精，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精巧的无边眼镜，却挡不住镜片后向来强势的眼神。精明干练，这是圈子里对她对多的评价。
　　顾仲常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之后，黄安娜也随他出来了。两个人在顾仲常演艺生涯最低谷的时候相遇，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朋友，顾仲常有今天的地位，不得不说三分之一的功劳是黄安娜的。
　　很多人已经不记得如今的顾影帝也曾在低谷待过，他也算是少年成名，上大学的时候出演了一部后来火爆全国成为暑假档固定节目的青春偶像剧。只是后来那个奶油小生的人设再没从他身上撤下去，接到的戏路越来越窄，江湖代有人才出，娱乐圈从不缺乏长相优异的人才，这个浮华而风光的圈子，有着自己那套新旧交替弱肉强食的规矩。在资源和作品方面力不从心，顾仲常渐渐淡出了观众视线。
　　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有那部偶像剧会在每年暑假地方电视台白天五集连播，后来网络发达连小学生都不看了。
　　“他不是会吸D的人。”
　　翻着手里的新剧本，顾仲常平静地说道，并没有被不远处义愤填膺的经纪人所影响，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剧本又翻过一页。
　　黄安娜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明显对男人的话表示不认同，这个人是没看到网上的那些人对他怎么嘲讽了么，堂堂多料影帝挂靠一个连流量明星都算不上的小子。
　　“现在好了？他打人这事，证据确凿了吧。”
　　现在不光人人都看过那段视频，还有技术大手出来证实视频并未被剪辑过，是实打实的铁证。黄安娜头疼地瞅着眼前这个不为所动的男人，不明白只是多年前的一次偶遇，斯白究竟给顾仲常下了迷魂药。
　　顾仲常张了下嘴，很快便放弃了争论，表情上也开始不好看起来，啪的一声把剧本扣在了茶几上，沉着脸说：“那你也不该把我那条微博删了。”
　　黄安娜皱了眉，她并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跟老朋友争吵，尽力地压低声音，以一个经纪人的身份告诫自家艺人：“不删了等着被人把你们圈在一起吗？你疯了么？你去看看跟他有关系的那些人，现在哪一个是干净的。跟他炒CP那个向辰，屁都不敢放了一个。听说郑安安跟他关系不错，都这样了，避之不及。你倒好，这么大个神，自己往上凑。”
　　“为什么不能说，明明就是凑黑料污蔑他的。你都说了我是这么大个神，我不帮他，谁帮？”
　　“呵，你真伟大，用不用给你鼓个掌啊我说。”
　　没理会经纪人的嘲讽，望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上杭市连日来阴雨绵绵，是斯白最不喜欢的阴冷天气。顾仲常不止一次想搬到海金去生活，相距一千多公里的距离，离那个人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没人保释他出来？”
　　黄安娜翻了个白眼，望着那个背对着自己，从她进来就没有看她一眼的人。她知道是在生她要求助理没收这人手机电脑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工具的气，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别的什么人她管不着，她必须对自家这个负责任。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的经纪人。反正J方通报拘留三天。”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建议你能把你那泛滥的英雄主义收一收。希望你还记得殴打他人这个事，可不是什么人陷害他。”
　　“他跟林麓应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过节，录制开饭了的时候，他腿上那个伤，是林麓故意搞的。”
　　黄安娜给了顾仲常一个你又知道了的表情：“你亲眼看见的？”
　　顾仲常摇了摇头。当时他和斯白不在一个拍摄地点，这是他无意间听到跟着斯白的那个小助理跟斯白抱怨的，只是那个小男生刚说了一句，就被斯白呵斥住了。
　　黄安娜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顾仲常不要去淌这个浑水，如果不是她发现的及时，这人可能早就飞去海金了，给娱乐八卦添砖加瓦。
　　“这圈子呆了这么久，我想你不会看不出来，斯白一定惹到了什么人，有人在搞他。不管有没有合作关系，为了避嫌，已经有很多人站出来表态和他划分界限了，他们开始站队了。就连谣传找他代言的企业也站出来官方辟谣，生怕跟他沾上一点关系。不管到底怎么回事，吸D和暴/力，舆论已经拦不下来了。老顾，咱们别管了行吗？”
　　“你让我袖手旁观？！”顾仲常猛地转过身，与外界失去联系，他并在不知道网上的舆论风向已经发展到一边倒的局面，愤怒多过惊愕，交织在一起，一想到那个青年被推倒风口浪尖上，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纠结着他的心。
　　“恕我直言，只要不落井下石，现在袖手旁观对谁都是最好的。”
　　黄安娜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说道，她拿起被顾仲常放在茶几上剧本，递给对方：“说真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林麓动手，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我真的不确定他值不值得你这么坚持。”
　　他值得。
　　顾仲常没说话，低垂着头，目光停留在黄安娜手中的剧本上，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这几天你就在家看剧本吧，好么？挑一部，把年后的工作确认下来。”拍了拍顾仲常垂在身侧的手臂，黄安娜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眼前明显很是失望的男人。
　　顾仲常点了头，伸手接过了剧本。就在黄安娜以为他终于想通了的时候，踱步走回窗边的人，忽然开口了。
　　“咱俩认识的时候，我有多惨，你还记得么？”
　　黄安娜一愣，她当然记得，都快淡出圈子了，说是休长假，跟雪藏没有什么分别，之前的剧本资源更是烂到惨不忍睹。
　　从黄安娜的表情看出，她是想起来了，顾仲常笑了一下，带着对那些艰难岁月苦涩的缅怀，现在再说起，心下只剩一片坦然：“那时候好多人提起我多是说江郎才尽之类的，但你是知道的吧，角色选择上我确实受到了限制，事业进入瓶颈期，但让我那么难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不知抬举，不守这个圈子的规则。”
　　“仲常……”
　　当年的顾仲常是红极一时的奶油小生，她也听闻过曾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三言两语她便明白了，怕是当初顾仲常扫了谁的面子，对方翻脸不认人了。
　　他们两个都不是喜欢往回看的人，很少谈论过去的那些事。黄安娜没有想过，顾仲常还有这么一段差点被人潜/规则的往事，心下终是不忍，并不太想让他再去回忆那些旧事。
　　顾仲常做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继续说道：“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这份工作真的感到厌倦，无关名利。后来转而对活着都产生了怀疑，感觉没什么意思。”
　　看到黄安娜露出惊讶的表情，顾仲常笑了，抬手给她倒了杯茶，招呼受到惊吓的经纪人坐过来，温声安抚着对方：“年纪大了，一起喝喝茶，讲讲往事，别紧张。”
　　黄安娜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顾仲常对面，白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抿了口热茶，给了对方一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顾仲常知道黄安娜的不耐烦都是装出来的，将她面前的茶杯添满，才缓缓开口：“大概被变相雪藏了三个月吧，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个网络电影男二的角色，拍摄地点在东盈岛，但那时候我没有助理，经纪人手里还有其他艺人，只能独自上岛。”
　　“几个月没开张，怎么都要接的。”
　　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注视着飘着袅袅水汽的杯口，顾仲常停了几秒：“等我上岛的时候才知道，因为天气状况不理想，剧组取消了拍摄计划。没有人通知我，而等我弄明白的时候，已经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摆渡船都停了，我被困在了岛上。”
　　“那时候的东盈岛还不是网红景点，谈不上旅游开发，岛上常驻渔民很少了，因为天气有些人回陆上去了。”
　　“你见过冒风雨前的宁静么？我见过，天特别黑，我知道有什么要来了，但却无能为力，就那种感觉比露宿街头还要难。”
　　“你就没想敲个谁家的门，借宿一下？”
　　“敲了，是个上了些岁数的男人开的门。可能是看我年轻力壮又是陌生面孔吧，直接拒绝了。跟我说岛上谁家做民宿生意，可以去。”
　　顾仲常的目光有些飘忽，思绪全部沉浸在了往事里。黄安娜没有讲话，安静地听他继续讲那过去的故事。
　　“其实我去过了，其实只是拿一间空房租给驴友，早就租给别人了。没等我说完，那男人就冷漠的关上了门，根本不给我再次讲话的机会。”
　　“你知道，人之所以绝望，大概是在那一刻之前所经历的，即便是细微的，全部负面的遭遇也好情绪也罢，会控制不住的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脑海里。”
　　“带着海水腥气的狂风吹过来的时候，耳边除了风声就是海浪的声音。我想，妈的，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然后我就站起来，打算往海岸那边去。”
　　“然后呢？”
　　黄安娜不由地有些后怕，眼前男人的作品履历她烂熟于心，他口中的网络电影并不在其中，当年是不是真的请他拍摄还有待商榷。
　　而后来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才留住了眼前的人。
　　“后来，我刚迈出去一只脚，就被人拦住了。”顾仲常嘴角的笑意更浓，他没有卖关子，直接确认了黄安娜的猜测，“对，是斯白，那时候他大概十四、五岁吧。”
　　“卧槽，大哥你没事吧？”黄安娜看向顾仲常的眼神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你可别告诉我，当初你就对小孩有什么想法，太变态了吧你。”
　　“……当然没有。”被黄安娜骂变态，顾仲常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自己经纪人爆棚的正义感感到欣慰，“我又不是恋/童/癖。”

　　“哦，那就行。”黄安娜小姐也很欣慰。
　　“……”顾仲常眯了眯眼睛，对黄安娜的想象力表示无话可说，“他把我拉进了他家的那个小餐馆，后来一直让我借宿在他家。”
　　“挺简陋的一个小房子，只有他和他家伙计在，他说他爸工作的事回陆上几天。本来我觉得这种恶劣天气，大人还把他一个孩子留在岛上，不可理解。可他那时候的表现，一点不像那么大的孩子，沉稳得多，话不多。他先让我去洗了热水澡，然后端给我一碗黄鱼面。”
　　“很好吃？”黄安娜忍不住插嘴。
　　“不如说是温暖。”顾仲常笑了一下，“像黑暗中的一抹光。”
　　“……听着还是像爱情故事。”黄安娜再次吐槽，看向顾仲常的眼神依然像在看一个变态。
　　顾仲常给了她一个你到底还听不听的眼神，黄安娜闭了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在他家呆了几天，他每天都做自己的事，不太关注我，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但是一日三餐什么的，都没落下。他没问过我什么，还是我主动跟他说，他拦住我之前，我想去海边的。”
　　“那时候还以为他会特别瞧不起我呢，结果他连表情都没变，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活得更好，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其他的，都没有意义。”
　　“但是他好像并不记得你了吧？暑假档必备节目，不应该啊。”
　　顾仲常不是没听出黄安娜的调侃，但他不想理：“不记得了，不过那时候我很久不打理了，也瘦了很多，外加我住在他家的时候，感觉他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就回来了，再然后咱俩就相遇了。他说的对，好好活着才有意义。我几年前拍戏的空档回去过，那家饭馆还开着，生意不错，但是老板已经换人了，那人你也认识，是白老师。”
　　“两年前吧，剧组里化妆师小孩儿看直播我扫了一眼，没想到就这么容易又让我找到了他。”
　　“哦，看着看着，就看出不一样了。”黄安娜接话，一脸若有所思。
　　顾仲常默认，喝了一口茶，从往事中跳脱出来：“他曾把我从黑暗中拖拽出来，即便只是无意之举，但你说他值不值得如此坚持？”